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慶忌還不知道後院起火,兩個刁蠻少女會面,醋罈倒了一片,他只道後方有樑虎、荊林、孫武、英淘這一干忠勇之士,如今仍是波瀾不經穩如泰山呢。此刻的慶忌非常開心,因爲他遇到了范蠡。
范蠡和種現在是楚國官場上的兩個年輕人,職位只是下大夫,治國能力也未必如如他們在越國時那般老辣,畢竟,政治能力也是一點點錘鍊出來的。可是他們兩個的資質在那兒擺着,絕對是兩隻趁級績優潛力股,只要假以時日磨礪,他們就會成爲星光璀璨的政界明星。
慶忌現在最缺的人才,見了這樣傑出的人士,如何不心嚮往之。然而,招攬人才,自己也得有一定的實力,人家不圖你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也是圖在你手下能大展拳腳,一抒平生報負,以慶忌如今的條件,還不具備到楚國挖牆角的條件。
不過,在他想來,歷史上的范蠡和種在楚國放着好好的大夫不做,卻跑到越國去輔佐一個幾近於亡國的勾踐,必然有其不得不離開楚國的原因。自己如今既然有幸遇到他們,不妨與之好好交往一番,彼此套一套交情,那麼來日他們在楚國混不下去,準備跳槽的時候,自己這個好朋友就必然成爲他們的第一選擇,是以慶忌對范蠡禮敬有加,反倒范蠡弄得受寵若驚。
要知慶忌可是王,而范蠡現在的職位只不過相當於後來的縣令,而且還是流官,並非承父職,代代傳承的勳卿,慶忌如今雖然落魄,以一個王之尊對他一個小小的縣大夫如此禮敬,也足以令他惶恐了。首發
知道了慶忌的來意,范蠡十分歡喜,楚越兩國因爲邊界不清。年年征戰,就在前年,慶忌、掩餘、燭庸還領三路大軍伐楚,彼此雙方乃是仇敵。然而如今姬光發兵伐楚,燒殺搶掠、**擄掠,卻成了雙方共同的敵人,共同的利害關係使曾經的敵人變成了如今的戰友。
慶忌可是吳國名正言順地繼承人,如果楚國與吳國做戰時,有一個吳國法理上最正宗的繼承人站在他們一邊,那麼從道義上。他們就是正義之師,是爲吳人主持正義。從實質上,既可以增加一支生力軍以解楚國之圍,同時又可以最大限度的影響吳人的戰鬥力。
只要打起扶保慶忌復國的旗幟,對吳國的軍心士氣必有重大影響。一旦慶忌復國,楚國與吳國有恩,雙方就可以儘量通過談判和平解決邊界問題。這樣楚國就可以抽調出大量軍隊應付來自北方強晉等國的威脅。至少,與吳國的休戰,對楚國的休養生息是大爲有力的。因此,范蠡對慶忌也十分禮遇,將他請進縣大夫府,以上賓之禮款待,由夫人親自照料安排飲食住宿,同時分派幾路探馬,打聽郢都消息,以便護送慶忌去見楚王。
一連三日。慶忌便住在范蠡府上,兩人閒暇攀談,論起天下大勢。*****治國方略,各抒見己,各出機杼,彼此對對方地能力、見識都十分欽佩。兩人年齡相仿,本就談得來,慶忌又是有意結交,三兩日下來,兩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極要好的朋友。
這天下午。范蠡急急來請慶忌,慶忌隨他來到前廳坐定,只見廳前已經站着兩名葛袍漢,一個瘦削矮小,面色黎黑,頜下微須,形貌有些猥瑣,另一個看來魁梧高壯。方臉膛、一字弔客眉。兩人往那兒一站,形容各異。偏偏還是一個白袍一個黑袍,看着就象黑白無常,慶忌不禁注意地多看了兩眼。
“哦,這兩個人,是我派去打探消息的,剛剛得到郢都的消息,所以我特意請殿下來,一同聽聽他們的消息。”
范蠡愁眉淡鎖,顯然已經從這兩個探口得到了一些消息,他請慶忌上座,憂心忡忡地對那黑袍瘦削的漢吩咐道:“把你地消息說與殿下聽,要儘量詳盡一些。”
“是,大人!”那漢連忙抱拳答應,然後把他所知的見聞一一說了出來。
二十多天前,吳國掩餘、燭庸兵敗逃走,隨後吳國相國伍胥率兵五千趕到前沿與伯合兵一處追殺掩餘,燭庸,沿途攻破幾座小城,因爲那些城池都是附庸於楚國的小國,並非楚國本土,楚人只做壁上觀,並未發兵抵抗。
幾天後,吳王姬光突率大軍三萬來到楚國,與伍胥、伯合兵一處,兵員共計五萬五千人,除了必要的留守軍隊,這已是吳國舉國之兵,這支軍隊不再搜尋掩餘、燭庸下落,突然下落不明。首發當楚國得到消息時,吳**隊如同神兵天降,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柏舉。
消息傳到郢都,楚人大驚,立即下令,使頓、胡、陳、沈、許、蔡個附庸國發兵助戰,並調楚軍主力增援柏舉,國還未發兵,楚軍主力還未趕到柏舉,吳人經一日兩夜血戰,已拿下伯舉,兵發雲夢澤,兵鋒所指,正是郢都。
吳人進軍如此神速,而且對楚人各處駐紮軍隊的地點、兵力的多寡瞭如指掌,把楚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向慣於外線作戰的楚人從戰略上從未設想過會有人打擊他們的家門,出現在他們的都城,一時驚慌失措,調度失靈,空有數十萬大軍守在外圍,卻被吳人鑽進腹,鬧了個天翻地覆。
直到此時,楚人才知道一向臣服於他們唐國和蔡國居然投靠了吳國,反過來同楚國作戰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楚國令尹囊瓦,唐、蔡兩國國君到楚都郢城朝供時,囊瓦向唐、蔡兩國國君索賄過重,兩個小國國君無法滿足囊瓦的貪慾,被他囚禁達三年之久,直至兩國送來厚禮,才被釋放回去。
表面上,兩個小國君主仍對楚國附首聽命,但是他們回國後對天盟誓,普天之下。不管是誰,只要出兵伐楚,他們一定追隨。這個消息早已被耳目令通地吳國相國伍胥所掌握,當姬光聽說他們拿到了楚國地理兵力分佈圖時,自身也通曉軍事的姬光自然深深明白它所代表的重大意義,不禁欣喜若狂。
地理不會改變,但是如果時日過久,難保楚**隊地駐防和兵力的多寡不會有所變化,所以他當機立斷,決定立刻出兵伐楚。一舉拿下楚都,威懾天下諸侯,建立不世霸業。
然而吳都姑蘇距楚都郢城過於遙遠,吳師最大的困難就是軍需補給,吳軍雖驍勇善戰,可是兵員數量遠遜於楚人,因此要想攻佔郢都。只有閃電出兵,直插要害,這樣補給就成了問題,因此早就立誓要向楚人報復的唐、蔡兩**主成了他們的堅定盟友,負責爲他們提供軍需補給。
即便如此,蔡、唐兩國要馬上運送大量糧草也追不上吳軍地進攻速度,同時也爲了不斷鼓舞軍心士兵,所以吳王姬光下了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命令,這一路打下來。吳**隊吃楚人的,穿楚人地,用楚人的。連女人都睡楚人的,這一來整個楚國誰人不怕?
是以除了站着一根、躺下一條,地無一壟、房無片瓦的乞兒,無論公卿大夫,還是楚國庶民百姓,但聞吳人之名,莫不望風而遁,這纔出現在整個楚國百姓大逃難的場面。實際上楚國地域太過寬廣。吳國幾萬軍隊根本不可能拉開那麼長的戰線,他們所攻的只是楚都郢城一線而已。首發
當然,楚人並不知道吳人如此利害,是已經得到了一份詳盡地楚國地理軍事地圖,還以爲吳國相國、大將軍分別是伍胥和伯,這兩人本是楚人,離開楚國一共也沒幾年,對楚國地理過於瞭解地緣故。
慶忌聽得屏息,半晌才問起他最關心地事情:“姬光可曾攻下郢都?”
那白袍弔客眉的漢說道:“吳軍進兵神速。聽說他們已攻佔柏舉。令尹囊瓦大人立即回師,在雲夢澤設下防線。這時候,頓、胡,沈、陳、許五國也已各自派來了人馬,與囊瓦大人合兵一處,總兵力猶在吳師之上。吳師由吳國大王姬光任主帥,伍胥爲右軍主將、伯爲左軍主將,三路齊發,兵進雲夢澤,結果……”
“結果如何?”
慶忌一問,范蠡眼痛苦地眼神一閃,黯然搖頭道:“結果……,如此危急時刻,囊瓦居然猶抱私心,使五國聯軍爲先鋒,自率楚國精銳主力避於後陣,希冀雙方先拼個兩敗俱傷。”
說至此處,他痛心地一捶桌案,說道:“國難當頭,卻使外人主戰,自己督戰,同戰而不同心,縱然十倍於敵,又如何勝之?”
那白袍信使尷尬地一笑,舔舔嘴脣道:“大夫說的是,吳師以囚徒和新兵爲前鋒,故意兵敗,引五國聯軍追殺入伏,然後三路大軍並起,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五國聯軍一逢敗仗,立即潰不成軍,返身逃命,吳師隨即自後掩殺,五國聯軍的逃兵沖垮了我楚軍地陣營,以致無法抵擋吳師的進攻,三軍各自逃散,陷入泥沼、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小人返回報訊時,吳師馬不停蹄,已直撲郢都去了。”
慶忌一聽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他還不知道吳軍如此戰果,竟是他一封書信提醒了掩餘、燭庸,兩人爲泄私憤,炮製出一張楚**力分佈圖來借吳師之手報仇導致的結果,心只是大罵這楚軍忒也無能。楚人被打得這麼狠,倒是有利於說服他們與自己聯手,問題是……如果郢都被攻破,楚王被殺掉那可怎麼辦?
復仇男神伍胥,那可是性如烈火的人物,而且他恨楚王已到了極點,楚平王雖然已經去世,可要讓他逮住了楚平王的兒,那個才十一歲的小楚王,恐怕就是姬光攔着,他也得先一劍砍了那娃娃的人頭再說,如果楚王一死,楚人羣龍無首,衆王爭奪王位,那時他發兵伐吳,正好解了楚國之圍,恐怕根基未穩的楚國新君對此正是求之不得,他是絕不會剛剛登基立足未穩就派遣大軍去與他伐吳的。
“殿下如今做何打算?”范蠡目光炯炯地問道。
慶忌深深吸了口氣,面色凝重地道:“事不宜遲,慶忌立即趕往郢都,郢都城高牆險,姬光未必便攻得進去,即便攻得進去,想必楚王殿下也有充分的時間可以離開。楚國國力雄厚,兵強馬壯,一時地勝敗並不能決定什麼,我相信,我們的合作仍然可以繼續。”
范蠡眼露出欽佩之色,嘆道:“在下還以爲殿下會心灰意冷,返回衛國。殿下意志果敢堅決,輕一身之重敢蹈險地,令在下欽佩不已。好,本大夫與殿下同去郢都。”
慶忌一愣道:“大夫也要去?”
范蠡揚眉道:“既爲楚國大夫,當爲楚國效力。如今郢都有難,我王危急,范蠡雖是一介小吏,兵卒不過數百,既聞消息,也當披甲勤王,以盡忠誠。“如果楚國臣都象範大夫一般忠義,楚國必成天下第一大國。”慶忌欣然讚道:“來日慶忌如能伐吳復國成功,但願那時也有象範大夫這樣忠心耿耿、才智雙絕的臣輔佐,如果我能一位象大夫這般傑出地人才,便心滿意足,必拜爲相國,共謀大業!”
范蠡目光一閃,謙笑道:“殿下謬讚了,范蠡不過是一縣牧守,一方小吏,哪當得起殿下如此看重。”
慶忌微笑道:“少伯不必妄自菲薄,高居上位者,吳、魯、衛三國,慶忌也見過許多,在我眼,那些公卿大夫們全捆在一塊兒,也不及一個范蠡。”
范蠡得他如此讚許,頓生知己之感,他神色激動得脹紅起來,目光瑩然地一看慶忌,暗暗籲一口氣,才能保持神色的從容:“殿下如此看重,實令范蠡汗顏。事不宜遲,范蠡這便去召集人馬,與殿下即刻啓程,趕赴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