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到失去了時間,唐玄在自己的世界裡,整個身軀凌亂成了一朵雲,一束光,一團霧氣,只有頭部清晰可見。雙目緊閉着,髮絲飄揚。而黑白色的髮色,在這個莫名的空間內,被溫潤的光覆蓋,看起來華麗而又夢幻。四周的景物不再循環,而是變幻出各種門的形狀,上下左右繞着他飛舞着。這些門,大大小小,顏色各異,形狀千奇百怪,有的閉着而有的卻開着,誰也不知道門後是什麼樣的世界,就連緊閉雙目的唐玄都不知道。
門的世界,無限大,無限延伸,可是若是有人穿破這直徑數光年的狂暴之球來到這裡俯視,卻只能看到狂暴世界裡那一點微弱的光點,那麼的模糊,那麼不起眼。卻始終固執而堅強的存在着,明滅着,如從遙遠的寰宇空間遠望深處,突如其來的一點細小的星光一般。
唐玄身邊五色糾纏,那五塊大宇初始便存在於世間的五行戰陣靈牌,如今拉伸出各種形狀,交錯着,環繞着,自下而上,復又自上而下在唐玄身周飛卷,無聲無息又不知疲倦;那般落星神劍,如今不再像一塊不起眼的長條形黑石頭,劍把、劍諤、劍鋒、劍尖,逐漸泛出迷離的光彩,而整把劍彷佛瘦身了一半,只有二尺長,但一種壓迫一切,斬斷一切,凌駕一切的鋒銳氣息如無形的漣漪一般,不斷擴散着。它正懸浮於唐玄頭頂,輕微顫動着,每一次顫抖都發出一陣輕微的嗡鳴,而嗡鳴之後,便有一圈淡淡的混沌的漣漪擴散,不黑不白,又黑又白,也許這就是寰宇本來的色彩。
不知道什麼,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各色的門內開始分泌出乳白色的光,而這光紛紛擾擾的遊離於空間之內,又漂浮到了唐玄的左近,交會之後,又緩緩向無知無覺的唐玄去全身瀰漫而去,而每每語道這種彌散,唐玄身週五色彩流更急,卻無法阻擋這些白色氤氳的侵蝕,只有當落星神劍顫抖之後,這些乳白色的東西,纔會受驚一半陣腳大亂的四散而去,可轉眼又被後續趕來的援軍裹挾着,再次沁潤而來。
此時的唐玄,在門內的世界,彷佛成了一個媒介,更處在所有門、所有光、所有乳白色霧氣的交匯的中心點,而無色彩流的掙扎,落星神劍無意識的反抗,更使得這種交匯、侵襲形成了一個短暫的平衡,平衡中,唐玄迷亂的精神,被同化的一切才勉力的保持着“自我”。
世界是黑,世界是白,兩種原色不斷閃現,交替着成爲了主宰,千萬門戶如河水的源頭一半,如瀑,如潮,不知疲倦的將讓人無法抗拒的乳白色氣團噴吐出來,至於吐出來的是什麼,恐怕就是當初盜走天機之門的純於意都搞不清楚,只知道是很重要的東西,是能夠帶給生命以大自由的東西,更是所有螻蟻般生存在這個寰宇中的生命連嚮往都缺乏標的的終極的東西,無法用“至寶”、“密碼”、“寶藏”等等這些已知的淺薄的東西來形容。
不過純於意還是低估了天機之門以及它所發出的這些玩意兒的威力了,若無意外,唐玄身心不外乎化爲門戶中的一縷氣息,在它吃飽喝足之後或銷聲匿跡或迴歸本源。
這是命?但命又是什麼!
是冥冥中的天意,還是註定了無法改變的運行軌跡······人發明出這個詞彙,並試圖豐富並用越來越豐富的詞彙來解釋,可搔到癢處總不得要領,甚至任何解釋和形容過後看,都是那麼的膚淺且有侷限性。
可以這麼說,只要是站在我是生命體的角度,只要是還具有思維的屬性,只要達不到極致超脫的境界,任何一種解釋都是藥不對症的,很多時候,對“命”這個詞,閉口不言纔是最最正確的選擇。
唐玄驀然流淚了,天生被剝奪了“哭”的屬性的他,本不該流淚,可此時卻淚如雨下,那顆光化的頭顱更是俱裂的顫抖着,卻沒有睜開眼。
霎那間,落星神劍通體驀然變成白色,乳白色的劍身充滿着悲愴之意,上面淚痕斑斑。顫抖的劍身,顫抖的頭顱,搖曳的光霧,一切都在安靜中進行,又在死寂中漸漸平靜。
此時唐玄凌亂的腦中,是這樣一片世界,純白色,乾淨剔透,而遠處有一羣彷佛雲霧中形成的影子,勿論他怎麼樣去追,去趕,嘗試着靠近,卻總是失敗。那羣影子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熟悉而又親切,離他這麼近,卻又那麼遠。
努力到崩潰,追逐到疲憊,嘗試到絕望······這是一種拼命向抓住,卻不知道要抓住什麼,到頭來還偏偏讓你抓不住的感覺。
這又是一片孤獨的世界,除了熟悉而又親切的感覺,再也沒有牽扯唐玄思維的地方。
他在一個世界,只有眼睜睜的看着那溫馨遠去;他冰冷而又無助,無論怎樣嘶吼,卻無法發出哪怕一點點聲音,更是找不出一絲一毫本身存在的痕跡。
驀然間,唐玄心底升起一股戾氣,這是一種不可抑制的毀天滅地的衝動:這片該死而又荒涼的世界,爲什麼連僅存的一點希望和溫馨都要剝奪,都無法憐憫的賜予?就連自己聲嘶力竭的祈求歡來的都是無邊的冷漠和不管不顧的消逝······
落星神劍驀然變黑,通透的黑,極致的深邃,黑光肆意中,就連左近的門都被染成了黑色,分泌出來的霧氣也不再純淨,如一團團惡鬼的頭顱般,嘶吼,糾纏,侵入着。唐玄神聖的身軀瞬間就成了魔鬼的化身,猙獰而又漆黑,頭顱上逐漸長出一根根猙獰的骨刺,閃爍着烏光······
狂暴之球更加狂暴了,肆虐飛旋,飛快擴張,在落星神劍的漣漪下也如惡魔般滾着雪球,在寰宇空間中展露猙獰的面孔,而那顆深藏中心的白點,此時帶着暗紅的血色,如一個隱藏着的惡魔之瞳,森然的望着整個宇宙。
彩流變成血流,落星神劍漆黑的劍身上血跡斑斑······
一念爲善,積惡念爲惡,善未必成佛,惡卻註定成魔。可這才唐玄的思維中,不過是瞬間的變化而已,那麼短暫,如同時間長河中的一瞬。
······
冥土星,冥王大殿,冥帝彷佛被扒光了一般,在漆黑環境下更顯得油亮的細小身軀,在冥王滅星燈的火花下瑟瑟發抖。
就在前一秒鐘,他通過子母滅星燈的牽引,從燈花黑火中出現的瞬間,一抹血色的光點便在黑暗的大殿內猝然閃亮。而端坐寶座,正在爲“宇宙大事”操着心的紀子共在這抹血色的照射下,大驚起身,倉皇之下,表情略顯猙獰,更是撞碎了華麗的白骨王座。尚未來得及有其他反應,便被這抹會發出怪笑的血色一撲而上,隨後發出一聲淒厲的狂號。
嘶吼聲,地動山搖的撞擊聲,天崩地裂的巨響聲之後,當大殿出現千古未有的光明的時候,滿室香氣氤氳,發光寶珠垂掛,白霧繚繞,而一個彷佛仙境一般的環境,一個嶄新的“紀子共”便這樣突兀的出現在冥二十七的眼前。
“你究竟是誰!”冥王渾身瑟瑟發抖,此時的他再也感受不到元聖天尊,冥土數個星系的霸者,不可一世的純陽大宇三巨頭之一-拈花使者紀子共哪怕一絲靈魂氣息,就這麼的,被這抹怪異的血色,眨眼間消滅的乾乾淨淨······
過去的一切包括認知彷佛成了笑話,而本身的存在感和一直以來所依仗的驕傲簡直崩塌的一塌糊塗,冥二十七怕了,求生意念爆棚。而對方的強大即便並未展示出什麼威亞來,也足以讓他失魂落魄,生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你可以叫我,主人!噢不,神主!”紀子共依舊黑袍大袖,面容依舊陰鷙,只是這張面孔上,卻帶着不倫不類的笑意,這笑意並不能表示出高興或者憤怒,卻有蔑視一切生命的氣勢。
“主人!”冥二十倒伏在空中,五體投地,他自認雖然屬於寰宇一個異類種族,但還是生命中的一員,他以一種最虔誠的姿態以及內心,表達了對眼前這個莫名生命體的尊敬與誠服。
個性當然存在,前提是能活下去,活得更好,否則個性、好奇、所謂的堅強、信仰······都是阻礙生命進程、延續的天敵,儘早收起來的好。
“紀子共”詫異的望了眼眼前這個不形不鬼的靈軀,嘴角咧了咧,頗有意外的樣子,不過這種意外讓他很滿意,心中隨意弄死對方的念頭不由的收了收,也僅僅只是收了收,卻並未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感受着自身的變化然後便用強大的神魂橫掃冥土星、冥土星系······
隨後,他不滿的揮了揮手,一片黑白色的漣漪,弱弱的,淡淡的,卻帶着毀天滅地的威力霎那擴散出去,轉瞬間,冥土星,冥土星系那昏昏暗暗,慘慘哭嚎着的滿是白骨、陰氣、森寒、昏暗的環境改天換地般,變得春光明媚起來。
無數奇花異草、珍禽走獸、宏偉宮殿,白雲香霧伴隨着仙音陣陣,徹頭徹尾的將這片廣大的空間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立體化的改造。
“主人······救命!”冥二十七被黑白漣漪掃過,被一切兩半,靈軀迅速暗淡着,大聲求饒。
紀子共皺了皺眉,怒了努嘴,隨意的揮揮手,沒有任何波動,更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就像是在空氣裡做了無用功一般,可冥二十七眨眼間便被一團黑白霧氣籠罩,隨後霧氣散去,金盔金甲,高大威猛,威嚴無比的嶄新的冥二十七突兀出現在原地。他像是傻了一樣看拼命的瞧着自己的變化,一時愣住了,隨後麻木了,近乎於崩潰的麻木。
大宇至今,尚未聽說誰有這樣改天換地,無中生有,甚至改造生命的本事······就是當初的大於至尊純於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