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鮮味素

卞老爺定的是在晚上宴請貴客, 林方曉掐着時辰開始燉銀米湯,這湯燉得不夠火候的話魚身無法全部融化到湯裡,滋味不夠鮮美, 過了火候湯味則會變老, 滋味也會打個折扣了。

因爲大廚房中人多雜亂, 爲了避免有人出現意外, 林方曉還特地在易楊的小廚房中燉的湯, 旺火滾開收成慢火之後,就不用一直守在旁邊了,林方曉趁機到院子裡透透氣。

剛幫廚房裡負責洗菜的安大娘摘了幾根豆角, 就見蔡青鳳神色嚴肅地來找她:“林姑娘,剛纔我看見熙玥郡主神色慌張地從小廚房裡出來, 你要不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麼事?”蔡青鳳因爲經常被張熙玥在自家的餛飩攤子上動手腳, 所以特別注意她的動向。

林方曉心中一緊, 她該不會是看中了自己在小廚房燉着的銀米湯了吧?

趕緊跑進去揭開蓋子一看,鍋裡好端端地咕嘟咕嘟冒着熱氣, 燉盅的蓋子也蓋得好好的,打開一看,湯色奶白,香氣盈鼻,似乎並無不妥。難道她像上次捉弄蔡青鳳一樣, 在湯里加了大量的鹽?舀一勺湯進口嚐嚐, 味道也沒變啊, 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的。

可是林方曉心中還是十分不安, 她可不敢相信張熙玥只是進來隨便看看的, 只是她到底做了什麼還是什麼都來不及做呢?要不要告訴易楊呢?

還來不及想清楚,突然覺得腹中一陣絞痛, 只來得及跑到門外,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幸好她這是跑出了門外,被院子裡幹活的人看見了,請了大夫及時救治,這才撿了一條命回來,據大夫說,她是中了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幸虧服用的量少,救治又及時纔沒事的,要是晚上一刻,那就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易楊聞言大怒:“一定要給我徹查!”

中毒前最後一個跟林方曉說話的是蔡青鳳,她說林方曉原本還好好的,進了小廚房一會就這樣了,矛頭直指小廚房唯一正在燉着的那盅銀米湯和曾經偷偷進過小廚房的張熙玥。

易楊命人抓來一隻小狗餵了點兒湯,沒過片刻,小狗七竅流血而亡,張熙玥早已嚇得慌了手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啊,他明明告訴我是瀉藥的。”

“他是誰?”易楊狠狠瞪着張熙玥。

“是,是,是紀白鴻。”

“是他?你什麼時候跟他混到一起了?爲什麼要聽他的話在湯裡下毒?”

張熙玥嚇得後退了幾步,捂着嘴巴嗚嗚大哭:“我不知道,我沒有要下毒的,明明就是瀉藥!”突然恨恨地看向還躺在牀上的林方曉:“都怪你,全都是你害的,你要喝湯幹嘛不多喝一點?這種下賤的女人,毒死了活該!”

“住口,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狠毒心腸了?你把這毒下在湯裡,如果是客人喝了,那可就是幾條人命!”易楊又是氣憤又是心疼。

“二哥,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我不是存心要害人的,我只是看這個女人不順眼,我想如果她做的菜客人吃了出了事,二哥自然就不能再留着她了,我真的以爲這只是瀉藥啊!”

“這藥是紀白鴻給你的?”

張熙玥搖搖頭:“不是的,他只是告訴我這個法子,這藥是他介紹我到藥鋪買的,藥鋪的掌櫃明明告訴我是瀉藥來的。”

易楊嘆氣,紀白鴻老奸巨猾,根本就不留下把柄,只有自己這個傻妹子,白白地給他當了槍使,幸虧沒出什麼大事,不然的話可真是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易大掌櫃,卞老爺傳話來說貴客快要到了,叫咱們趕緊備菜呢!”

“糟了糟了,這銀米魚湯可不能喝了啊!”

“這下怎麼辦,肯定會得罪卞老爺了。”

“卞老爺可是咱們這兒商會的會長呢,這下好了,以後咱們喜福順指定沒有好日子過了。”

易楊雙手擡在身前往下壓:“稍安勿躁,我來想法子,廚房的人回去準備好其它的菜。”

“二哥,不過是個小小的商戶罷了,咱們何必怕他?”

“住口,回房間去好好呆着,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哼!”張熙玥回身往外走,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嘟囔,“我要是早知道是□□,乾脆就直接下在賤女人喝的水裡了,省得糟蹋了我二哥的湯。”

“啪!”易楊一個耳光拍在張熙玥的臉上:“張熙玥,你給我聽着,如果你再敢動她一根汗毛,哪怕你是我的親妹子,我也絕不會輕饒了你。”

張熙玥捂着半邊臉驚恐地看着易楊:“你居然爲了這個女人打我?連父王都沒有打過我你居然打我?張睿胤我恨死你了。”說完推開身旁的人就要往外跑。

易楊冷靜地道:“攔着她,關到房裡,別讓她再惹事。其他的人全都跟我一起去廚房幫忙。”

喜福順廚房內長期熬着各種高湯,把每種高湯都各舀一勺在一個鍋裡,旺火燒滾,然後把所能找得到的各種鮮甜的魚類都煎黃了放到這個鍋裡熬煮,張掌櫃擔心地看着易楊指揮衆人忙碌:“這樣能做出銀米魚的味道?”

易楊搖搖頭:“恐怕不一樣。”

“那可怎麼辦?要不直接跟卞老爺說出實情,好好地賠罪一番,或許卞老爺能夠諒解呢?”

易楊擺擺手:“再說吧!”便不再說話,專心看着自己手下煮着的那鍋海帶湯,爲了讓它能快點把滋味熬出來,還特地切成了細絲,然後用溼布牢牢地把鍋蓋封了起來。

這個法子還是易楊聽林方曉無聊時說起的,據說是她師傅說的,把海帶熬的湯燒乾,鍋底下會留着一層黃黃的粉末,把這層東西掛下來,做菜或做湯的時候加上一點兒,可以使最普通的菜餚也能吃出海鮮的味道,特別好吃,所以他師傅把這玩意兒叫做“鮮味素”。

當初他們在林方曉家的時候,整天閒在家裡沒事做,也曾做出來一點這樣的“鮮味素”玩兒,果然能使飯菜增鮮,而且還跟易楊記憶中“銀米”魚的味道有點兒相似,可惜當時做的都沒有帶過來,如今這匆匆忙忙熬出來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達到那種效果。

“易大掌櫃,卞老爺和貴客到了,說要喝銀米魚湯。”張掌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你去跟他們說,銀米魚湯滋味太過鮮美,不宜在最開始喝,否則再吃其它什麼都索然無味了,不如留作最後收尾之用,這樣這頓宴席纔夠完滿。”

張掌櫃擦擦頭上的汗珠,挪動着胖胖的身子回到雅間,充分調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給易楊拖延時間去了。

易楊小心地守着他的那鍋海帶湯,已經差不多收幹汁了,火不敢燒得太旺,怕一下不小心燒焦了有焦糊味,又不能燒得太小,時間上趕不及,幸好最後還是成功地提取了不少的鮮味素,酌量加入到熬煮着大量魚肉的混合高湯鍋裡,各種肉類、魚類的鮮美滋味互相補充交融,再加上“鮮味素”的提鮮,易楊嚐了一口,略略點了點頭。

大夥兒本來就一直緊張地盯着易楊,見他點頭,俱都歡呼一聲:“太好了,終於成了。”

魚湯呈了上去,大家的心可只放鬆了一半,還有一半還在半空吊着呢,看見張掌櫃一臉輕鬆地從雅間裡出來,一下子全都圍了上去:“怎麼樣?客人怎麼說?”

張掌櫃清了清嗓子道:“方纔我把湯送上去,那貴客喝了一口,閉上眼睛不說話,似在細細品味,我這顆心啊,都躥到嗓子眼了,着急得不得了啊!這時貴客搖着頭長長嘆了口氣,我嚇得差點兒腿都軟了,心想這下完了,他一定是吃出來了。沒想到貴客嘆完氣,接着說‘人間極致的美味啊!’,我這顆心才落回到實處。”

說着張掌櫃還用手在心口處按了按,接着道:“客人一口氣喝完了一整碗湯,把碗遞過來還要再添,又問我‘這銀魚湯跟我以前喝過的味道似乎有點兒不同,不知道這是爲何呢?’,這回我可不慌了,只要客人說好喝,那其他的還不是靠我這張嘴說的嘛,我就說啊,這是咱們易大掌櫃的獨門秘方。”

“那貴客有沒有問你這秘方是什麼啊?”

“都說是獨門秘方了嘛,咱酒樓要靠這個吃飯的,那貴客也是明事理的,雖然有點兒遺憾,但也不會硬要問是不?”

“還是咱們易大掌櫃厲害啊,沒有銀米魚都能做出銀米魚的味道來。”

“可不是嘛,我看哪,御廚都沒有那麼厲害呢!對了,張掌櫃,廚房裡剩下的湯我們可以嚐嚐不?”

“這個嘛,得先問問易大掌櫃,咦?易大掌櫃呢?”

有人指指林方曉住的那個小院子:“剛纔湯一做好易大掌櫃就過去了。”

大家這纔想起林方曉中毒的事:“對了,方曉怎麼樣了?沒事了吧?”一堆人朝小院涌了過去。

張掌櫃張開雙臂攔住人羣:“去什麼去,真是沒眼色,方曉有易大掌櫃照顧就行了,要你們湊什麼熱鬧。留一個人把方纔的湯盛一盆給方曉送去,其他的人都回去幹活,該幹嘛幹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