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陷落之後,女真大軍在攻下霸州後休整了一日,暫未南下。但距離霸州不到三日日程的雄州城中,卻已經成爲首當其衝的下一個攻擊的對象,雙方都明白這一點。雄州城中由樞密副使白奇坐鎮,這兩日大批從霸州敗退而回的兵馬逃到雄州,白奇也已經得到了女真大軍進攻的消息。白奇立刻向朝廷稟報軍情,同時他也做好了同女真人決戰的準備。
雄州城是輻射大片東北邊鎮的中樞城池,是邊鎮物資的中轉之地。雄州一失,則等於被斷了脊,白奇深刻的認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在給朝廷的緊急奏摺中請求允許自己立刻下令位於西側邊鎮的安肅軍和廣信軍、位於東側的保定軍,位於雄州西南方向順安軍和永寧軍盡數向雄州靠攏。他打算利用雄州的地利之勢,集結邊鎮絕大部分兵馬同女真於雄州決戰。
若是安肅廣信保定順安和永寧這五軍能想雄州集結,則大週會聚集起二十八萬之巨的龐大兵力,依託雄州的堅城和左近的地形,可同女真人決一死戰,將女真人南下的道路統統切斷,拒敵於內陸城池之外。
然而,女真人顯然不是傻子,他們在霸州休整的兩天時間裡,完顏阿古大做出了分兵東西兩路,突入內陸的決定。他命雅魯不花和胡魯率五萬騎兵從雄州和安肅之間的地帶往大周西南內陸插入,同時完顏阿古大自己率領剩下全部兵馬按照原定的路線攻擊雄州,佔領這座大周邊鎮最爲重要的物資糧草的中轉樞紐。
完顏阿古大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便是要以雅魯不花和胡魯的輕騎兵南下,逼向汴梁方向,以此來誤導對手,讓對方不敢將全部兵馬集結於雄州跟自己決戰。一旦大周都城汴梁遭到威脅,便有可能逼迫大周朝廷做出兵馬內調的錯誤決定,而非是集結迎敵這種讓己方的推進受阻的決策。因爲對於雄州這座堅城,想用對付霸州的辦法是行不通的。雄州的防禦體系可不是霸州所能相比的,牀弩的數量龐大,而且建造有大量的敵樓。四處城門更是最難攻打的甕城城門結構。鐵浮屠的那種攻城方式在雄州將毫無用處。所以,要攻雄州,必須要所有的攻城器械到位,擺開架勢進行正兒八經的進攻才成。一旦進入這種節奏,則對方有從容的時間進行增援,這是完顏阿古大最不想看到的。
做出分兵迷惑敵人的決定的同時,完顏阿古大放出鷹使要求西邊已經攻下代州的遼軍不能停留,繼續往南迫近汴梁。給大周朝廷進一步的施加壓力。
三日後,一隻騎兵連續襲擊了白城縣城。這座小城距離邊境已經有三百多裡了,也沒有多少兵馬駐守,城中不足二百守軍和三百團練兵馬,見到黑壓壓如烏雲一般衝到城下的女真騎兵,縣令吳浩當即便帶着家眷趕着大車跑了。不費吹灰之力,五萬女真騎兵衝如白城縣城,城中百姓頓時如墜地獄之中。一夜時間,城中百姓被屠戮六千多人,男子被殺,女子被奸.淫後殺死,孩童也不能倖免。一夜的瘋狂作惡之後,當這隻女真騎兵離開之時,原本安寧靜謐的小小縣城已經成了焦土。除了逃走了百姓,剩下的百姓幾乎被屠戮乾淨,房舍全部被點燃燒燬。這羣惡狼們又將目標瞄準了下一個八十里外的小縣城望都縣。
望都縣的命運也是如此,雅魯不花和胡魯率大軍抵達之後,不費吹灰之力便攻進城池。這座小城也迅速淪爲地獄。接下來是定縣和新樂縣,自北向南,女真襲擊的路線正是一路東南,直奔汴梁而去,沿途殺人放火奸.淫捋掠,乾淨了喪盡天良之事。
西北方向,遼軍也在數日內連克定襄、沂州兩座州城,十六萬大軍直撲向太原府。
……
大周京城汴梁,多日來遼人和女真人進攻大周的消息早已滿街流傳。整座城池都籠罩着一種人心惶惶的氣氛。遼人本就是大周百姓心中隱隱的恐懼,現在又加上一個女真大軍,豈能不讓百姓們惶恐不已。
加之各種消息不斷的傳來,真的假的滿天飛。有說遼國大軍和女真人的兵馬已經勢如破竹直奔汴梁而來,沿途燒殺搶掠,殺人無數。有的說,遼國和女真大軍距離汴梁不足十日路程,朝廷兵馬已經慘敗,皇上已經準備離開京城躲避了。更有的說,這一次是皇上得罪了女真人和遼人,本來簽訂了三方友好的協議,但是皇上對兩國的使者無禮,並且見死不救,不肯履行協議,背信棄義,所以那兩國才聯合起來討伐大周的不仁義。
消息多種多樣,但卻有個共同點,那便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壞消息,都不是什麼好消息。而隨着從北邊逃來的流民的增多,這些消息進一步得到了佐證。據說整個河北東西路,以及河東路都以及戰火撩天。流民們口中的遼人和女真人簡直就是魔鬼一般,兇殘無比。有人形容女真人殺人的情形,他們拿着狼牙棒照着人的腦門打,一棒子下去,腦袋便和西瓜一樣裂開,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還說他們吃人,把孩童像羔羊一樣用竹竿挑着在火上烤,然後一口口的啃食。
總之,短短半個月時間裡,京城裡便像是開了鍋沸水一般,沒有任何人能安心下來,日日處在驚惶之中。有條件的大戶人家已經開始將家眷子女往南邊的州府送出去。當然絕大部分百姓是沒法離開的,這不是故土難離的情結,而是因爲他們離開了京城無處可去。在這樣的寒冬歲月裡,他們可不想淪爲在外邊凍死餓死的人。留在京城,起碼也不至於便會死。畢竟皇上還在,禁軍還在,朝廷還在,難道朝廷會不管他的子民麼?
在這種心境之中,倒萌發出許多無奈的自嘲和安慰的言語來。比如近來京城百姓相互間安慰的話語之中便有一句‘他有狼牙棒,我有天靈蓋’的言語。這也反應出百姓們的無助和無奈的心情,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
朝廷裡也是亂成一鍋粥,女真人和遼人悍然進攻的消息終於擊碎了郭旭的僥倖。他知道,之前的拒絕對方的後果已經來了。這一個月的平靜不是對方忍氣吞聲,而是對方在摩拳擦掌,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不過郭旭反而有些鬆了口氣。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郭旭真的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那懸在頭頂上的大棒子終於落下來了,之前它一直懸在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狠狠的打下來。現在終於打下來了,便沒有了那種將落未落的焦灼感。現在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起來,全力抗擊入侵的敵人,也不用去東想西想了。
只不過說起來簡單,全力抗擊入侵之敵又談何容易。邊鎮戰報連續抵達京城,霸州陷落,雁門關代州陷落,緊接着又是距離汴梁越來越近的幾處縣城州府被對方血洗。太原府被遼人又圍困了,局面似乎已經崩潰了。整個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官員大臣們束手無策,不知怎麼辦纔好。在這種情形下,郭旭也慌了手腳。
可惡的是,自從上次郭旭執意拒絕了女真人和遼人的條件,並且和呂中天發生了一些爭執之後,呂中天便以一副冷眼旁觀的態度消極對待事物。呂中天甚至已經有十幾天時間沒有上早朝了,他選擇晾着郭旭,讓郭旭知道他自己是幾斤幾兩。郭旭起初還並不在乎這個,但當最近早朝之上所有的臣子都提供不出任何的方案的時候,郭旭便只能再次去向自己的外祖父求肯了。這種情形下,只有外祖父才能主持大局,自己確實離不開他。或者說……自己現在連調兵馬都調不動,就算有一些想法也是無法付諸實施的。那些大臣們顯然是因爲外祖父不表態,所以便都表示沉默,沒人真正爲自己着想,自己其實便是個孤家寡人。自己必須認清這個事實。
於是,郭旭親自登門去見呂中天,請求他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