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前廳,太子左庶子何崇離開已經有一會兒了,太子姬乾坐在桌邊喝悶酒,一杯完了,拿起酒壺,卻發現壺中空空如也,一滴也倒不下來。
“拿……拿酒來!”他雙頰燒紅,暴躁的喊了一句。
忙有侍女匆匆忙忙端上酒來,卻被太子妃蘇氏攔下。
太子妃也端着盤子,卻是一碗解酒湯,盈步款款行至桌邊,柔聲道:“殿下,身子要緊。”
“嘿嘿……”太子譏諷似的嗤笑一聲,“代天巡視,代天巡視……孤這個太子,連這種事情都沒資格碰了。”
太子妃雙眉微蹙,示意侍女退下,片刻後,這裡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何先生也說了,此次諸皇子一起出面,只要殿下做好了,未嘗不是殿下表現自己的一次機會。”太子妃柔聲道。
“呵呵~”太子面上顯出悽苦之色,“父皇讓薛獻擬定諸王巡視之地,其中之意不言而喻,父皇啊……是鐵了心要廢了孤這個太子了。”
儘管知道此話別人聽不去,太子妃還是驚了一下,慌忙道:“殿下禁言。”
太子搖搖頭,一副聽到就聽到反正我也認命了的樣子。
如果說之前還對父皇抱有一絲期待的話,現在姬乾算是徹底看清楚了,正統帝在朝堂之上公開態度,將自己的易儲之心暴露無疑。
太子自暴自棄的模樣,讓太子妃一陣心疼,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夫君,何況,她心裡也是惴惴不安。
一旦真的國本異位,等新君即位,等待太子以及太子妃的,只有三尺紅綾,毒酒一杯,甚至太子妃的家族,也將受到不小牽連。
這時,門外傳來侍衛的稟報:“太子殿下,晉王殿下求見。”
太子呆了呆,道:“讓他進來吧。”
太子妃福了一身,道:“這碗湯是臣妾親自煮的,殿下要記得喝……臣妾先告退了。”
說完,避入後堂,太子盯着碗發了發呆,終究端起來一飲而盡。
“皇兄,何事憂煩?”姬文飛邁入前廳,一見太子模樣,便知道這位兄長又在借酒消愁了。
姬乾身爲皇長子,又是皇后所出,一出生便被正統帝立爲太子。年少時,“丰姿岐嶷,仁孝純深,聰明仁愛”,甚爲正統帝喜愛,那段時間,真的是姬乾一生中最風光的日子。正統帝對他甚爲寵愛,朝中百官也對他讚譽不止,直到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姬乾十四歲時,一日出宮狩獵,不幸從馬上跌落,導致右腿留下殘疾,傷好後,走起路來便有些一瘸一拐,雖是症狀輕微,但從那以後,姬乾總感覺父皇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樣了。
國之儲君,繼承大位者,怎麼能有殘疾呢?父皇心裡,想必就是這樣想的吧。
在這樣的懷疑之中,姬乾開始逐漸變的叛逆,正統帝很快感受到太子的異狀,先後挑選十餘位老臣、名臣出任東宮輔臣,如史安寧、何崇、宿圖、狄承運、孟肇等,又令御史中丞趙珪、宰相閆法錫與太師張博涉輪番去往東宮,與太子承乾談論。
但是這些諫臣們只知道一味進諫,根本不去管姬乾性情大變的原因,諸如太子左庶子何崇、太子少詹事孟肇、太子太師史安寧等人,幾乎是比着上疏,措辭兇狠,言語激進,甚至達到刻薄的程度,在這些人口中,姬乾蓋個房子,玩個鳥,都是失德行爲,頓不頓就直言犯諫,最後的結果當然是適得其反。
後來,正統帝對越王的愈發寵愛,讓姬乾更受刺激,爲之幹了不少荒唐事,比如當堂辱罵何崇等人,令屬下半請半搶召來大量青樓女子在東宮嬉鬧,甚至還被正統帝捉到過幾次。
到這時,正統帝心裡依然還未放棄這個“幼而仁慧”的長子,令一衆輔臣嚴加約束規勸太子,直到後來一次,姬乾被孟肇大罵一通後,氣極不已,私底下狠狠罵道:“吾日爲上,享樂不盡,規者誅之,誅五百人,諫者清也。”
這句話什麼意思呢?我他日做了皇帝,定要享盡天下樂趣,如果有規勸的人,立即誅殺,殺盡五百人後,看看還有沒有敢進諫的?!
結果這話傳到了正統帝耳朵裡,雖知道這是氣話,但焉知將來氣話不會變成真話?正統帝震驚之餘,終於對這個兒子不再抱有期望。
再後來,蘇氏之女嫁於姬乾,這位太子妃善良聰慧,體貼至極,在她的感化下,姬乾逐漸找回自我,但爲時已晚,此時的正統帝不再信任他,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到越王那邊,且還是一邊倒的那種。
姬乾悽苦不已,但也沒有辦法,誰叫他當時非要作死來着。再者,腿上的殘疾,也一直是他心中邁不過去的一道坎,讓他覺得自卑,竟連主動向正統帝邀寵的勇氣都沒有。
局勢一再演變之下,便到了今天的地步。最近,二皇子越王動作更加頻繁,頓不頓進宮面聖,在正統帝面前顯存在,且極力拉攏朝臣,如薛獻之流,已經被徹底拉入自己陣營。
反觀太子,卻只能日日悶在東宮,借酒消愁,念及至此,姬文飛不僅嘆了口氣,安慰道:“皇兄,身子要緊,酒這東西,還是少喝點的好。”
太子翻了個白眼:“你們都勸我身子要緊,可是,孤這項上人頭都快要沒啦,還不如飲飲美酒,及時享樂呢……你不是在仙留學院麼,怎的回來了?”
看着太子無精打采的樣子,姬文飛無奈搖頭,脫下棉裳,坐在太子旁邊,喝一口侍女端上的茶,道:“還能爲啥事,就今兒早朝說的那事唄,我尋思那薛獻不安好心,給咱兄弟倆分配的定然是災情最深的貧賤之地,所以趕緊來找皇兄商量商量對策。”
“咦~”太子露出驚訝之色,“五弟,何時開了這般竅?這麼快看清了此事之中的門道。”
“咳咳……”姬文飛面色微紅,“其實也不是我看出來的……多虧了我那師父分析,才使我茅塞頓開。”
“你師父?那個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