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進花廳之中,桌上擺着熱騰騰的小米粥和十幾盤精美的點心。沐浴更衣,又臨時修剪了鬍鬚梳理了髮髻之後的樑七終於像個人了,坐在林覺面前,喉頭滾動着,盯着桌上的食物。
“吃吧。”林覺用筷子點了點飯食。
“哎!”樑七即刻發動,頃刻間如風捲殘雲,三碗小米粥和十幾盤點心似乎在頃刻之間化爲烏有。林覺舉着筷子發愣,樑七身形不算魁梧,怎麼這麼能吃?這是餓了多少天啊。
“不好意思啊。嗝!”樑七打了個飽嗝,表達了他的歉意。他才發現林覺半碗米粥還沒吃完,自己已經將食物一掃而空了。
“樑兄弟這是餓了幾天了?山上豐收了,不缺糧食啊。怎地還這麼能吃啊。”林覺笑道。
“軍師有所不知,我們昨天就來京城了,兜兜轉轉的打聽軍師的住處,也摸不着頭腦。住店又不敢住,他孃的,京城住店要身份引子,我們哪裡有這東西?吃東西也不敢大大方方的去買,怕被人認出來。所以餓了三四頓。昨晚在汴河碼頭橋下的橋洞裡對付了一夜……”樑七解釋道。
林覺明白了,樑七他們是匪徒,進了京城自然格外的小心。京城他們又不熟,哪裡找得到自己的住處?肯定是小心加小心。
“那最後怎麼找到我的宅子的?”林覺笑道。
“運氣好,一大早,我跟一個兄弟在街邊尋找打聽,結果正巧看到了林虎兄弟騎着馬走過,我覺得像,一喊,果然便是。哈哈,你說,這不是巧麼?倘若沒見到他,我們還不知道要瞎轉悠幾天呢。哎,京城也太大了吧,他孃的,皇帝老兒住這麼大的地方作甚?街道跟蛛網迷宮一般,到處都一樣,教人轉昏了頭。”樑七答道。
林覺啞然失笑,要說京城地形複雜,那還複雜得過伏牛山的密林深谷?樑七在山中如魚得水,到了京城便成了土包子了。還好運氣不錯,否則還真是麻煩。
“軍師,你可真有本事。在京城住了這麼大的宅子。跟着林虎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爲軍師當了皇帝,住了宮殿呢。”樑七咂嘴道。
“莫瞎說,你這話教人知道了,我還不得掉腦袋。”林覺笑道。
樑七笑道:“這裡說說怕什麼,軍師當皇帝我第一個贊成,皇帝老兒也未必比軍師有本事。對了,聽說軍師考了狀元,當了大官了?厲害啊,厲害。”
林覺笑道:“聽慕青說的?我寫信告訴她了。”
“是啊,那天大寨主還殺了兩頭大肥豬,拿了酒出來請我們十幾個兄弟喝酒了呢。大夥兒問她爲什麼,她什麼都沒說。事後才偷偷的告訴了我。”樑七呵呵笑道。
林覺暗暗點頭,自己的身份是個秘密,除了高慕青樑七等幾個人,其餘人都不知道林覺的身份,甚至在山寨之中,林覺也是一直以面具示人。衆人對林覺的印象只是箇中年黃臉大叔的模樣。自己離開山寨也是以軍師方林的名義,告訴衆人,自己出山辦大事。山寨中的人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倘若將狀元身份和軍師聯繫起來,一切便不言自明瞭。身份暴露總會有危險,誰知道會不會有別有用心之人告密?所以慕青肯定是極爲小心的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實只是個意外,我本想能中個進士便已經很好了,結果中了個狀元。我其實都沒做什麼準備,你知道,大考之前我可是在山寨盤桓的。”林覺微笑道。
樑七白眼飛上了天,心道:中狀元只是意外,隨隨便便便中了?倘若你要是認真準備,那還不得上天?
“軍師不是尋常人物,軍師想做的事自然是沒有辦不成的。您種種狀元郎固然是好,可這樣一來,你怕是再也不會回到落雁谷了吧。樑七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其實我倒是希望軍師沒中,這樣你便能回到我們落雁谷了。”樑七倒是說了大實話。
林覺笑道:“哪有你這樣的,居然希望我名落孫山。落雁谷是好地方,但我也不能不管其他人的感受。再說,落雁谷現在已經上了正軌,該不需要我在山寨呆着的。”
樑七嘆道:“我也明白。可是大寨主可憐啊,雖然在我們面前她很堅強,但我們都知道,她是很思念軍師的。我和春草私下裡聊天的時候,春草說她數次撞見大寨主暗自垂淚。軍師留在山寨的東西她也是把玩不休……”
林覺皺眉不語,輕輕嘆了口氣。心中頗有些愧疚。自己雖然爲高慕青做了些事情,但終究難以留在她身邊。她只能拿着自己的一縷髮髻,每日獨守空房,空虛寂寞。也難怪她會難受。
樑七忙道:“我這張嘴,春草叫我不要亂說的,見了軍師我卻忍不住。其實也沒什麼,大寨主畢竟是個女子,想念軍師也是情理之中。春草不也是那樣,我離開的時候也是哭哭啼啼……”
林覺呵呵笑道:“你將五寨主勾搭上手了?”
樑七哎呀一聲道:“呀,說漏嘴了。這……春草不讓我說的。”
林覺哈哈笑了起來,他自然知道樑七對五寨主秦春草有意思,只是在山寨的時候,並沒有發展到這麼快。現在看來,似乎已經是得手了。
“恭喜恭喜,什麼時候成婚?這是好事啊,幹什麼不給人知道?看來我得準備份厚禮了。”林覺道。
樑七扭捏道:“成婚還早。還早的很。”
林覺道:“可不要始亂終棄,弄了人上手,卻又不娶她,這可不好。”
樑七嗔目道:“哪裡是我不願意啊,春草說,要等我們山寨雄踞於伏牛山中,官兵和其他山寨再不敢動我們的念頭,方纔願意和我成婚,我能有什麼法子?”
林覺大笑不已,讚道:“五寨主有骨氣,不過這一天也不遠了吧。現在山寨的情形如何?我猜想定是欣欣向榮了吧。前幾個月我和慕青還來往了幾封信,後來突然便書信不通了。我這裡也出了點麻煩,便一直沒有過問。”
樑七一拍大腿道:“怪倒是,大寨主也沒接到軍師的信,所以才心焦,看來是信件進不來。軍師有所不知,官兵五月裡伏牛山發動了進攻,我們又被迫打了幾仗。直到七月裡,纔算安生。不過卻加強了對山裡的封鎖,我好幾次想出山買些貨物,卻又根本出不來。想必是封鎖的太緊,送信的也進不來。”
林覺一驚道:“官兵進攻了?勝負如何?山寨可無恙?”
樑七忙道:“軍師放心,得益於軍師對山寨的規劃,工事箭塔起了大作用。汝州兵馬五千多人進了山口便被夾擊,打的抱頭鼠竄。兩個月時間,他們進攻了八九次,都在堵在山口根本進不來。最後他們也放棄了。多虧軍師之前的嚴厲的要求我們做好防備工事,本來山口那一帶很多人不願意花氣力修築工事的,這下卻全派上了大用場。倘若不是如此,這一次我落雁谷大寨怕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林覺鬆了口氣,點頭道:“那就好,沒攻進去就好。山口一帶的防衛是絕對不能鬆懈的。那裡是要衝之地,我們出山,官兵進山都是便利之處,必須牢牢抓在手裡。”
樑七點頭道:“我知道,我們又沿着山崖修了二十三座箭塔,形成交叉火力。比以前更牢固。”
林覺讚道:“對,絕對不嫌多。”
樑七道:“只是,因爲官兵封鎖太嚴密,我們山寨的物資有些緊缺。兵刃還是不少,箭支越用越少,這是最麻煩的。我和大寨主商議着,得去弄些箭支進去才成。”
林覺想了想道:“不要買箭支,買鐵錠進去便是。山寨中有鐵匠,開個作坊,有了鐵錠可以就地打造箭支。鐵錠這東西雖然榔槺,但卻比箭支要安全的多。查到了也可以搪塞過去,說是造鐵鍋農具什麼的。箭支查到了便說不清了。再說了,箭支上哪買去?除非有特殊的渠道,那可是屬於軍火的。鐵錠可在縣城集鎮的鐵匠農具鋪子裡買,反而不太引人注意。”
“對啊,瞧我這豬腦子,還是軍師說的對。回去我便辦。”樑七拍了下腦門道。
林覺道:“山寨錢財可還緊張,倘若沒銀子,這次回去從我這裡拿個五六萬兩回去。”
樑七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們有錢的很。”
林覺皺眉道:“哪來的錢?”
樑七笑道:“軍師忘了啊?我們山寨大豐收了呢。我給你帶來的寶貝你都看見了,稻麥顆顆飽滿,紅薯大如蓮藕。其他的糧食都是豐收的。水壩裡魚蝦也多得很。今年外邊乾的冒煙,我們那裡水庫裡水源充足,糧食一點沒受旱。糧食也不知收了多少。其餘山寨眼紅的緊,卻又不敢打我們,我們便拿糧食高價賣給他們,山寨地下金庫裡現在有一堆的寶貝呢。”
林覺驚愕道:“你們居然賣糧食?那可是戰略物資啊。山寨那麼多人,自己吃要多少?還能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