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酸甜蘿蔔皮

掌心下的溫軟柔膩讓易楊心中一跳,聲音就不由地有點兒顫抖起來:“別出聲,我就跟你說幾句話。”

洛商君美目眨了兩下,識趣地點了點頭。

易楊松了手,從懷中掏出貼身珍藏的玉佩:“洛洛,你看,這玉佩這些年我一直都好好地收着,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惦記着你,我在軍營中不要命地訓練,掙取功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建功立業,好風風光光地回來娶你,我還遍訪名師,學了一手好廚藝,以後每天都可以做給你吃……”

洛商君震驚地看着易楊手中的玉佩,腦子裡嗡嗡作響,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絮絮叨叨地在說些什麼,心中只有一句話,他的玉佩是從哪裡來的?

直到易楊堅定地對她說:“洛洛,你嫁給我吧,我一定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

洛商君這纔回過神來,慌忙搖頭道:“我已經訂了親,很快就要嫁人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去求我的父王母妃,讓你可以順順利利、體體面面地嫁給我,一定不會有損你的聲譽的。”

洛商君像看一個瘋子似的看着激動的易楊:“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我爲什麼要嫁給你?我和我的未婚夫婿自幼相識,情分非比尋常,我爲何無端端地要悔婚另嫁?”

易楊急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小時候我還帶着你一起去做過冰糖葫蘆的。”

“你大概是記錯了吧,我自小養在深閨,根本不會獨自出門,更不要說會跟不相干的人去做什麼冰糖葫蘆了。”洛商君氣極反笑。

易楊黯然道:“你當時年幼,不記得了也情有可原,不過,我一定會讓你重新想起來的。”

這時守在門外的洛商君的貼身丫鬟秋漣似乎聽到響動,輕輕地喊了聲:“小姐?”

洛商君正色道:“我不管你是誰,爲何會對我有非分之想,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是絕不可能嫁給你的,你再不離開我就真的要喊人了。”

易楊勾起脣角:“你等着。”一縷煙般地從窗口飄了出去。

秋漣聽不到迴應,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察看,見自家小姐好端端地躺在牀上熟睡,走過來給她掖了掖被角,又走出門外守着去了。

那時候的易楊真的是叛逆又輕狂,做出了許多自己至今想起來仍覺得汗顏的事,把兄弟同爭一女的醜聞鬧得滿城風雨,氣得父王吐血,母妃暈倒,一向對他寵愛有加的大哥氣得揚言要與他斷絕兄弟關係。

當時氣血上涌,一意孤行做出了這麼多讓自己後悔不迭的事,結果洛家小姐堅決不肯嫁給他,從小什麼都肯相讓的大哥在這件事上也毫不讓步,讓他覺得自己的存在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笑話。再加上軍營那邊恩師歐陽老將軍又在一怒之下削去了他所有的職務,一時之間心灰意冷,乾脆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最後誤打誤撞居然開起了酒樓,還越開越大,大有要在此開拓一番事業的勢頭。

三年過去,對家人早沒了當初的那份憤恨,之所以一直不肯回去,不過是拉不下這個臉。至於洛商君。那份心早就淡了,回想起來,當年他對洛商君可謂全不瞭解,不過就是爲她的美色所驚豔,情竇初開的少年一番懵懂的熱血而已,反而是林方曉,這種感覺雖然不是十分強烈,但卻一直在輕輕淺淺地撩撥着他的心絃,把一份淡淡的思念撩撥得氾濫成災。

是了,那丫頭到底到哪兒去了?

易楊知道,自己在林方曉那丫頭的心裡並沒有很重的地位,指望她會回頭來找自己基本上是癡心妄想,如果自己再端着她說不定很快就能嫁給文思明,話說那個文思明可真是一個勁敵啊,易楊還不至於笨到給人趁虛而入的機會的地步,所以他很快就決定拉下面子親自去文思明的家裡找林方曉。

結果得到的卻是林方曉已經離開的消息。文思明的態度很冷淡,眼前的這個人不但是情敵,還不知珍惜,害林方曉傷心,他一點兒也不想告訴易楊林方曉的行蹤:“哼,真是好笑,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方曉,可是跟她相識這麼多年,你連她是哪裡人也不知道,還好意思說對她有心?”

“沒錯,我承認是我不對,我以前太過不夠關心她了,但以後絕不會了,還請文大人成全。”

“以後不會又如何?你已經遲了,方曉今後的生活,自有我去陪伴。”

“你說什麼?文大哥,你真的喜歡那個鄉下丫頭?”剛跨進門的張熙玥幾步衝了過來,不可置信地拽着文思明的袖子問道。

“沒錯。”文思明點頭道,“等他們一回到家,我便寫信回去讓家父提親,待這裡三年任期滿了,便清奏回鄉任職,往後方向也再不用與家人分開。”

“不可能!”易楊斬釘截鐵地打斷文思明的話,“方曉不會喜歡你的。”

文思明冷笑:“笑話,她不喜歡我難道還會喜歡你不成?你不要忘了,當初如果不是一場誤會,她現在早就嫁了給我,又哪裡會認識你?”

“是啊,當初如果她不是有這個勇氣離家出走,如今早已嫁給一個糟老頭子,過着不知如何悲慘的日子呢!”

張熙玥驚訝的目光在兩個臉紅脖子粗的男人臉上轉來轉去:“你們,你們兩個人都喜歡那個鄉下丫頭?那丫頭又什麼好,值得你們這樣去爭?”

“她當然好!”兩個人難得站在了同一邊,齊聲說道。

“你們……”張熙玥氣得直跺腳。

“文大人,有急報!”有穿着衙役服裝的人一路小跑着進來,急急把手裡的一份文書遞給文思明。

文思明接過文書馬上拆開看了起來,臉色漸漸凝重:“酈水、茶嶺、會東幾縣遭到重大水患,我須得馬上過去看看,易大掌櫃,從這個時間來看,這幾日方曉她們正好路過那裡,你是否要同我一起過去?”到了這個時候,文思明只想着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把個人的恩怨暫時放在腦後了。

易楊聞言也緊張起來:“好,我跟你去。”

文思明點點頭:“我這邊還有些事需要交待一下,你也回去準備準備,一個時辰後在府衙門口等。”

“好!”易楊擡腿要走,被張熙玥拉住袖子:“二哥,你先別走啊,大哥讓我找你有話說。”

“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等不了了!”

“怎麼了?”

“我們要回京城了,大哥問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你們走吧,我在這兒過得很好,不回去。”

“那好啊,你不走我也不走。”張熙玥早就等着他這句話了,好不容易見着文思明的面,她纔不願意就這樣無功而返。

“胡鬧!我現在沒功夫理你,趕緊跟大哥回去。”

“我就不走。文思明,你要是不想辦法讓我留下來,我就回去求太后,讓她找皇上給我們兩個指婚。”這一招還在京城的時候張熙玥就想用了,只是被孃親勸住了,說什麼強扭的瓜不甜,就算強嫁了給他,日後也不會有夫妻和睦的幸福生活,所以說什麼也不同意幫她去跟太后說情。

“你……”文思明望着得意地揚着脖子的張熙玥嘆了口氣,轉頭對易楊道:“易大掌櫃,災情緊張時間緊迫,不容耽擱,我先去準備了,你再勸勸你的妹子吧!”

易楊無奈地看着這個任性的妹妹:“你如果有法子讓大哥同意你留下來那就留吧!”

“太好了,二哥我就知道你不捨得趕我走。”

易楊回去就讓清河準備了一袋烙得乾乾的餅子,這種餅味道不怎麼樣,不過由於含水量低,即便是在燠熱的天氣裡放上十幾天也不會壞,是旅途出差的必備良品。

清河臨出門前又往包袱裡塞了一小罐林方曉醃的甜酸蘿蔔皮,蘿蔔皮這東西人家做菜都是削下來當垃圾扔的,只有她寶貝一樣地收起來曬乾了,又放到罈子裡醃起來,還別說,味道酸甜生津、爽脆可口,大夥兒吃粥的時候都喜歡撈上一小碟。

特別是一些經常要往外跑的,旅途之中飯菜簡陋,帶上一小罐,吃什麼都胃口大開。

馬不停蹄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易楊和文思明等一行人在酈水與會東兩縣的交界處,一條呼嘯奔騰着的會江側停下了馬車,冒着狂風暴雨站在江邊。

只見會江水位暴漲,堪堪就要漫過堤壩,江水渾濁,湍急,以萬馬奔騰之勢呼嘯而來,轟隆之聲不絕於耳。

酈水縣王縣令道:“這幾日會江水位漲了幾丈,渡口碼頭均被淹沒,而且上游不時會有巨木等雜物衝下來,根本無法渡江。”

文思明道:“如果繼續再降暴雨,這會江有可能會決堤,你們這邊的防範措施可曾做好?”

“回稟大人,沿岸的村民均已疏散遷徙到安全之處,修補、加固河堤的物料和萬一出現災情救災用的糧食都已經準備好了。”

文思明點點頭:“那對岸的情況如何?”

“據鷹局傳來的信報,隔江的會東縣災情最爲嚴重,共有十三個村子被水淹,受災的有上百戶人家,已知死亡人口32人,失蹤58人。數百人流離失所,急需救災物資。”

“立即到鷹局發信給會東臨近幾縣,調撥糧米和禦寒的衣物到會東,調遣人手協助會東的救災工作。”文思明對一直跟着自己的手下道。

王縣令有點兒遲疑道:“大人,下官還有一事要稟。”

“快說。”

“水災前日衛大人一行途徑鄙縣,在驛站中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早渡江離開的,按馬車的腳程計算,到第二日開始下暴雨之時應該到了會東縣大新村,如果衛大人他們沒有冒雨趕路,當晚應該是在大新村借宿的。”

易楊不知道衛大人是誰,還沒什麼反應,文思明卻着急起來:“那大新村情況如何?”衛大人衛世祁是他府衙中的侍衛長,他特地派了他護送林方曉一家人回老家的。

王縣令道:“大新村四周的道路山體崩塌,進出的道路都被封死,無法得知裡面的情況。”

文思明全身一震,易楊也敏感地覺得到有什麼不對:“方曉他們是在裡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