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上午,禮部開始發放浮票。政事堂前廣場上人頭攢動,三千多名貢生齊聚於此,一一領取屬於自己的准考證。那上面有個人信息,相貌特徵,秋闈的名次,以及本次春闈大考的號舍編號。浮票一發下來,便意味着秋闈大考進入了真正的倒計時。
浮票發放完畢之後,禮部尚書孔尚德和政事堂兵禮房主事吳春來共同宣讀了朝廷的旨意,定於五天後在大周貢院考場舉行本科春闈大考。吳春來還畫蛇添足的煞有介事的說了一番勉勵的話,林覺在下邊急的要命,待他話剛說完,林覺便趕忙逃離此處。
吳春來本來想留下林覺說說話的,得知林覺早已離去,氣的吹鬍子罵了幾句,卻也只能作罷。
林覺着急的是,今天是大劇院開張的日子,因爲自己要親自來領浮票,故而全部人等都準備就緒,就等自己趕到大劇院進行開張儀式。本來開張開業越早越好,結果硬是耗到了巳時之後,怎能不叫林覺心焦。
林覺匆匆趕到大劇院的時候,門前一幫人正等的焦急萬分。請來的舞獅子舞龍的人都歪答答的坐在地上等着,大劇院中的一羣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站着,圍觀的一大幫百姓們因爲實在等不及,都已經散去大半。場面頗有些冷清。
看到林覺出現,謝丹紅謝鶯鶯都長舒了一口氣,合十向天道聲‘阿彌陀佛’。林覺道歉之後,立刻下令開始開張儀式。炮仗轟然作響,鞭炮噼噼啪啪的響起,鑼鼓傢伙鬧騰了起來,無精打采的彩獅彩龍也隨着鑼鼓點翻騰跳躍起來。散去的百姓們又重新聚攏來,場面在瞬間便熱鬧了起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一番歡騰之後,林覺和謝鶯鶯一人拉着門楣上的綵綢帶的一角同時拉開。綵綢飄落,露出了巨大的紅底金字的招牌。招牌上寫着:江南大劇院。旁邊用小楷寫了小字:京城第一分號。這招牌正是林覺前幾日親筆書寫,昨晚才裝裱完畢掛上門楣的。
“好!”裡裡外外的人一起鼓掌,劇院大門打開,百姓們被邀請進來參觀劇院的格局。衆百姓帶着好奇的表情紛紛涌入,過了門內一個天井甬道,經過了兩道閘口,進入了大劇院的劇場之中。
但見前方一個巨大的舞臺上燈火輝煌彩漫低垂,劇院的座位從高往低呈階梯型佈置。一張張坐席都是一水的紅木大椅,兩張椅子之間更是擺放着精美的茶几。這那裡是劇院的普通坐席,簡直就是雅座一般。
上方的空間既高又闊,二樓和一樓被貫通在一起,二樓上一圈包廂呈弧形分佈,那是視野最爲開闊之處。當人羣進入時,劇院內燈光亮起,盞盞燈火如繁星一般在頭頂閃耀,將整個劇院照亮,毫無死角。這種燈百姓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那正是林覺新近發明的最新的照明裝備。琉璃爲燈罩後方用錫箔映襯的電石燈的明亮光亮。錫箔紙張不會聚焦光線,錫箔的皺褶可以將光線從各個角度散射,但錫箔反射能力不弱,故而可讓燈光既明亮但卻不刺眼,甚至有無影燈的效果。
有人小聲的嘀咕了着問,這麼大的劇院,臺上的人做戲臺下的人能聽的清楚麼?林覺聽到了這樣的疑問,不禁露出了笑容來。這些人哪裡知道,這個問題在杭州時便有所暴露,也早已得到了解決。他們不知道,舞臺兩側牆壁內部鑲嵌着數十根貫通的竹管,位於舞臺側幕處有一個個大張的喇叭口收集聲音,將聲音傳遞到劇院中後方的蜂巢般的出聲口,形成了一個類似餘環繞立體聲的雙音道環境。不但可以清晰的聽到舞臺上的每一句臺詞和唱段,更可以產生真實飽滿之感。
一個時辰後,劇院清場,大門關閉。演職人員去往後院用餐,之後演員開始裝扮準備,看門的,檢票的,維持秩序的,送茶倒水的,導引的人員紛紛就位,一切都緊鑼密鼓緊張而有序的進行着。
午時過後,在汴河幾處大碼頭僱傭的接待觀衆的免費船隻將第一批一百餘名觀衆送達街北的下土橋碼頭。再被專人帶領着前賴劇場,在檢票閘口進行兩次覈對身份然後入場。
不久後,一輛輛馬車也紛紛雲集而來,這些都是大戶人家的觀衆,他們纔不稀罕什麼免費的接送呢,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座駕。小王爺郭昆和小郡主郭采薇來了,馬斌也騎着馬來了。一批批的觀衆都紛紛趕到入場。林覺自始至終站在門口微笑迎賓,當檢票的雜役稟報五百四十八名觀衆已經盡數入場,票根已經全部收齊之後,林覺這才滿意的轉身入內。
哐噹一聲,劇院大門緊緊關閉,七八名護院叉腰站在門口。門外黑壓壓的百姓們羨慕的要命,他們沒有資格進去看戲,只能在外邊乾瞪眼。不久後,裡邊傳來了鬨然的歡呼之聲,然後是嫋嫋的絲竹鼓樂之聲,一縷縷的清音飄出來,伴隨着一陣陣的歡笑聲和不時爆發出的掌聲來。
外邊的百姓們更是心癢難搔,嚮往不已。裡邊的戲一定很精彩,否則氣氛爲何如此的熱烈。他們恨自己早不抓緊機會,據說前一百個報名的都能得到免費看戲的機會,然而當時自己覺得無所謂,覺得一場戲沒什麼了不起的。但現在被排除在外,心裡便越發的後悔之極。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賤,送給你的你不會珍惜,得不到的卻永遠在騷動。
……
劇場之中,演出在未時初刻準時開始。咚咚咚數聲響鼓敲過,全城燈火熄滅,劇場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熙攘的劇院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有着微弱的燈光照耀着舞臺。就在突然的一瞬間,舞臺上光線大亮,所有的人物和背景道具像是一下子從虛無中顯現一般,一副春和景明的令人愉悅的場景瞬間展現在眼前。
環繞了半個劇場的幻燈光幕的風景,勾落出遠山如黛,綠樹連綿,亭臺遠近的山景。而舞臺上的背景,是一排排整齊明亮的精舍,一羣書生正坐在裡邊誦讀詩書。
但見那背景中湛藍的天空中白雲緩緩飄動,花樹似乎隨風輕輕擺動。樹枝上的鳥兒在枝椏之間蹦跳。山間的流水竟然真的在流淌,而且還偶爾有水花迸濺,魚兒躍出……
這哪裡是背景,這簡直就是實景。一切都像是真的一般,色彩明媚,光線明亮,讓人宛如置身於景物之中一般。京城的觀衆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天子腳下,什麼樣的精彩物事沒有見識過,但眼前這舞臺的虛景如真,栩栩如生的本事,根本超出了他們的心理預期。所以,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如雷的掌聲轟然響起,宛如狂風暴雨一般。喝彩叫好之聲響徹劇場。就算是再沒有期待的人,也被這場面所震驚,那些抱着期望而來的人更是滿足之極。
二樓正中的最大最豪華的包廂裡,小王爺郭昆鼓着掌對坐在身旁的林覺點頭稱讚。郭昆其實對這些看戲逛館子沒什麼興趣,但他也不得不爲林覺的匠心和手段所讚歎。而另一側的小郡主卻已經拍紅了巴掌,看着林覺的目光中既仰慕又愛慕。郭昆看在眼裡,卻假裝沒看見。
第一幕劇情簡單,交代了梁山伯和祝英臺的身份,祝英臺女扮男裝來書院學習,跟梁山伯同窗三載雙宿雙棲,感情甚篤。祝英臺對梁山伯生出愛慕之心,但不敢言說。三年時間,匆匆而過馬上就要各自回家了,祝英臺表示要利用最後的機會讓梁山伯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希望和他並結連理。
第二幕開始,祝英臺要下山了,梁山伯送祝英臺下山。兩個人沿着山路往下走的時候,背景之中光影流動,山形變幻,隨着兩人的腳步的走動,景物的角度也進行着變化,簡直奇幻神妙之極。
觀衆們驚歎不已,且不論劇目如何,光是看到這場面,便不虛此生了。然而,劇情和臺詞的精彩也出乎了他們的想象。
舞臺上,梁山伯和祝英臺帶着書童四九和銀心走出書院,門前樹上一隻喜鵲喳喳的叫着。祝英臺眉目輕轉,指着喜鵲唱:書房門前一枝梅,樹上鳥兒對打對。喜鵲滿樹喳喳叫,向你樑兄報喜來。
梁山伯笑着唱:弟兄二人出門來,門前喜鵲成雙對。從來喜鵲報喜訊,恭喜賢弟一路平安把家歸。
祝英臺無奈跺腳,除了出院往山下走,景物變幻,祝英臺唱:出書院下了山,但只見山上的樵夫把柴擔。
梁山伯點頭傻傻的唱: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艱難。
祝英臺唱:樑兄啊!他爲何人把柴擔?你爲哪個送下山?
梁山伯:他爲妻兒把柴擔,我爲你賢弟送下山。
祝英臺瞪眼跺腳,氣的無語。臺下觀衆一片鬨笑鼓掌之聲。
……
祝英臺:青青荷葉清水塘,鴛鴦成對又成雙。樑兄啊!英臺若是女紅妝,樑兄你願不願配鴛鴦?
梁山伯:配鴛鴦,配鴛鴦,可惜你英臺不是女紅妝。
祝英臺瞪眼咬牙,臺下觀衆捧腹大笑,有人哀嘆道:“哎,這個笨書生哦,真是急死人。”
景物變幻,小河流水,河上有鵝。
銀心:前面到了一條河,
四九:漂來一對大白鵝。
祝英臺:雄的就在前面走,雌的後面叫哥哥。
梁山伯:不見二鵝來開口,哪有雌鵝叫雄鵝?
祝英臺:你不見雌鵝她對你微微笑,她笑你樑兄真像呆頭鵝。
梁山伯:既然我是呆頭鵝,從今你莫叫我樑哥哥。
祝英臺:……
臺下觀衆已經笑得聲振屋瓦,上氣不接下氣了。
“還真是呆頭鵝,哪有這麼傻的書生哦。”觀衆們叫道。
一路走來,十八里相送,祝英臺用了多種辦法來暗示,但梁山伯就是不明白。這種喜劇的衝突效果,讓臺下觀衆鬨笑不斷,氣氛熱烈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