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戰爭,這幫老傢伙們其實心知肚明,根本算不得戰爭。
戰爭,哪怕倚強凌弱,也建立在敵人有反抗的能力的基礎上。從青帝拿出候位,拿出立領權作爲誘餌的那一刻起,地下世界的遺族,覆滅就已成定局。除非他們能蹦出幾十個神,或者一個主神。
但是可能麼?
徐通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沒可能。因爲沒在那裡揮灑秘籍。
徐通不是沒考慮過,畢竟養豬這事,由於是散養,自然要廣撒網,才勉強能保證收穫。但是,遺族帝國那邊畢竟有青入冥開了口子,了不得事情還能推到婁泰迪身上,有個緩衝。那時候又沒收婁泰迪爲徒,坑起來自然毫無壓力。
但是與世隔絕的地下世界,要是也冒出來一幫會武學的遺族神,那青帝非和門派玩命不行。奎森那種種族主義者,也難免走上敵對。
當然這些貴族們並不知道,但是也不妨礙這幫被困九級巔峰幾百年的老傢伙深深的瞭解成神的不易。地下世界但凡有兩個以上的神,早趁着鎮獄候獨力難支的情況,領人跑了。
真以爲地下世界是什麼天堂麼?那是流放之地,地下的遺族做夢都想回到地面。地下那是什麼環境,沒有陽光就沒有植物,只有一些喜陰的蕨類。這就造成野獸不多。
鬆動輕薄的地面,炙熱的熔岩,也決定了大部分低級遺族在這裡幾乎沒有生存的空間。那些高級遺族雖然能夠適應環境,但是低級遺族和野獸的缺失,勢必造成食物的短缺。煉獄之名豈是兒戲,在這裡生存的遺族,每日都在面臨生存的挑戰。
既然沒跑,那就說明沒神。
所以人族的神,對上這些遺族,是有着壓倒性的優勢的。
但是,青帝雖是個老好人,但並不代表其沒有心術。身爲帝王,安安穩穩的坐在那個位置這麼多年,又怎麼可能只靠實力威懾。他只是很多時候,不願意把算計用在自己人身上罷了。
但老好人動起心思那是可怕的。
青帝想要滅了遺族,一勞永逸。這個念頭一直都有,但在他成神的那一天,終於堅定了下來,並付諸了行動。以前只是想,但那一刻,他真正看到了希望。
可惜,先有佛冷,後有青入冥。徹底把青帝的計劃攪亂了。
所以青帝吸取教訓,不玩陰謀了。陰謀這玩意兒好處是往往能以最小的代價,謀取最大的好處。但壞處也很明顯,經不得一點風波,太容易失敗了。
反省後,青帝決定以王師,堂堂正正碾壓了遺族。當然,這個想法是建立在他發現老夥計們紛紛成神的基礎上。十幾個神了,直接碾壓了,還玩什麼陰謀。
所以纔有了這場熱身,就是逼各大家族亮亮家底,他好心裡有數。
青帝既然想讓大家亮家底,就不擔心有人可以藏私。井家爲什麼第一個蹦出來,掏幹家底。因爲井家不可能封侯,更因爲井家家主雖說不是擺設,但也不是真正的主事人。井家還有個井紅蓮,紅蓮皇后。
但這條鮎魚下了場,其他人明知道這是青帝的託,也不敢不下場。否則青帝還真不介意把這最後一個實權候位給這位大舅哥,這個他在帝都唯二信任的臣子。至於另一位,就是那個幫腔的危潛樓了。冥月部這麼重要的部門,青帝怎麼可能交給不信任的人。
但是青帝是在算計這些老夥計麼?還真不是。青帝算計的是各家族來的那些九級巔峰。
這些神級,沒有出手的機會的。
青帝故意用奎森,門派,佛冷這些敏感的話題打岔,就是讓熱熱鬧鬧的討論偏了方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環節。本來有點時間,大家可能還能回過味來。但是奎森算是幫青帝補上了最後一點隱秘的漏洞。突然間的開打,讓這些貴族們來不及思考,就衝了上去。
而這刻意漏掉的,就是戰場的佈局,或者說搶功勞的規矩。
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擔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
十幾個神一窩蜂的衝上去,相互制約,相互搗亂,相互提防,反而誰都無法好好地出手。
最後只能十幾個神大眼瞪小眼,僵在那裡,放任子弟們去衝殺。
青帝對這幫老夥計是放心的,都是起於微末,征戰多年的老將。哪怕安逸了數百年,但相信上了戰場,也不會抓瞎。
但是他們的這些子弟,青帝可就沒底了。一個個看起來實力都不錯,但那是豐富的資源供起來的。真打起來,誰知道能發揮幾成。
但是青帝真想全面和遺族開戰,主力恰恰也就是這幫貴族子弟。真正邊防軍,那些戰鬥經驗豐富的戰士,除了個別特殊的軍隊,絕大部分也就七級,實力遠不如這幫人。
這是帝國立國之初留下的疏漏,治理經驗不足造成的人員分佈問題。也是青帝當年對人心把握不夠充分造成的。放着帝都的花花世界,這些含着金湯匙誕生的貴族子弟,憑什麼願意去邊關拼命。
青帝一直想扭轉這個局面,所以才毅然把自己的孩子送往前線。可惜皇子那高的嚇人的陣亡率,完全改變不了這些人的享樂之心。
所以這次,青帝纔要專門設計,讓這幫貴族子弟去碰一碰煉獄中那些窮兇極惡的遺族。現在的青帝,纔是那個帶領人族崛起的帝王。慈不掌兵,青帝的心早就被那些爲了人族英勇獻身的先烈們鍛鍊的堅如金剛了。那個文青青帝,不過是前路無望,自我麻痹的一個假象罷了。
當然了,算計就有可能算漏。
都是老狐狸,哪怕之前沒想到,現在這形勢,哪還會不明白。所以這幫貴族神,很快想到了破解之法,聯盟。
幾百年發展下來,大家總是發展有好壞,實力有高低,關係有遠近。這等亂局,自然想到了抱團,先確立優勢,再內部分配。
這是青帝無法控制的,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君子不黨從來不是臣子的願望,而是帝王的期許。無黨無派,千奇百怪,纔是政治的真實寫照。
但是這個時候,一個人站了出來,填補上了青帝計劃的最後一塊空缺。
自打來到前線,婁爾哈和他帶的人就活在冷嘲熱諷中。
對於這幫大佬來說,婁爾哈什麼人?一個晚輩,一個喪家之犬。
當然這不重要,能成神,晚輩也可以有一些話語權。被佛冷近乎滅族,排擠的慘不忍睹,大家也很同情。但是,這個小輩選擇了什麼?自甘墮落,跑去給徐通當手下,加入了門派陣營。
是的,門派陣營。門派雖然沒把他們當回事,但他們卻已經開始把門派當做對手了。是敵對,那就要分的清楚,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盟友,哪些是中立派,哪些是敵人,都要陣營分明的。
婁爾哈投靠律山,這就是紅果果的背叛,對貴族階層的背叛。
而他這回卻又打着七十二軍的名義,婁家家主的身份,恬着臉來了。同爲人族,他們制定規則時,勢必不能明言律山不得參加,只能用種種定製款的條件去限制徐通。他們也就主要針對徐通,律山其他人他們還真沒放在眼裡。誰想到,就這稍一放鬆,婁爾哈就鑽個孔子,還真來了。還是這麼不要臉的又撿起了放棄的身份。
看着婁爾哈滿打滿算帶出來的三十多人,曾經手握上萬兵力的一方大帥,那個號稱最接近神的男人,如今竟然這麼寒酸。大家心頭暗爽,各種冷嘲熱諷,自也張嘴就來。
婁爾哈,婁泰迪這爺兒倆,面對冷嘲熱諷,頗有點唾面自乾的風範。你隨便說,說不掉我一塊肉。但是該我的好處,我該爭就爭,該搶就搶。
婁家屢遭打擊,家族本身的實力已經跌到了谷底。但是婁爾哈成神了,婁泰迪成神了,一門二神,你讓婁爾哈沒點想法也不現實。這個候位,他也是真有點動心了。
但當他看到一幫神在那裡磨磨唧唧,一幫九級巔峰的子弟們艱苦的和八九級的遺族陷入了死鬥,他突然明白了青帝的打算。身爲七十二軍的統帥,他接待過多少當初十大家族的子弟,這些人什麼德行,他再清楚不過。所以他寧願浪費時間,浪費資源,也要搞起八大城,培養自己的兵員。指望這幫少爺,新大門早丟了。
邊關真正的主力,是平民喚神師,是各家族不受待見的邊緣人物,從來不是這些享受了最好教育,最好資源的大家族嫡系。
他本身就是那種邊緣人物,否則也不會自己跑邊關拼未來,對這些嫡系真沒啥好印象。
把握了青帝的心思,婁爾哈突然不想搶功了。
他自己現在身份多尷尬,他心知肚明。搶了功又如何,這幫人是絕不會容忍叛徒得到這個候位的,到時候又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他原本指望的是青帝公正,依法辦事。但是把希望寄託在別人手上,是最無奈的選擇。他們這種人,但凡有一線可能,都希望把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中。那既然如此,還不如攫取最大的利益,青帝的認可。
律山不是白待的,徐通雖然不喜帝王心術,但該教還是要教。問題是人族有史以來就青帝這一個帝王,能作爲分析材料的也就他了。
徐通藉助自己親身在帝都的觀察,門統的情報,門派的情報,以及一點點猜測。早就把帝都的形式,青帝的爲人,給弟子們分析了個透徹。
對於青帝而言,所有人族在他眼裡,沒有分別。貴族,平民,門派,都不過臣民罷了。所以他要維護貴族的利益,又要保護平民,更不介意扶持門派。他要的不過是種平衡,一種爲其所用的大勢罷了。
青帝畢竟是正統,未來無論律山,還是自己,發展都繞不開此人。所以婁爾哈幾乎瞬間就作出了決定,與其去爭那虛無縹緲的候位,把這幫老牌貴族得罪完。還不如干脆明打明的得罪,賣青帝個人情。
想到此,婁爾哈一聲不吭的堵在了下地下的通道口,轉身面向了衆位貴族神。
“各位,承蒙關照,辱我甚多。老子心眼小,不打算忍了,今天就做個了結吧。”
嗯?哈哈哈!
大家一愣,然後瞬間爆發出陣陣笑聲。
“小子,和誰稱老子呢?你爺爺當年也不過是跟我混的小屁孩罷了。不通尊卑長幼,難怪做出如此先輩蒙羞的破事。”
說話的是兵部尚書翼衝星。
這位當年的八猛之一,負責輔助青帝統兵,一百零八騎還倒真的大部分都在其麾下效過力。確實有資格給婁爾哈擺資歷,論輩分。
可惜婁爾哈和領悟無法無天之前的徐通不同。徐通系統的學法,爲了培養信念,他尊重和遵守一切合理之規。所以纔有在門統時的循規蹈矩。但婁爾哈,一個邊關大帥,他尊的是軍紀,也是爲了軍隊的戰力。這些論資排輩的規矩,對他可沒作用。
而且,常年鎮守邊關,他更習慣於行動,而非口舌之利。常年面對遺族,誰和你廢話,見面就是生死相搏。
婁爾哈也不廢話,直接擡起右手,在虛空中一抓。百米之外的翼衝星仿若瞬移般,詭異的被婁爾哈抓住衣襟,提在了自己面前。哪怕他的權柄不是空間,但是徐通教婁泰迪,也沒避着他,一樣的神通,多瞭解些空間知識也沒壞處。
這一抓,天狗吞神通,結合擒龍功的武學,施展的沒有一絲煙火氣,直接破空把百米外的翼衝星抓在了手中。
不僅如此,一股詭異的力量束縛住了翼衝星,讓他全身只有五官能夠動作。
啪!啪!
婁爾哈空着的左手,正反論起來,就是結結實實的幾個大嘴巴。
“我,婁爾哈,七十二軍統帥,婁家家主。大家地位相當,在我面前擺譜?你真的有資格麼?”
“大膽!”
“放手!”
衆人瞬間羣情激憤,叫嚷開來。倒也沒人怕婁爾哈,天狗吞的神通大家都知道,並不意外。只認爲這是偷襲,誰能想到這小子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出手偷襲。
“徐通臨走還囑咐我,低調點,容易招人嫉。但是那小子從來就不是低調的人,又憑什麼要求我。他的律山有低調的傳統麼?來吧,都上吧。我本來給遺族準備的大餐,沒想到沒用上,正好拿你們幾個稱量稱量。”
這是要一挑多?這小子瘋了?
吏部尚書星斗啓平時和翼衝星走的最近,見狀踏前一步。
“小子狂妄,老夫先來會會你。先把老翼放了,淨用點不上臺面的手段。”
婁爾哈一皺眉。
“我讓你們全上,你,算了,泰迪,你去打發了。下手狠點,要不這幫老傢伙看不起我們。這一兩個的,都試不出大陣的上限。”
婁泰迪獰笑一聲,緩步上前。
“老不死的,我輩分更小,您老出手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