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二章 釜底抽薪

次日上午,大軍從長恆縣開拔往東,午後時分抵達廣濟河邊準備渡河的時候,一隻百餘騎的騎兵隊伍追上了他們。來者是京城殿前司騎兵禁軍護送的傳旨欽差,那欽差不是別人,居然是開封府權知朱之榮。林覺等人很是詫異,往軍中傳旨這差事怎麼輪不到這開封府權知朱之榮吧。

“林覺林大人接旨。”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朱之榮便滿臉笑容的在簡易的軍帳中大聲宣旨。

郭昆和郭冕都有些納悶,原來這旨意只是給林覺的,卻跟他們兩人無關,這倒是有些意外。

“開封府提刑官林覺於日前平叛作戰中謀略超羣,出力甚大。因非軍職故而未得嘉獎,此舉甚爲不公,有違賞罰分明之道。軍中將士聯名爲林覺請功之奏摺朕也知悉政事堂開封府諸官員也上奏於朕,言明賞罰分明之理,不廢公平之道。加之陽武一戰詳細戰況朕也全然得知,林覺以一介文官之身,衝鋒浴血,扭轉戰局,乃戰事關鍵之人。有此殊功,焉能不大加褒獎?故而朕特旨召回林覺回京見朕,朕當面嘉獎撫慰,以補之前之失,平將士之怨,安忠誠報國之心。欽此!”

朱之榮宣旨已畢,笑着對面前跪在地上的林覺道:“林大人,快接旨吧。林大人可真是有面子呢。我朱某人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單獨爲了一個六品官的嘉獎之事而下旨。而且還是當面召見嘉獎。這份殊榮,誰人能及?林大人這次可是爲我開封府掙了大光呢。我估摸着,這次回京城面聖之後,林大人怕是要離開開封府入中樞衙門裡任要職了。雖然朱某舍不得你離開開封府,但還是爲林大人的飛黃騰達而高興的。這裡先恭喜林大人,賀喜林大人了。”

林覺皺着眉頭呆呆的跪在地上,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對朱之榮的話充耳不聞。

“林覺,快接旨啊。哈哈,這才公平嘛。陽武之戰後我便爲你抱不平,全軍上下也紛紛爲你鳴不平,看來大夥兒聯名上奏爲你請功,朝廷也明白了過來。父皇英明,總不至於寒了忠臣的心呢。”郭冕在旁發出由衷的感嘆。

林覺哭笑不得,郭冕對一切還矇在鼓裡,他這段時間心情好的很,每天帶着一幫從京城自己府裡趕來道賀的文人雅士們遊山玩水,寫詩作詞,將長恆縣周圍的窮山惡水寫的讓人神往。還專門花了兩天帶着人回博浪沙回憶那一戰。那些文人們寫了一大堆爲他歌功頌德的詩詞,將郭冕描述的宛如孫武再世一般。

郭冕邀請林覺參加這些無聊的活動,自然被林覺拒絕了。林覺和郭昆忙的不可開交,哪有時間去跟他們廝混。郭冕以爲林覺是因爲軍功之事而對自己不滿。今日朝廷有旨意前來,郭冕也開心的很,他其實也希望林覺得到嘉獎,因爲他知道,若非林覺,豈有他現在的高枕無憂。

林覺算是明白了爲什麼由朱之榮來向自己宣旨,因爲自己本就是開封府的人,朱之榮是自己的上官,派他來確實合適。但這忽然間讓自己回京城面聖受嘉獎,又是朱之榮親自前來宣旨,看上去顯得隆重的過了分。如果說當真要做些彌補,只需派人宣旨直接嘉獎便是,又何須要派自己的上官親自前來,而且還只是宣讀一份要自己回京的旨意。給人的感覺是,這一切似乎顯得極不尋常,似乎急於要自己回京去。

“林覺,怎麼了?還不接旨?”朱之榮皺眉道。

林覺伸手接過聖旨,高呼萬歲謝恩而起。爲了驗證自己的推測,林覺開口發問道:“朱大人,但不知需要下官幾時回京呢?下官想遲些回京不知可否?”

朱之榮笑道:“那可不成。本官親自前來,便是要你跟我一起回京的。皇上說了,即刻趕回京城,皇上急於見你呢。”

林覺皺眉道:“可是我軍中尚有事務,暫時無法脫身。寬限十天半個月的應該無妨吧。”

“這是什麼話?你又不是軍中的領軍將領,軍中事務自有晉王殿下和都虞候小王爺做主,你有什麼走不開的?怎麼?皇上要親自召見你爲你嘉獎,你倒要推三阻四?可不要不識擡舉啊。”朱之榮擺手道。

林覺繼續問道:“朱大人,皇上隆恩,下官當然不敢不識擡舉。下官只是覺得有些詫異,下官並無大功勞,怎地突然間蒙受如此殊榮?”

朱之榮一笑道:“你小子就偷着樂吧,這一次呂相對你讚不絕口,陽武之戰打出了我大周的威風。打的乾淨利落。呂相親口說的話是,陽武之戰的謀略比之應天府之戰要高明百倍,戰果也高之甚多。如此謀略高明之人,必須要得到殊榮褒獎。是呂相力請皇上親自召見你,當面嘉獎你的呢。回京後你可得要去謝謝呂相纔是。我也借你的光,被皇上誇了幾句。呂相可是交代我,必須將你帶回京城面聖,我可不敢違背呂相的話呢。”

林覺瞬間心中雪亮,朱之榮言者無心,林覺聽者有意。特別是得知呂中天不久前曾去了一趟應天府之後,林覺立刻便想明白了整件事。增兵被拒絕倒也罷了,被下令嚴守五縣不得回京也罷了,到現在的自己被召回京城。整件事似乎是在有步驟的做着些什麼。

這個節骨眼上讓自己回京,用意何在?

這個問題讓此刻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郭昆來回答,答案顯而易見。林覺對郭昆而言已經是他行事的倚仗。現在軍中大小事務郭昆都會跟林覺商議一番,得到林覺的認可之後他才肯放心的去做。郭昆本是個自大的人,但林覺展現的能力讓他不得不折服。在樑王溺殺康子震一案之後,林覺的運籌帷幄挽救了樑王府,自此,郭昆便從內心中認可了林覺比自己強百倍的事實。所以他纔會在出征時邀請林覺隨自己出徵,便是他知道有林覺在身邊對自己大大有利。

這雖然是當時父王的提醒,卻也是郭昆內心中的認可的真實想法。否則以郭昆的高傲和自大,他怎會願意承認自己需要林覺的幫助。事實證明,讓林覺隨同自己出徵是多麼的明智,自己差點便壞了大事,靠的是林覺的智謀和勇猛才反敗爲勝,陽武之戰的大勝,其實完全是林覺個人智謀和能力的體現。自此後,郭昆便再不敢擅專軍中事務了。

而現在,郭旭借刀殺人的陰謀已經昭然若揭,青教教匪即將糾集西來,一場大戰避無可避的情形下,郭昆還能保持鎮定的唯一原因便是因爲有林覺在身旁撐腰。如果沒有林覺在身邊謀劃,郭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即將到來的局面。

這朱之榮現在跑來要將林覺帶回京城去?開什麼玩笑?這不是釜底抽薪拔本塞源之舉麼?林覺走了,接下來這仗還怎麼打?所以郭昆在一旁聽的臉都綠了。

郭冕還毫不知情的在旁笑道:“好事啊,這是好事啊。林覺,這等好事你還磨蹭什麼?父皇召你回去嘉獎,你該立刻回京去纔是。軍中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再說了,現在教匪已經快完蛋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快隨朱大人去,本王可不想煞風景,壞了你的好事。本王允許你即刻回京。”

林覺白眼飛上了天,這個郭冕此刻還來添把火,實在是讓人無語。

朱之榮笑道:“瞧瞧,晉王都這麼說了,你還推三阻四的作甚?這便收拾收拾,隨我回京便是。”

郭昆咳嗽一聲,忍不住開口說話,林覺見他神色不善,忙搶先對朱之榮道:“朱大人長途勞頓前來,怎能不歇息歇息,要走也不必這麼匆忙。怎也要歇息一晚,讓隨行人馬恢復氣力,明日一早再走不遲。今晚我設宴給朱大人接風洗塵。請晉王和小王爺作陪,也當是給我送行。您看如何?”

朱之榮想了想道:“也罷,來路確實遙遠,我們快馬加鞭走了整整三天三夜纔到。人馬確實需要歇息歇息。那就依你。不過明日一早一定要啓辰動身,我可耽擱不得。皇上等的急了,我可擔當不起。”

林覺笑道:“那是自然。晉王,小王爺,請命人安排住處,讓朱大人和隨行兄弟們歇息吧。”

兵士領了朱之榮他們去歇息之後,大帳內只剩下了林覺郭昆和郭冕的時候,郭昆終於可以大聲發泄自己的不滿了。

“他們這是釜底抽薪,這是一場陰謀。這時候讓你回京,擺明是要我失去左膀右臂。不成,林覺,你絕對不能走。你若走了,誰來幫我應付接下來的局面?絕對不成。”郭昆臉上激動的通紅,大聲的嚷嚷道。

林覺皺眉道:“都虞候稍安勿躁,不要這麼激動。”

“我如何能安靜的下來?你一走,誰來替我謀劃接下來的惡戰?這是要我們死啊。這是有人在朝中配合郭旭的借刀殺人之計,何其歹毒,歹毒之極!”郭昆怒吼道。

郭冕整個人都是蒙的,他詫異的看着郭昆和林覺道:“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郭昆,這不是好事麼?林覺受賞,這難道不是喜事?之前你不也是爲他鳴不平麼?”

“好個屁!晉王,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打啞謎了。你是不是以爲陽武之戰後我們已經勝券在握,高枕無憂了?此次平叛對你而言已經是圓滿結束,就等着班師回朝接受百姓們的歡呼和朝廷的嘉獎了?”郭昆瞪着一臉茫然的郭冕叫道。

郭冕眨巴着眼道:“難道不是這樣麼?京北平叛難道還有波折麼?五縣已經盡皆收復,難道不是圓滿成功了麼?”

“哼,你自是以爲圓滿成功了,否則你也不會天天遊山玩水了。既平叛成功,爲何你上奏請求撤兵凱旋的奏摺被樞密院給駁了回來?要你務必堅守京北之地呢?甚至你希望能單獨回京休息幾日的請求也被駁回了呢?”郭昆冷笑道。

“那不是……不是因爲京東西路的教匪還未剿滅,需要我們協助麼?以防他們渡河西進,逃往西北麼?那是郭旭的事情,跟我們可沒有關係,我們也只是駐紮於此罷了。我是軍中主帥,我自然不能擅離,會影響軍心的。”郭冕皺眉說道。

“嘿嘿,晉王你想的也太簡單了些。應天府之戰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了,郭旭又得了朝廷的增援兵馬,按理說他應該橫掃剿匪殘部,解決了青教叛亂之事了吧?可事實如何?他至今只在邊緣試探,只收復了幾座邊角城池。現在剿匪匪首海東青人在成武縣,正召集周邊剿匪集結於成武縣。郭旭不聞不問,根本沒有出兵絞殺他們的打算,你以爲這是在做什麼?”郭昆冷笑道。

“這個……或許是……郭旭想一網打盡?又或者是……這個打仗的事情我確實不甚高明,我也不能亂說。你告訴我,他這是要做什麼?”郭冕皺眉期期艾艾的說道。

“做什麼?他這是借刀殺人,想要你我的命。虧你還矇在鼓裡,什麼也不明白。”郭昆冷笑道。

“啊?這……這……從何說起?這……怎麼可能?我怎麼一點也沒明白。”郭冕驚愕叫道。

郭昆道:“從何說起?咱們陽武一戰奪了他的風頭,這次平叛,郭旭是要撈戰功出風頭壓過你這大皇子一頭的,怎肯讓你搶了他的風頭?所以惱羞成怒,拿下應天之後故意按兵不動,逼着教匪往西突圍來找我們的麻煩,這回你可懂了麼?”

郭冕就是再糊塗,此刻也明白過來了。郭冕身邊也並非沒有明白人,此次出征,便有人跟他剖析了局勢。告訴他,此次出征關乎之後的太子之位的爭奪,一定不能搞砸了。雖然在朝廷有些偏袒的安排下,想蓋過郭旭的功勞不太可能。因爲郭旭是主攻方向,將來必是頭等大功,這一點不必去爭,爭也無用。但最低限度,便是郭冕所率的這一路兵馬一定要完成收復京北五縣的平叛使命。中規中矩便是成功,只要不失敗便可以了。

郭冕或許活的有些隨意和紈絝,但對於太子之位,他可絕非是可有可無的態度。只不過他從小到大都一直認爲,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屬。自己是皇后所生,又是長子,那太子之位便是他應得之物。正是因爲自己的優勢,他的性格才比郭旭要外放一些,縱情詩酒之中,說的好聽點是瀟灑自如,說的不好聽點便是放縱了一些。近年來他自己也明顯感覺到父皇不喜自己的性格和行爲,可是習慣已成,積習難改,只稍加收斂罷了。但無論如何,有一點他是堅信的,朝廷立太子的規矩不會變,立嫡長是祖宗規矩,父皇也不會輕易的去改變。郭旭想覬覦太子之位,那是癡人說夢。

此次出征,他並非不知這是一次帶着競爭性質的出征。他知道這是父皇想看看自己和郭旭兩人誰的表現更好。雖郭冕認爲這種比試其實並不公平,打仗是自己的弱項,當真公平比試的話,怎麼不讓自己和郭旭比試寫文章做詩詞?但他自然不敢提出這樣的質疑,他只希望能平安無事,平叛成功,便算是達到目的了。

事實證明自己還是運氣不錯的,在陽武雖然嚇的半死,差點就擡腳跑了,但那林覺運籌帷幄,竟然大勝教匪,立下大功,一舉殲滅來犯之敵,得到了朝廷上下甚至父皇的嘉獎。這叫他怎麼能不高興?這幾天高枕無憂,遊山玩水,開心的了不得。閒暇時他幸災樂禍對身邊人說,有些人想跟自己爭一些重要的東西,然而事實證明他根本沒那個德行。真正有德行的人,自己甚至不用多操心,自有上天安排好能人爲自己分憂,將重要的事情做的好好的。那些不自量力的無德之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也是落得失敗的下場。這便是一個受天之佑的人和一個不自量力之人的區別。

周圍的那些人自然是一個勁的附和,將郭冕吹捧的不知多高。這段時間郭冕睡覺都要笑出聲來,飄飄然過着心情舒暢的日子。當此刻聽到郭昆無情的說出事實來,如晴天霹靂驚碎了他的美夢時,意識到極大的危險正在襲來時,他自然是驚愕不已,難以置信了。

郭旭真的是好大的膽子,按照郭昆所說的意思,他居然是因爲被自己搶了風頭而惱羞成怒,居然要借刀殺人,利用青教教匪之手要自己的命。自己這個弟弟平日看上去便深沉寡言的樣子,在自己面前倒也謙恭,他當真會這麼幹麼?他有那麼大的膽子?

“不不不,一定是你們搞錯了,郭旭雖可惡,但他怎敢這麼做?這是兄弟鬩牆啊,他郭旭竟要殺他的兄長麼?這不可能。我不信。”郭冕搖頭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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