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和樑虎子怕中了夫概的埋伏,自己的大軍成爲對方腹中之食,雖然急於返回姑蘇,一路上卻不敢盲目趕路,前方流哨遠探三十里外,絡繹往來,不斷用旗語向中軍傳遞着前方安全的消息。但是一到了密林峽谷,行程難免遲滯。
孫武恨不得插翅飛回姑蘇,可是身爲一軍主將,他又萬萬不能感情用事,半夜的功夫,就急出了一嘴的水泡,若非對慶忌有着足夠的信心,這位年輕的孫相國怕要步他的前任伍子胥後塵,一夜白髮了。
在孫武、樑虎子大軍匆匆行走在返回姑蘇的路途上時,姑蘇城外剛剛結束了一場大戰,慶忌與夫概之戰。夫概此戰沒有成功,反被慶忌一個反突襲打得落花流水。
戰爭的勝敗有時是靠運氣的,有時會因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一個完全無關的人,從而產生預料之外的重大變化。一發命中彈藥庫的炮彈,曾決定了兩國間戰爭的勝敗;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曾讓法蘭西皇帝兵敗滑鐵盧;還有那個灑尿的小男孩於連……
勾踐抄襲了孫武的創意,蠱惑夫概對慶忌依樣畫瓢來一次奇兵偷襲,走投無路的勾踐孤注一擲,也採納了勾踐的這個計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敗給了運氣。
這其中成敗的關鍵是一個灑尿的小女孩---東夷部落的使者玄鳥姑娘。
慶忌登基大典之後,各國使節紛紛回返本國,迅速把吳國的最新形勢報知國君,可是負有重大使命的玄鳥卻有點樂不思蜀的樣子,和季孫小蠻整日玩耍在一起,直到丹烏再三催促,她這才姍姍起程,一路上卻又不急着趕路。東遊西逛,把這次出使當成了出國旅遊。
副使丹烏哭笑不得,可玄鳥地位極高,又是正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喋喋不休的在她身旁勸阻,催促她儘快趕路。玄鳥不耐煩起來,乾脆讓丹烏帶着那些運送巨龍化石地東夷人先行回去,自己則帶着二十多名侍衛做吳人打扮,一路遊山逛水,緩緩而行。
這一晚玄鳥帶着自己的人駐紮在一座青山的叢林之中,二十多人有的宿在樹上,有地宿在篝火旁。大多已進入夢鄉。玄鳥夜間有些內急,便從一棵大樹上溜下來,躡手躡腳地躲進林中,因爲她的部下有些男子也宿在樹上,所以她刻意地走得遠些,尋到一塊腳下乾淨地地方,躲到樹影下寬衣解帶。翹臀剛剛展露如半輪明月,突然停到一些動靜。
玄鳥又驚又羞,還道有人偷窺,急忙繫好腰帶,抽出佩劍,又側耳傾聽半晌,那聲音竟來自山坡的另一面。
玄鳥雖是風族族長之女,地位尊崇,但是卻也從小爬山越嶺。攀援狩獵。東夷人多以捕魚打獵爲生,自幼練就的求生本領,使他們幾乎個個都是最高明的斥侯探子。玄鳥的身手自然也不會差了,她膽子也大,便獨自一人悄悄摸去。
待她翻過山頭,這才駭然發現山坡的另一面突兀地出現一支大軍,正在忙碌不休地準備安營紮寨。人馬雖衆多,火把如天上星辰般密集,難得的是。他們這麼多人馬。發出地聲音竟然極小,要不是在這靜寂的夜色中。玄鳥還真未必能聽到他們的聲響。
玄鳥像一頭靈狐,悄悄摸近了去,從吳軍士兵的對話中聽清了他們的身份,不由暗吃一驚。她不敢多做停留,立即返回自己駐地,喚醒所有侍從,立即湮滅了篝火和住宿過的痕跡,二十多人沿着山道摸出了山谷。
他們的馬匹偶爾也會嘶鳴幾聲,但是因爲山峰地另一側聲響要比這邊嘈雜的多,根本無人聽到。待夫概派出的斥侯兵登上山頭警戒的時候,玄鳥一行人已經悄然離開山谷,向姑蘇城疾馳而去。
慶忌聽了玄鳥送來的消息,也是大吃一驚,他最擔心的卻是夫差大軍既然出現在此,那麼奉命追殺夫概的孫武和樑虎子兩路大軍安危如何,只是這時卻無法探察他們下落,他立即召集各部將領,向他們說出了玄鳥的消息。
夫概突如其來,目標自然是慶忌。他駐兵的山谷距慶忌地大營不足四十里,他在四十里外山谷中停下,想來是長途跋涉,士卒已然精疲力盡,需要休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突襲一支在此駐紮多日,防禦設施齊全的大營,僅靠一支兵馬數理不佔優勢的軍隊偷襲是行不通的,他需要派人與姑蘇城中的夫差取得聯繫。
以當時的通訊條件,即便雙方事先約定了計劃,也無法隨時掌握對方趕到的時間,因此要想配合默契,具體的發動時間就需再次進行聯繫確認。從玄鳥所見地情形看,夫概大軍剛剛趕到,就算立即派人與城中聯繫,雙方召集將領分配計劃,調集兵丁做好準備,也得幾個時辰時間,,要想配合地恰到好處,夫概大軍趕到,必然要與夫差再次確定共同行動的時間。這一切做下來就得幾個時辰地時間,對方發起攻擊的時間很可能在天色微明人最容易睏乏的時候,這樣慶忌就有了應變的充裕時間。
衆將正在七嘴八舌地分析着,玄鳥突然“啊”地一聲尖叫,慶忌立即緊張地問道:“玄鳥貴使,還有什麼重要情報?”
玄鳥捂着小肚子,臉蛋紅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訕訕地道:“我……我內急……”“……喔……,來人,帶玄鳥貴使出恭……”
玄鳥捧着小肚子,邁着小碎步隨着侍衛急急出去,衆將啞然一片,慶忌摸摸鼻子,咳了一聲道:“諸位將軍,寡人之意,趁夫概立足未穩,尚未與城中夫差取得聯繫,主動發起攻擊。打垮夫概,則其詭計必然瓦解。”
掩餘出聲附和道:“大王所言有理,只不過夫概安營必派警哨,他們又在山谷之中。我們無法像上次那樣居高臨下一舉而入,此外。城中夫差若是未得外面詳細情形,未必便敢倉促出兵,但是卻也不得不防他會提前動手。”
慶忌道:“寡人省得。”
兵貴神速,慶忌未及細細思量,立即派出大量斥侯趕往那處無名山谷,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窺察夫概動靜,同時剪除對方外圍警哨。同時召集各營人馬。命荊林留守姑蘇城外,對城中發動更猛烈的彈丸襲擊;命掩餘、赤忠率一路人馬隨同主攻軍隊側翼配合,做爲機動,自己則親率大軍,殺向無名谷。
無名谷一戰,夫概的意志幾近於崩潰,現在連他都有些開始相信那些愚夫愚婦們所傳的慶忌得天神庇佑的謠言了。如果不然,慶忌怎能料敵機先,趕到無名谷打了一場漂亮的反伏擊?
他因次日即將突襲慶忌大營,爲了讓士卒儘快恢復體力精神,除了必要的崗哨,全軍都在谷中解甲歇息。。夫概派出幾路信使,分別通知城中地夫差和一直與他保持秘密聯繫的勾踐,約定明日攻打慶忌本陣的時間,又與平布等軍中將領薛蛟、牟其舍等人策劃明日奇襲慶忌大營的細節。忙碌到很晚才拖着酸乏地身子在簡易的帳蓬中睡下,可睡意剛剛升起,慶忌地大軍就掩殺過來了。
慶忌事先派出了人剪除夫概派駐地外的探馬警哨,但是敵在暗我在明,想要把這些警哨全部剷除是根本辦不到的,慶忌的大軍還未到山口,梆子聲已響徹了全谷。警訊報的雖早,夫概大軍要在夜間倉促集合起來卻很困難,大軍剛剛整理好陣列隊形。還沒來得及殺出谷去。慶忌已親率大軍殺了進來,雙方打了一場遭遇戰。
這一戰打了半宿。薛蛟拼盡死力率本部人馬守住山口,掩護夫概突圍,夫概翻山而出,向姑蘇城方向移動,想趁亂殺進城去,然而燭庸、荊林守在姑蘇城外,掩餘、赤忠則率人自側翼逼近,身後慶忌雖被薛蛟死死咬住,但是慶忌與薛蛟彼此兵力相差懸殊,慶忌結果了薛蛟便會馬上追上來,此時夫差剛剛收到明日合力攻擊慶忌的消息,即便他衝到姑蘇外圍,殺聲直傳入城,夫差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也未必會開城接應,如此情形他豈敢貿然再蹈險地。
可是不去姑蘇,那就唯有返回邗邑,方有稍作喘息地機會,然而一旦去了邗邑,與姑蘇便失去了相互呼應的作用,結果仍不免要被慶忌分別互解。夫概正在兩難之中,幾名神秘使者來到了他的軍中。
夫概從南武城急行趕赴姑蘇時,就與越太子勾踐一直保持着密切聯繫。勾踐得知他順利擺脫了孫武的追擊,興沖沖的從天目山中把他隱藏的大軍領出來,急急趕往姑蘇想分一杯羹。孰料兵馬剛剛趕到烏程湖畔,探馬斥侯便送回消息,慶忌發現夫概人馬蹤跡,發動反突襲,夫概兵敗,勾踐大吃一驚,急急喝止三軍,他站在烏程湖畔沉吟半晌,一條更毒辣的計策躍上心頭,於是便令信使快馬趕來,尋到了夫概地軍中……
“夫概主力逃向了五湖的夫湫山?”
慶忌劈頭問道。他消滅了拼死拖住他的薛蛟一部人馬,匆匆趕回姑蘇城外本陣大營,與固守本陣的燭庸、荊林和隨之返回的掩餘、赤忠三方匯合後,便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五湖就是後來的太湖,太湖如今有一百三十多條河道注水入湖,通過七十多條河道泄入長江,面積有兩千多平方公里。而在當時,面積比現在大了一倍不止,連接的河道也更多,整個太湖大大小小湖泊無數,水陸道路四通八達密如蛛網,如果有人遁入太湖,即便有很熟悉太湖水道的漁夫領路,也很難找得到對方蹤跡。
然而這隻適合於小股水賊地行動,近萬人馬潛入太湖就得專挑那些大型島嶼居住,這是無法隱藏行蹤的。在島上駐紮,靠船隻轉移更比不得陸地靈活,想把近萬人馬時常轉移駐地更不是說說就辦得到的,所以尾隨而去的探馬斥侯才能找到夫概人馬的具體位置。
慶忌雖說要窮追不捨,不容對方有喘息之機,但是因爲對方走的是水路,也不是片刻間便辦得到的事。太湖湖畔原有許多大小船隻,本原是吳國操練水軍的水寨。因爲吳越一帶水路縱橫,士兵掌握操舟水戰技能比陸戰尤爲重要,因此太湖就成了吳國操練水軍的重要所在。吳國水師堪稱天下第一,楚國雖在上游,順水而下佔據一定優勢,但是與吳水戰卻從未贏過,就起因爲吳國對水戰地重視。
孫武掃蕩姑蘇周圍衛城武裝時,對這些現正空置地水師營寨未做處理,因爲慶忌是來奪吳國的,而不是打入吳國地外敵,這些水師船隻對攻打姑蘇和保衛姑蘇的雙方來說,一時都無大用,以當時情況看,雙方都沒有太湖水戰的必要,所以也不能把這些船隻盡數毀了,把吳國的家底打個精光,最後奪下個爛攤子。
可是如今夫概偏偏選擇了水路,而且似乎已經知道水師營盤內的實際情況,一路逃向太湖水寨,直接奪取了所有船隻遁入了太湖。
慌不擇路?亦或另有陰謀?
慶忌不禁躊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