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走到今天,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活得很麻木。
有的晝夜擔心着世界末日的到來;有的閒暇下來醉生夢死;有的永不停歇的傳遞着小道消息,沉浸其中,獲得存在感於優越感,不能自拔;更有的寄希望於命運······
當然,這些都是少數人。絕大多數人,每日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壓力,忍受着肉體的極限勞作,在各自崗位上,發揮着各自的作用。
負重前行又或者說負重度日,負的久了,便會變得冷漠與麻木不仁。五洲大多數生民如是。
麻木同樣也有一個好處,那便是不怕死,又或者說死反而成了解脫。
沒有愛,沒有恨,有的全是對生活的斤斤計較。
北擎放歌,北擎衛士的熱血與犧牲算是在五洲生民心中埋下了火種,讓幾乎所有人看到,即便星球盡成荒漠,仍有那麼一羣人,在爲了渺茫的明日而拼搏着,揮灑着自己的熱血。
遙想北擎萬里邊關:
儒門大袖飄飄,一身浩然正氣,不畏生死的衝了上去;
衛士們千里馳援,彙集成一片極光劍海;
大雨狂飆,炮聲隆隆,洋洲衛的巨炮發出震天的嘶吼;
······
玄女庵上下,衆志成城。
黃金領地,人族通過自己的奮鬥,終結了綿延2000餘年的蟲災。
中州爲之一震,五洲爲之一震,一種叫希望,熟悉而陌生的情緒開始蔓延。
修者當興,儒門、道門清虛、佛門,不光獲得了資源的傾斜,同時也有了系統修習的場所和機會·····
一切變化,都在讓希望的種子紮根,發芽。
而麻木的情緒,漸漸消退着。即使有一天星球被突如其來的洋暴、颶風、狂雷毀滅,五洲生民也會清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樣的死,是清醒的,有價值的,因爲有希望。
當希望不能完全統一的前提下,希望與團結就成了互相沖突的兩個概念。
地域、種族、修者所屬修煉體系,種種不同逐漸開始演化着有關於資源的衝突與爭奪。
雖說都是五洲人,但是你中州的希望該大些還是我倉洲的希望該大些?
雖說都是修者,但是你道門清虛的希望該大些還是我武道修者的希望該大些?
實際上,自從天幕投影關閉之後,西海邑成了五洲萬衆矚目的焦點。
只因爲這裡有修者快速養成的資源:膠珠!
...... ...... ......
“鬼見愁”!唐玄低喝一聲,手掌一拍手腕上的絲線。
“嗚嗚~”鬼見愁嘯叫着,一現出身形便化爲一團陰冷灰敗的濃霧,呼嘯着向光幕外衝去。
唐玄雙目緊緊盯着鬼見愁,微皺的眉,雙眸漆黑如星,在水下發着光。
此時唐玄以及光幕已經被魚潮拖至水下近百米處,四下裡全是洶涌激盪、翻翻滾滾的白肚皮,猙獰鋸齒。
並未指望鬼見愁能夠殺退魚羣,只要它能夠在唐玄頭頂上方開闢一條路出來那便夠了。
知道情況危急,鬼見愁開始拼命了。
瞬間恢復了人形,鬼見愁大口一張,瘋狂吼叫聲中,陰氣翻滾如潮、呈漩渦狀,頭頂陽火,不斷爆發出澎湃的火星,投入到陰氣漩渦中。
轟!陰氣似乎被點燃,夾雜着細碎的火星瘋狂的擴散着。
接着,鬼見愁吐出十鬼噬魂錘,長柄大錘一晃,向上一杵,十個十餘丈高的九角鬼王浮現而出,鬼哭震盪水域。鬼王們長臂一展,或抓或錘或拍,狠狠撲向上方魚潮。
霎那間,唐玄頭頂上方三十餘丈方圓,一片喧囂、沸騰、呼嚎的景象。
一隻九角鬼王,成功的的抓獲了數百條食土魚,兇殘到不可理喻的食土魚瘋狂掙扎,噬咬着。鬼王猙獰的笑着,狠狠的收緊乾枯且黑氣燎繞的手抓。驀然,鬼王滿眼跳動的鬼火中發出驚駭莫名的光,它發現自己的手抓不見了,緊接着是手臂,接着是上半身,接着······接着就沒有知覺了。
身上掛滿了食土魚的鬼王們命運相同,三個呼吸的時間內,便被翻滾爆裂的魚潮吞沒。
接着便是鬼見愁以全力形成的陰氣、陽火漩渦,極寒又極熱,寒熱交錯。想當年就是魔首歐陽難過,都在這一招下飲恨。
可惜,食土魚吃得下,雖然吃的較爲緩慢,卻沒有任何消化不良的跡象。
“回來”,唐玄右手一張,一股玄玄氣絲飛射而出,將光幕外舉着錘子,呆若木雞的鬼見愁扯了回來。
沒有鬼見愁後續陰氣補充,食土魚羣一個穿插便將陰氣、陽火吞噬大半,幾度追逐之後,吞噬的一絲不剩。
唐玄舔了舔發乾的嘴脣,緩慢的呼吸着,他驀然發現那些吞噬了鬼王、陰氣、陽火的食土魚,身體上出現了一些黑紋。
吞的多的黑紋密佈,吞的少的,黑紋顏色就淺一些、少一些。
而這些帶着黑紋的食土魚赫然開始吞噬起同類來,而伴隨着似乎沒有止境的吞噬,它們兩寸多長的身軀開始變大:三寸,四寸·····三尺······三米!
漸漸的,唐玄周圍空了,只有數千條背上漆黑,猙獰恐怖的三米多長的變異食土魚巡遊着,互相沖撞着。
光幕宛如被籠罩在真空球內的球心,外面是變異食土魚,而在外面還是數之不盡宛如魚海一般的普通白肚皮。
“轟”!光幕一陣劇烈的顫抖,
似乎沒了追逐那些普通白肚皮的興趣,體型、攻擊力、兇性甚至食量暴增的黑背,開始環繞着光幕,發起了衝擊。
一次撞擊,二次撞擊······無數次衝撞······噬咬。
這次不再像子彈密集攢射,倒像是大炮的***,瘋狂而至,光幕不再穩定。
黑背一個撕咬,光幕都要缺上一大塊,一個衝撞,光幕便要搖曳震盪一下。
這不只是一個黑背,而是數千條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黑背羣······
唐可昕醒了,被唐玄抱在懷裡。
唐玄仔細看着這張肉嘟嘟的小臉兒,以及那雙因沒睡夠而半睜半閉的大眼,內心幸福而又痛苦。
“娃”望着眼前親切、親密的臉,她咧嘴笑了笑。
轉目四周,恐怖猙獰的魚羣,搖搖欲墜的光幕,以前遠處呼嘯巡遊着白肚皮,唐可昕瞳孔收縮,隨後一抹灰光,從眸中緩緩浮現。
星辰宇宙在雙眸中隨明隨滅,唐可昕小嘴一張,卻發出:“咕嘟”一聲響。
“孩子,爸爸對不起你”,唐玄的聲音有些哽咽,內心被自責所填滿。一把將唐可昕摟在懷裡。
“娃”,唐可昕幸福的翻起了白眼,一口至尊元氣沒有噴出,被噎的夠嗆。
唐玄此時,心裡極其痛苦。
他可以不幸福,他可以孤獨,他可以承受一切甚至死,但他絕不能讓自己剛初生的女兒受半點委屈,更何況面對死亡的威脅?
恨,恨自己,恨眼前莫名的魚羣,恨五洲天災,恨生靈皆苦;愛,愛眼前的人兒。
恨與愛都沒有什麼道理,更說不清楚。
什麼是恨?什麼是愛?
怎麼解釋都是錯!
若是能用自己的命換唐可昕的平安,唐玄毫不猶豫的就會去做了。
怎麼辦?怎麼辦?
思潮起伏中,唐玄那經過大乘三十二-古離煉心法不斷錘鍊的內心,如遭油烹。
而這種至極的感受,瞬間便引動唐花的迴應。
一點黑火,因恨而起,在唐花金色的花瓣上跳動着,接着便是爆燃。
而黑火中,逐漸又瀰漫出粉嫩的火苗,粉嫩的火苗不斷的漲大,漸漸與黑火分庭抗禮,交融糾纏。
黑火熾烈、冰冷,歇斯里底、瘋狂、破壞······
粉嫩的火苗溫暖、溫和、溫柔但火勢卻絕不稍弱。
“娃”?唐可昕伸出小手,撫摸着唐玄的大手。
而此時的唐玄,一半身子是黑色,一半身子卻變成了粉色。
茅山沉澱了無數億年的化生土精氣,爲唐花打下了基座;心火煉狂花,從此它紅色熾烈;老桃樹的饋贈,讓唐花多了些許綠意;赤城陽明洞天內,唐花金色瀰漫,同時實現實質性的飛躍;北海之戰,雖吸收了魔氣,但卻摒棄了魔意;盛開吧,金劍花海;經歷了太始殘界,唐花還有了分身的實力。
唐花一點點的成長着,這朵花,可能不是爲了讓唐玄在人族稱王稱霸、吆五喝六的刷存在感,而是爲未來征戰大宇積攢着越來越多的籌碼。
生死關頭,唐花再次因唐玄的情緒而進化。
而不到圖窮匕見,唐玄勢必無法冒着元氣斷絕,光幕消失的危險飛出唐花。
“若到最後,便用唐花鋪路,金劍花開,打通一條生命通道。鬼見愁,當可帶着她一起飛出水面······”
黑火與愛火糾纏着,而當唐玄想到似乎還有退路的時候,愛火便更占上峰。
唐玄無法抵禦唐花的進化,只能用溫柔的眼神默默的注視着唐可昕那張稚嫩的小臉兒。
“咕嘟,咕嘟”,昆極內海,以唐玄爲中心的區域,水溫開始慢慢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