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暖玉點頭微笑道:“我想我應該是明白了林公子的意思。林公子是嫌劇情太薄了。鶯鶯這話本我雖沒讀過,但適才這麼一聽也是明白了大半。公子的意思是,光是一個女主角,劇情不夠飽滿,矛盾衝突也不夠多。不但要增加男反派,還要增加女反派。譬如說,和女主角從小長大,一樣身世悲苦的一名女子,本來和女主角關係很好,但後來爲了爭奪上位,暗中用陰謀詭計害主角。這便是很好的矛盾衝突。再後來遇到李公子,反派女主角便也想方設法想要得到李公子的心,於是暗中製造誤會謠言什麼的,讓李公子和主角的感情難以和諧。最終水落石出之時,衆人識破其面目,此女身敗名裂而死,豈非既讓人嘆息可憐,又有了一種強烈的對比。公子是這個意思吧?”
林覺呵呵笑道:“鄭小姐說的正是我要說的意思。就是要有一種震撼感,有一種命運無常之感,最後也需要弘揚正義,但卻也有一種警示世人的意味。於劇目而言,這便是矛盾衝突,人物性格,劇情演進的基本套路。只是……過於狗血了些,但只要能抓住人心,叫好叫座,便達到了目的。”
衆人呆呆無語,謝鶯鶯喃喃道:“聽君一席話,頓有醍醐灌頂之感。罷了,這話本我得重寫了。必要寫出公子所要的那種效果。”
林覺道:“鶯鶯,我可不是吹毛求疵。你知道下個月中旬內城分號便將全部裝修完畢。作爲開場大戲,必須要一炮而紅。而且,想要推出.臺柱子,必須要有好的話本來烘托。這齣劇目如果只有一個女主角出演,並不能起到這樣的效果。所以,雙女主是個很好的選擇。你可出演劇中主角,另一名女主也是可以大放光彩的角色,雖然是個反派,但卻是個令人唏噓可憐之人。倘若此劇能捧紅一個臺柱子,那麼,分號無疑將會大獲成功。若不是擔心劇情太過拖沓,我開始甚至想根據你的話本寫一出《五朵金花》,新近加盟的幾位姑娘各演一場,都能當一回主角。”
“好啊好啊,林公子怎麼不寫啊。”芊芊拍手叫道。
“會寫的,不過不是現在。”林覺笑道。
至此,關於謝鶯鶯所寫的新劇的話題告一段落。包括謝鶯鶯在內的衆人今日都收穫良多。今日林覺雖然只是閒談般的說了些瑣碎的想法,但對幾位女子而言無論是在表演技巧上的理解還是在劇目劇情上的見識都精進了許多。這幾位在各自的青館之中都是佼佼者,才智均屬上乘,遇到了林覺這樣的名師指導,自然是一點便透,獲益良多。
有時候,一個人的藝術造詣到了瓶頸之時,或者是對某一事物的瞭解處於朦朧狀態時,需要的便是那點睛的一筆便可豁然開朗,展開一個新世界。只是很多時候遇不到那個幫你開啓新世界的人。這就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的道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幾個女子是幸運的。
多年以後,已經成爲大周最耀眼的戲劇名角的鄭暖玉和秦曉曉還會不時的響起今日這場談話。感嘆林公子的提攜之恩。不過那卻是後話了。
衆人說說笑笑倒也輕鬆,此刻天近傍晚,林覺提出一起去酒樓吃一頓飯熱鬧熱鬧,衆女自然同聲響應。就在衆人紛紛起身準備收拾離開之時,忽然間一陣嘈雜之聲在外邊響起,似乎是起了什麼爭端。
謝丹紅忙去查看,片刻後便回來了,白着臉道:“了不得,那混世魔王又來了。鶯鶯,趕緊躲起來。”
謝鶯鶯也有些慌張,忙道:“怎地陰魂不散又來騷擾?”
謝丹紅咂嘴道:“莫說了,你們從後邊走,我來應付就是。”
林覺滿頭霧水,皺眉道:“到底什麼事?誰來搗亂?”
謝丹紅道:“哎,公子不要管了,有個紈絝公子經常來看戲,但似乎……似乎是迷上了……鶯鶯。動不動便要闖進來見鶯鶯。每次都被拒絕了也不死心,這不,又來了。在門口鬧呢。看門的老黃被打了幾耳光。公子不用管,奴家去打發了。做生意難免遇到這樣的事情。”
林覺怒道:“爲何不告訴我?什麼叫難免?有人欺負上門還瞞着我麼?”
小郡主也皺眉道:“誰這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在人家生意場口鬧騰。這裡是劇院,又不是青樓。怎不報官打發了去?”
旁邊好幾名女子都是青樓出身,聞言均臉色羞紅,不敢接話。小郡主也非故意如此,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哎呀,公子啊,這不是不想打攪你麼?鶯鶯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躲着些便是了,過段時間那人無趣了,也就罷了。”謝丹紅忙賠笑道。
林覺皺眉看向謝鶯鶯,謝鶯鶯忙道:“你這段時間忙的很,我便……便沒告訴你,免得你擔心。沒什麼的,這人一來我就走了,何必跟這樣的人置氣?”
是啊,林公子,郡主,咱們開門做生意的,和氣生財最好。怎好惹上官司?再說,那人也惹不得啊,他自稱是……是相府衙內,皇親國戚……”謝丹紅賠笑道。
“是他?”林覺和郭采薇對視一眼,同時叫道。
“是……是那個呂衙內……”綠舞也想了起來。
“哈哈哈,這可是緣分呢,走,去瞧瞧去。老熟人呂天賜,咱們可要去會會。”林覺笑道。
“老……熟人?原來是公子的熟人?那可好了。哎,害得奴家還和鶯鶯不敢跟公子說呢,生恐公子惱怒起來去找他理論,反惹了麻煩。如果知道是老熟人,奴家早該跟公子說了。”謝丹紅驚喜道。
林覺冷笑道:“是啊,熟的很,過命的交情呢。走,瞧瞧去。”
林覺舉步往外走去,芊芊等人巴不得瞧熱鬧,嘻嘻哈哈的跟在後面出去。謝鶯鶯伸手抓住綠舞的手臂,皺眉低聲問道:“當真是公子的熟人?”
綠舞眨着眼道:“也算是吧,今年三月三,相國寺前,這個呂衙內冒犯郡主姐姐和我,被公子打了他個半死。不打不相識,公子可能是這個意思。”
“啊?”謝鶯鶯愣在當場。
……
衆人從後臺出來,直奔劇院門口,尚未到門口便聽到一片嘈雜吵鬧之聲。
“咦嘻嘻,給老子打,打死這幾條狗,看他們大劇院的人還出不出來?他奶奶的腿,本衙內這麼捧他們的場,居然連半點面子都不給。連劇院都不給進了,這算什麼?當本衙內是好欺負的麼?告訴你們,若是真惹毛了本衙內,我命人一把火將你這劇院給燒咯。打,狠狠的打。打到那謝鶯鶯出來見本衙內,跟本衙內求饒。咦嘻嘻嘻。”
聽到這怪模怪樣的笑聲,小郡主的眉頭立刻緊緊的皺了起來,她想起了那天大相國寺前的事情來。這必是呂天賜無疑了。尖利的笑聲之中,夾雜着拳打腳踢,呵斥咒罵,呻吟叫嚷之聲,鬧哄哄的亂作一團。
林覺鐵青着臉快步衝到門口放閘之處,幾名劇院護衛正死死的堵着門口,前方十幾名短衫家丁正拳打腳踢的朝着他們身上招呼。幾名劇院護衛職責所在,雖被打的頭破血流,卻沒退後半步。
林覺眉頭緊皺的看着這一切,低聲喝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算什麼?”
郭采薇點頭喝道:“就是,這狗東西吃硬不吃軟,越是如此,他越囂張。來人,將那幫狗腿子給打出去。”
郭采薇話音落下,跟隨而來的七八名王府護衛即刻領命衝出門口,一羣家丁們正自拳打腳踢打熱汗淋漓,驀地一羣虎背熊腰的人衝了出來,上來便是拳腳相加,沙包大的拳頭一頓亂捶,頓時鬼哭狼嚎的朝後退去。
“幹什麼?怎麼了?怎麼不去打?去啊,他孃的,你們這幫廢物點心。本衙內要你們去衝門,聽見了沒啊?耳朵在打蚊子啊你們。”尖利的聲音怒罵着。
林覺負手緩緩走出了劇院大門,站在臺階之上。夕陽西下,外邊熱氣騰騰一片金黃之色,黑壓壓的看熱鬧的人羣遠遠的圍着,指指點點的議論。臺階下,戴着絨毛簪花帽,穿着鮮豔的翠綠色長衫,挽着袖子,手持一把摺扇快速扇動的一名青年正詫異的看向自己。那正是呂天賜。
林覺認出他的同時,呂天賜也是一臉驚愕的看着林覺,認出了林覺。
“又是這隻蒼蠅。”小郡主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