大德殿內,燈火徹夜未息。殿中諸人如同未覺,又將燈火延續了一整天,直到深夜。
“我話說完,誰贊成?誰反對”?龍呈均疲倦的面容與眼中的光芒呈反比,手按桌案,輕聲問道。
宮南起,蕭北寞對望一眼,舉起了右手,周正,王崇光,徐光洲等依次舉手。
當衆人的目光集中在馬田原身上的時候,他嘆息一聲,緩緩舉起手道:“回去之後,我立即召集法務院元士,對五洲憲章之修改,以及後續一系列措施的施行,先行制定相關條款,提供法的依據”。
無數驚天動地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砸了下來。
五大倉毀了;商士攜帶着多年積蓄的財富,大部失蹤,活動軌跡直指元洲;諸多重要人物,失蹤。
都只留下滿地的灰燼。
當唐玄見到龍呈均的時候,已是三天之後,望着眼前威嚴而憔悴的男人,唐玄心中泛起了漣漪。這就是所謂權力越大,責任越重麼?
... ... ...
崑崙巍巍,矗立倉洲。
山脈阻隔,以北爲大片冰雪,冰川,谷地。萬年不化的冰川,谷地,一片雪白。
而厚厚的冰層下,隱着道隱歸藏。
崑崙以南,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綠草茵茵,樹林綿密,陽光溫和,崖壁處處,各色野花成片盛放。
崖壁之下,木屋處處,掩映在嶙峋的崖壁下,偶爾有人進出其間。
木屋前,山崖之上,有小片的廣場,廣場上,或樹,或桌,沐浴着崑崙的氣息,花草的芬芳,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有木屋的崖壁,蜿蜒之下,共三處。三處之間,距離很遠,遙望亦不可及。
這一處崖壁下,位於三處崖居木屋的最右側,只有兩間,一間黃,一間紫。黃的耀眼,紫的發光,宛如神仙居所。出木屋向前走三十餘步,便可站在懸崖邊上,向上可望綠樹高山,向下可俯瞰山河。這裡生長着一株高聳入雲的黃葉樹。
黃葉樹,滿樹黃葉,一年四季都有如雨般黃葉飄落,卻始終黃葉滿枝頭,似乎永遠也落不盡。
此時,黃葉樹下站着一個身着黃色古宋衣衫的中年人,負手而立,沐浴漫天黃葉,望着遠方。
紫色木屋的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面邁步走出一個紫衣少女。
不肥,不瘦;不高,不矮;她肌膚如玉,腳步輕盈,眉目如畫,人美如花,純淨如一朵盛開的紫蓮。脖子上紫色的晶墜兒;手腕上紫色的玉鐲,就連鞋襪都是紫色的。
她邁步向前,慢慢走入漫天紛落的黃葉中,眸子如水,嘴角掛着笑。
“爹”,紫衣少女輕聲叫道。
“通天夜摩族,竟又出現時間,唉”!中年男人嘆息着轉回頭。
容顏俊雅,黃淨子臉,三縷長鬚,眉漆黑入鬢,眼燦燦如星,當得起老帥哥的稱號。
“是,女兒已擊退了夜摩婉婷,不過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兒,或許不是一個事兒,而是一個人、一朵花兒”,紫衣少女咬着脣,似在回憶。
“說來聽聽”,中年男人眼中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那是一個,一個有些滄桑的年輕人,頭髮黑白兼半,有些英俊,眼神清亮,對,就是爹你這種眼神,不過比你的可漂亮的多了。元氣修爲嘛,世俗稱爲武道先天境吧?我也說不好。還有那朵花,很神秘,像是一件武器,又不是一件武器”,紫衣少女描述半天,越說,感覺自己的腦袋裡越糊塗,越說,越難表達清楚那驚鴻一瞥間,那個人、那朵花兒。
“哈哈哈,還有讓萬法歸宗,崑崙聖女東方紫霞看不透的人,看不明白的事兒?若說花,什麼樣的花,爹都可以找的來,造的出”,中年老帥哥兒大手一揮,哈哈笑道。
“爹~~~~~~~,他就憑着武道先天境的修爲,以及那朵花兒,擊潰了魔軀山壽的防禦,更是將之置於死地”,東方紫霞沒有笑,而是神色鄭重的緩緩說道。
“這樣說來,有些意思了。除了通天崑崙一族,竟還有人可以滅魔?不簡單,不簡單。不知人品心性如何,可否,可否爲我女兒良配”,中年男人也鄭重起來,捻着須,眼神迷離着。
“爹,你就這麼急着把女兒嫁出去啊”?東方紫霞跺腳不依道,粉面潮紅。
“唉,紫霞啊,你也知道,我們崑崙一脈,傳宗接代有多麼的麻煩,條件有多麼的苛刻。爹“空天”已久,“至玄”難期,再悠久的生命,也不是永生。再說了你也不想一輩子躲在這崖壁之下,就這麼地,這麼地。。。從聖女變成個老聖女吧”,老帥哥兒眼神逡巡着,不敢和東方紫霞目光相對,同時又對那個人、那朵花有着巨大的好奇。
沒法好好聊天兒了,東方紫霞轉身奔回紫色木屋,咣噹,關上了木屋的門。
背靠木屋門的她,胸口起伏着,思緒卻被她爹,徹底帶進了邪道兒。
良久,東方紫霞心神回覆,開始思索着以後。這個以後可不是懷春的以後,而是與通天夜摩一族的以後。
通天崑崙與通天夜摩,雖然同出自神戰時代的通天經,但生下來便是死敵,這就是兩族的宿命。
幽居崖壁,看花開花落,如今夜摩一族出世,崑崙一脈,終於有事情幹了。
老帥哥兒含笑望着東方紫霞消失的背影,又將頭扭轉向崖壁下萬里山河。
“滿目山河空念遠,餘生能有幾度秋”,他嘆息着,聲音空曠而寂寥。又揉了揉自己光潔的面龐,慢慢將腳步向前,一腳踩在山崖空處。
黃葉如雨,老帥哥兒消失在崖壁下的身影,頗讓人有一種想不開跳崖的聯想。
但他身影再現之時,卻是雙腳踏空,大袖飄擺,在空中緩緩飛行。除了沒落星球,宇宙核心之地的生靈,大宇之上的修者都知道,想要飛行,必須要突破靈境,幻天踏空達到空境才行。
再聯想到他與東方紫霞的對話,這老帥哥兒,赫然已度過了滅天五絕之劫,達到了空天之境:天道第三、天道補遺、天道空空。
三處崖居距離頗遠,但也架不住飛。即便他有意飛的慢吞吞,表情淡淡,生無可戀的樣子。
“哈,這不是蒼穹無影-隱崑崙,東方落葉老帥哥兒麼,怎麼,二十多年不來,你還記得我這個大哥”?狂放,豪邁的笑聲充滿促狹之意。
“大哥,說的對,老三就是仗着自己帥,沒把咱倆放在眼裡,呸,什麼東西”!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有些尖,語氣刻薄,但言語中的開心卻是無法掩蓋。
“大哥,二哥,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東方落葉踩着虛空,緩緩飛行着,嘴角帶着笑意。
“我去你個蛋”
“我也去你個蛋,要說快說,不說滾蛋”!
“臥槽”,東方落葉咧了咧嘴,滿臉崩潰,還是將身形向崖壁上御風而去。
話說這兩個老傢伙,幽默感這麼多年,一點也沒進步,動輒粗口。
崖壁綠綠,崖上青青,這裡沒有高聳入雲,悽美如夢的黃葉樹,這裡只有酒,和兩個一望,比東方落葉年紀稍大些的男人。
兩人含笑望着緩緩而來的東方落葉,迎接詞只有一個字:“騷”!
... ... ...
“唐玄”?龍呈均微黃手指夾着煙,煙霧嫋嫋,卻沒有往嘴邊放。
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全民通告,元士動員,緊急磋商等等不必細說,忙的要死,到現在都沒有合過眼。
全程抽菸。若非意志力足夠強大,他早就被眩暈感,強烈的噁心感逼迫的乾嘔出來。
唐玄點頭。
“坐,抽菸麼”?龍呈均點頭示意,斜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卻在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羅夫、老神仙(可能已不在星球)、孔仙仙孔門、茅山溫笑、帶着一隻名爲鬼見愁的寵物、赤城之城立下大功、二月衛士、武道先天等等資料,如潮水般在他腦子中清晰展現。
“沒抽過,不過可以來一支”,唐玄笑着接過龍呈均遞來的煙盒與火機,隨手點燃。
辛辣的感覺,從口中深入心肺,很難受,劇烈咳嗽中將煙霧吐出之後,又有一種放空自己的閒適。
“你真的只有二十八歲”?龍呈均望着唐玄黑白參半,瑩潤可愛的髮絲,以及那雙深邃淡然的雙目,笑着問道。
“可能二十七,搞不清楚,我是孤兒。大老頭,二老頭從來沒提過,我也沒在意過,有些糊塗”,唐玄費力地解釋道,隨手掐滅了手中的香菸。真心不咋好抽。
“煙不好,勁大。你知道,我經常熬夜,又不擅元氣,所以沒這個玩意兒,頂不住”,龍呈均笑着解釋道。
他下意識的吸了一口,一股更強烈的嘔意,讓他皺了皺眉,迅速吐出煙霧。
良久的沉默。
“你該去休息”。
“你不怕我”?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唐玄笑了笑道:“是不是每一個擁有力量或者權勢的人,都認爲別人怕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而若不怕,不恐懼,不忐忑不是裝模做樣,以退爲進的一種手段,就是神經不正常”?
龍呈均隨手摁滅菸頭,實在抽不下去了淡淡道:“哦”?
唐玄收住笑,想了想道:“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包括生命、空氣、我想要的生活等等,失去的雖然有,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我既不想從你那得到什麼,更不怕因此而失去什麼,我很滿足,那麼我爲何要怕你”?
這樣的問題,山壽與龍呈均都問過他,只是此時,他纔想到自己的心中的答案,也就隨口說了出來。
龍呈均雙手抱胸,閉着眼睛,腦袋一下一下的點着,也不知道是表示贊同,還是習慣性動作。
“有沒有水,給我來一杯”?唐玄道。
“有”,龍呈均嘴角掛着莫名的笑意,按住桌上的按鈕道:“王秘書,送杯水過來”。
“水,還是飲料,茶之類的”?龍呈均擡頭問唐玄。
“水就好了,只是口渴”,唐玄道。
龍呈均點頭:“一杯水,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