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後記一 蘇府變遷錄(上)
十一月的深秋,楓葉已經是紅到了極致,染得圍牆那邊紅灩灩的一片,初升的陽光照在葉子上,流朱走霞般,有一種令人心動的美。
牡丹苑裡此時卻是一片忙碌,院子裡婆子丫鬟們流水般出出進進。
蘇老太太坐在牡丹苑的廳房裡,眼睛望着內室的‘門’,臉上是一片緊張之‘色’:“老三媳‘婦’可要‘挺’住纔是。”
瑞珠在一旁安慰她:“老太太,沒事兒的,有九小姐在呢,還怕什麼?”
蘇老太太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她再怎麼着也是個姑娘家,又怎麼知道料理這些事情,雖有產婆協助着,我這心裡還是慌慌的。”
正在說話之際,就聽見內室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之聲,蘇老太太驚喜的站了起來:“生了,生了!”
瑞珠一把扶住了她:“老太太,您着急什麼呢,九小姐不是說三夫人懷的是雙胎嗎?還應該有一個呢。”
蘇老太太眉開眼笑的點着頭道:“我一高興,倒是忘了這個茬兒!”
就聽裡邊又一聲啼哭,聲音比原來更加響亮,聽得蘇老太太更是歡喜:“準是兩小子,這聲音響亮的!”
不久,內室的‘門’簾子被掀起,兩個產婆喜孜孜的抱着兩個襁褓出來送到蘇老太太面前:“恭喜老太君又添了兩個金孫!”
蘇老太太低頭看着兩個嬰兒,眼睛半睜半閉,臉盤子長得一模一樣,喜得合不攏嘴,連忙叫道:“快快打賞!”
產婆接了錢道了喜,又把那對雙生孫子抱了進去,蘇老太太這才扶着瑞珠的手走到外邊,見兒子正在院子裡焦急的走來走去,趕緊上前安他的心:“老三,一切都順利,你又添了一對大胖兒子!”
“佩蓉呢?她還好罷?”蘇三老爺急急忙忙的問:“她這麼大年紀了……”
蘇老太太也看出了他的焦急情狀,點點頭道:“你進去看看她。”
蘇三老爺聽了這句話,猶如得了塊放行牌子,急急忙忙往裡邊奔了進去。就見內室裡邊產婆正在整理東西,地上的臉盆裡滿滿的一盆血水還沒有倒掉,潤璃坐在‘牀’邊,正陪着蘇三太太,細細的在和她說話,兩個小小的襁褓放在蘇三太太身邊,兩個小傢伙正閉着眼睛躺着,似乎很乖巧,不哭也不鬧。
“佩蓉!”蘇三老爺急急走到‘牀’頭,看了看妻子那張雪白的臉。
“夫君來了。”蘇三太太聲音有些乏力:“這生產的地方不吉利,夫君還是等打掃乾淨以後再進來罷。”
“佩蓉,我放心不下你。”蘇三老爺一把握住蘇三太太的手道:“方纔我在外邊真是心急,你這個年紀生孩子,實在危險,我擔心……”
蘇三太太虛弱的朝蘇三老爺一笑:“讓夫君惦記了,其實妾身並不覺得辛苦,只要能把我們的孩子生出來,吃再多苦我也願意。”
看着蘇三太太額頭上粘着的幾綹頭髮,上邊還冒着熱氣,蘇三老爺用手輕輕把頭髮撥到額頭一邊:“佩蓉,方纔我站在外邊一直擔心你,以後我絕不讓你受這苦了……”
潤璃在旁邊聽得真切,暗自思付,若是蘇三老爺真不想要生孩子了,那就給他開副絕子‘藥’,吃了以後保管沒有後顧之憂。看着蘇三老爺那一臉焦急,心裡也是感嘆,畢竟是多年夫妻,鶼鰈情深,於是悄悄退了出去,留了個空間給他們。
蘇太傅兩個兒子滿月的時候,京城的勳貴們都來參加了蘇府的湯餅會,樑國公夫人也帶着兒子過來,見着一雙孩子‘玉’雪可愛,也是歡喜,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珠子都錯不開。擡起頭來看見潤璃站在一邊,心裡轉着念頭,若是這個九小姐和她母親一般好生養,一次生兩個,三年就能生四個呢,越想越開心,望着潤璃的眼‘色’也柔和了幾分。
蘇老太太見着樑國公夫人這神‘色’,知道她心裡想遠了去,微微一笑,招呼着樑國公夫人過來:“樑夫人,現兒我有一事想問請教下,還望樑夫人能如實告訴我。”
樑國公夫人一愣,不知道蘇老太太想要說什麼。
“曾經有人在樑夫人耳邊說我那璃丫頭剋夫,可有此事?”蘇老太太眼神銳利的看着她:“是不是我那大兒媳?”
樑國公夫人見蘇老太太那眼神不容人迴避,只能點點頭道:“正是。”
蘇老太太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你可知她現在去了哪裡?”
“她難道沒在京城?”樑國公夫人驚詫的說:“我還以爲她還是住在京城自己宅子裡邊。”
蘇老太太搖了搖頭道:“現在蘇府正在尋她,可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一想到老大媳‘婦’,蘇老太太就有說不出的憤怒,沒想到她竟然這般蛇蠍心腸,千方百計的對三房下毒手,自己定要把她拿住,好好處置了纔是,否則自己心裡一口氣總是平不下來。
過年之前要祭祖,蘇老太爺把三個兒子喊書房,問了下今年的情況以後,眼神銳利的看着蘇大老爺:“文衡,你媳‘婦’可有下落?”
蘇大老爺看了老太爺一眼,低聲說:“未曾尋得。”
蘇老太爺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道:“連一個‘婦’人都尋不到,你這辦事的能力我也就可知了!她不回來也罷,就別怪我不顧她們盧家的臉面,直接把她在家譜上除名了!”
聽了蘇老太爺這句話,蘇大老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發白:“父親,萬萬不可!”
奇怪的看了蘇大老爺一眼,蘇老太爺心裡起了疑問:“文衡,這等歹毒‘婦’人,你還留着做甚?莫要她闖出更大的禍事來毀我蘇家名聲!”
“父親……”蘇大老爺低着腦袋,滿臉慚愧:“她給我寫了信,若是我休妻,她便把我往年那些貪墨,收受賄賂的事情捅到御史大人那邊去,我……”
“文衡,沒有想到你堂堂朝堂命官,竟受制於‘婦’人之手!”蘇大老爺沒想到兒子竟然被大媳‘婦’給要挾了,一口氣沒接得上來,喉頭咯咯作響,兩眼一翻,昏死過去。蘇府三位老爺都慌了手腳,趕緊扶着他去書房裡的小套間躺下來,又一迭聲的喊小廝去尋九小姐過來給老太爺看診。
也是蘇老太爺時運不濟,潤璃這天剛剛好出‘門’去了濟世堂給南山隱叟送年貨,那尋潤璃的僕人在京城街上兜了好幾個圈子纔在濟世堂找到潤璃,當她急急忙忙跟着那僕人趕回去的時候,蘇府的大‘門’上已經掛起了白‘色’的綢布。
潤璃看着那白‘色’的‘花’球,心裡咯噔一聲,蘇老太爺過世了。
對於蘇老太爺,她倒是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印象裡只是覺得他是一個權臣而已,她現在擔心的是蘇老太太,這個對生活充滿熱情的老太太,失去了她的伴侶,是否會因此而消極?輕手輕腳走到前邊的院子,那裡已經改成了靈堂,一副紫楠木的棺槨停放在中間,棺槨前邊生了個火盆,三位蘇府的老爺正跪在火盆旁邊,哀哀哭泣着,把紙錢扔進火盆裡邊去。
蘇老太太坐在棺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雙眼無神的看着那透着紫‘色’影子的木料,嘴‘脣’哆嗦着,一臉的蒼白。
潤璃見了她這神情,也是心痛。到蘇老太爺的棺槨前磕了幾個頭以後,潤璃起身站到了蘇老太太身邊,輕聲在她耳邊喊:“祖母,節哀順變。”
似乎被潤璃這句話驚醒,蘇老太太抓住潤璃的手,喃喃自語道:“他怎麼能走得這麼快?竟然一句話都不‘交’代我就這樣走了!”說到這裡,一顆眼淚這才滴落下來。
潤璃聽着也是心酸,一隻手握着蘇老太太的手,一隻手輕輕拍打着蘇老太太的背:“祖母,這樣很好,沒有痛苦,輕快的就走了。你放心,祖父會在奈何橋上等您幾十年的。”她想到那首著名的曲子: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淚水也簌簌的滑落臉龐,這一刻真希望有那‘陰’陽相連的奈何橋,希望祖父就在那邊遙遙相望。
蘇老太太凝神看着那紫幽幽的棺槨,輕輕笑了笑:“璃丫頭說的對,你可要在那裡等着我,若是你不等我,到了地府我可饒不了你。”
見着蘇老太太神情恍惚,潤璃看着着急,可又束手無策,只能勸着蘇老太太好好去休息。蘇老太太倒也沒有堅持要坐到外邊,由瑞珠扶着一步步走了回去。潤璃在背後看着她,只覺那背影很淒涼,素日裡蘇老太太那強烈的氣場已不復存在,呈現在眼裡的只是一個消瘦的老‘婦’人,孤寂而落寞。
這邊正忙着整理靈堂,安排人手,孰料下午慶瑞堂那邊便傳來蘇老太太的死訊,說是午休以後就未曾醒過來。
這下整個蘇府真真兒‘亂’成了一團,消息傳了出去,便是京城都轟動了。蘇老太爺是因爲身子有病才亡故的,而蘇老太太沒病沒痛的,也就這麼跟着去了,不能不讓人感嘆兩位老人家感情之好,就算是去黃泉也是攜手同行的。
清冷的燭光照得整個靈堂都是一片淒涼,潤璃穿着孝服,帶着孝帽跪在火堆旁,機械的撕着紙錢往火盆裡扔,眼淚珠子就像那開閘水壩裡的水,無法抑制的往下邊滾落,回憶起蘇老太太對她的寵愛與教誨,竟然哭得停不下來,聲音都嘶啞了。
樑伯韜默默的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着潤璃哭得傷心,真想擁她入懷,叫她不用這麼傷心,雖然她祖父祖母過世,可她還有父母兄弟,還有他,他們一直就在她身邊,是她最親密的人。
可是他卻不能這樣做,他只是跟着樑國公過府弔唁的,又怎麼能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舉動來?所以他也只能站在她的身後,心痛的看着她憔悴的臉。
此時就聽外邊好一陣‘混’‘亂’,蘇府的管事婆子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皇上陪蘇惠妃來府上了!”
聽了通傳,三位蘇老爺也是驚駭萬分,皇上竟然陪着蘇潤珉回府來弔唁?這實在有違禮制!大周皇宮裡的規矩,除了皇后父母過世皇后可以出宮弔唁,其餘等級妃嬪絕無此特權。皇上竟然陪着蘇惠妃回府弔唁,是不是意味着要將她立爲皇后?三位蘇老爺面面相覷,從地上爬起來趕去中‘門’接駕。
許允炆倒也未帶太多僕從過來,護衛的禁衛軍在蘇府‘門’口列好隊,他和蘇潤珉只帶了十多個內‘侍’宮‘女’進了蘇府。蘇三老爺跪在地上接駕,就見許允炆袖子上竟然還帶了塊孝布,也不知道是誰發給他的,蘇潤珉則穿了一身素白衣裳,肚子已經‘挺’了出來,由兩個宮‘女’扶着站在許允炆身後半步遠的地方。
“蘇太傅不必多禮,平身罷!”許允炆擺了擺手,三位蘇府老爺這才爬了起來,引着許允炆往靈堂那邊去。
許允炆跟着衆人走進靈堂,見兩口棺槨並排放着,心裡也是感嘆羨慕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生死相隨的感情。眼睛轉了轉,便見蘇老太太棺槨那邊的角上,他想見到的那個人正跪在那裡燒着紙錢,頭低垂着,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從她聳動的肩膀來看,她該是正在傷心哭泣。
看着潤璃那傷心的模樣,許允炆心中不免難過,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收回目光,看大家都在望着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執起香燭朝兩具棺槨躬了下身子,旁邊的內‘侍’拿出聖旨大聲宣讀,賜了老太爺“文肅”的諡號,又追封了蘇老太太超一品誥命夫人。
這簡直是天大的恩典,蘇老太太本是一品誥命夫人,加個超字,又意義非凡了。超一品乃爲國公,超二品乃爲侯,超三品爲伯,雖然只是在一品前邊加個超一品,那就意味着蘇府要出國公爺了。
誥命夫人的等級可以隨夫,也可以隨子,蘇老太爺已經死了,那這個誥命也只能隨子了。蘇大老爺跪在地上,心裡十分高興,沒想到夫人真是有遠見卓識,收了老三這個庶‘女’做記名嫡‘女’,還能給他帶來如此榮華富貴!偷偷朝蘇潤珉的肚子上溜了一眼,心裡想着,老天保佑,這一胎可要是個皇子!
誰知那內‘侍’把兩道聖旨都宣讀了,卻沒有見第三道聖旨,大家心裡都不免有了些猜測,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是因爲看蘇府還在服喪,不好封賜,免得到時候前來道喜的和前來弔唁的‘混’到了一起也不太好看?
但是左右蘇府這個國公爺是跑不了的,蘇老太太超一品誥命夫人都掛上了,這個封賞便是砧板上的釘子,妥妥的了!還是要養個好‘女’兒呢,看看人家蘇惠妃,寵冠後宮,連着孃家都如此飛黃騰達,讓人咋舌!
而蘇潤珉站在許允炆身邊,看着他的眼睛正專注的看着那個角落,心裡充滿了無言的苦澀。原先她曾傻傻的以爲許允炆是真心喜歡她的,可後來她發現她想錯了,許允炆其實根本不喜歡她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
前不久的一個晚上,她服‘侍’着許允炆睡下,因爲懷着身子有些煩躁,到半夜都沒有入睡。從外邊溜了一圈回來,就聽許允炆口裡在含含糊糊的說話,好像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仔細一聽,卻似乎在喊“璃兒”。
蘇潤珉驚住了,咬着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會發出驚叫聲來——璃兒?皇上是在喊九妹妹嗎?京城的貴‘女’裡還有誰會叫璃兒的?蘇潤珉心‘亂’如麻的坐在‘牀’邊,看着許允炆那張俊秀的臉,會是九妹妹嗎?難道皇上心裡喜歡的其實是九妹妹?
她想到了那次去碼頭爲蘇潤玧送嫁,有歹徒把九妹妹劫了去,許允炆竟然扔下了懷着身孕的她,不顧危險,策馬追去。呆呆的坐在‘牀’邊,回想着那日的事情,似乎就越來越清晰,許允炆的眼神、微笑,全然不是對着她的,他始終是在望着九妹妹。
登基以後許允炆冊封了後宮,陸正妃被封爲貴妃,她被封爲惠妃,陳七小姐被封爲淑妃,落瓊被封爲美人,可那皇后的寶座卻是虛位以待,他爲什麼不冊封皇后呢?難道他想等着九妹妹長大再納入後宮,封她爲後?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蘇潤珉的心彷彿被一條看不見的蟲子一點點的吞噬着,頃刻間就千瘡百孔。
進宮這麼長時間了,她也逐漸的明白了一些事情,後宮裡是不可能有獨寵的,許允炆對她已經夠好的了,她也不能再貪心。原來還以爲許允炆是真心喜歡她纔會這麼多夜晚在她屋子裡度過,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沾了九妹妹的光,這纔在宮裡有立足之地,可是九妹妹會進宮來嗎?會威脅到他們母子的地位嗎?
蘇潤珉‘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看着跪在那邊頭也不擡,正在哀哀哭泣的潤璃,心中既有嫉妒又有羨慕,爲什麼她能讓那麼多男子都爲她神魂顛倒?許允炆甚至只爲看她一眼,竟然借了自己的名頭來太傅府!
再看看她身後不遠處,樑世子正滿臉關心的看着潤璃,心裡突然又有一絲解氣,畢竟九妹妹和樑世子已經訂婚了,皇上再怎麼喜歡,也不可能把她收入後宮了,微微擡頭瞟了一眼許允炆,果然見到他臉上有失落的神‘色’,蘇潤珉輕輕碰了碰許允炆的手道:“皇上,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宮了。”
許允炆飛快的朝潤璃又瞄了一眼,見她始終沒有擡起頭來,也暗自傷神,沒‘精’打採的宣佈起駕回宮。回到宮裡,想着潤璃穿着一身素白孝服的模樣,真是欺霜賽雪般冷‘豔’,真恨不能把她摟在懷裡好好安慰她,轉念想到樑伯韜,不由得眼神又暗了暗。
蘇潤珉在旁邊見着,心中更是難受,但只能裝出溫柔的模樣來坐到許允炆旁邊:“皇上,臣妾今日怎麼似乎能覺得肚子裡邊有動靜呢,好像小皇子在踢我一般。”
許允炆擡頭看了看她,那張臉雖然與潤璃不像,但面部輪廓卻還是有蘇家的特‘色’,恍惚間他竟然把她當成了潤璃一般,伸出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若是你生了小皇子,那朕定然立你爲後。”
沒防備聽到了這句承諾,蘇潤珉像是被什麼砸中了頭一般,嘴巴張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許允炆道:“皇上,你莫不是在拿臣妾開心?”
許允炆笑着望了她一眼道:“君無戲言。”
大周的皇后就姓蘇罷,她雖然不能做自己的皇后陪伴在自己身邊,由她的姐姐伴着多多少少也是一種安慰。
蘇潤珉呆呆的看着許允炆,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后這個寶座就在她面前了,只要她踏上一步便可到達!皇上難道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原來自己的推測都是假的?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她歡喜的看着許允炆,得意的笑容在臉上浮現。
第二日,許允炆對蘇潤珉的承諾便如長了一雙翅膀似的從惠和宮飛了出去,傳遍了後宮的各個角落,每個遇到蘇惠妃的妃‘子’宮‘女’們,眼裡全是怎麼樣也掩蓋不住的嫉妒。
陸貴妃氣得在景仁宮裡砸了一套珍貴的茶具,滿地的碎渣瓷子讓宮人們足足收拾了半個時辰,而陳淑妃聽了這信兒,只是淡淡一笑,對着畫墨道:“來,撿幾件禮物,本宮要去向蘇惠妃道賀。”
蘇潤珉正在屋子裡頭坐着,就聽宮人通傳陳淑妃來訪,甚是歡喜,這陳淑妃和自己素來‘交’好,最初兩人皆是側妃的份位,現兒也還是平級,她總覺得陳淑妃是站在她這邊和陸貴妃對着幹的。
“惠妃妹妹大喜。”陳淑妃帶着畫墨,端着幾件貴重禮品走了進來:“一聽說這個喜訊兒,我便開心得坐不住了,特地來向妹妹道賀。”
蘇潤珉臉上得意的神情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連連點頭道:“勞淑妃姐姐掛心,也只是皇上一句玩笑話兒罷了。”嘴裡說是玩笑話,眼神分明是極認真的,嘴角還有微微的笑,讓陳淑妃看了心裡一陣氣悶。
“君無戲言呢,妹妹!”陳淑妃親親熱熱的拉着蘇潤珉的手道:“將來若是妹妹做了皇后,那可得照顧着我纔是。”
“那是當然。”蘇潤珉厚嘴‘脣’兒上下開合着:“我們姐妹倆一起進宮服‘侍’皇上,那可是緣分!”
這邊蘇惠妃和陳淑妃兩人說得親親熱熱,那邊陸貴妃轉着眼珠子叫小寒過來:“派人送個信回去,要我母親進宮來一趟。”
在宮牆外邊往宮內看,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如‘花’的妃嬪,折枝的宮‘女’,抄手遊廊曲折回合,在綠樹掩映中若隱若現。可是這些都只是表象,就像爛了瓤兒的柑子,外邊看上去黃澄澄的,甚是新鮮,若是揭開了皮,這纔會發現裡邊早就爛成了一片。
光‘陰’似流水一般過得飛快,蘇府把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安葬了以後,便迎來了大年三十,這是蘇府最後一個團圓的除夕,因爲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過世,蘇府便可正式分家了。
當蘇氏族長帶着人趕到京城蘇太傅府時,三房已經自己把一切都分得妥妥的,大房佔了主院和松柏園以及二房的園子,出了一筆錢給二房,讓他們去京城別處買宅子,三房仍然住在凌雲園,只是把凌雲園和主院之間的‘門’封死,便形成了一個獨立的院子。
最讓人驚奇的是,蘇大夫人竟然又回來了!她臉上掛着笑站在蘇大老爺的身邊,以大房主母的身份在接待客人,潤璃遠遠的看着她那僞善的笑容,心裡一陣反胃,真想不通蘇大老爺是怎麼想的,竟然把氣死祖父的兇手接了回來做當家主母!
蘇大老爺沒辦法不接蘇大夫人回來,他有把柄在蘇大夫人手裡,而且,更重要的是,蘇大夫人走了以後,家裡的箱籠都是空空的,連‘春’蘭姨娘嫵媚的眼‘波’都不能讓那些箱籠裡生出銀子來。
新皇登基未久,對官吏整治甚是嚴厲,他也不敢肆意伸手問着要案底銀子,一時間大房真是捉襟見肘,舉步維艱,連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的喪事的各府份子錢都沒有能拿得出來。在接到蘇大夫人的第二封信以後,蘇大老爺最終做出了艱難的決定,蘇府大房的‘門’朝蘇大夫人敞開,迎接這位當家主母在外邊遊玩歸來。
雖然蘇氏三房對蘇大夫人犯下的事兒心知肚明,可蘇氏族人並不知情,蘇大老爺又以“家醜不可外揚”的理由求着兩位兄弟不要和族長說這事情。蘇三太太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鬧着要去找族長評理,可是蘇三老爺擺擺手制止了她:“佩蓉,鬧到族長那裡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到時候大房是承繼蘇氏的,我們只能算旁支,族裡頭也不會因爲璃丫頭的事情得罪大房。再說現在我所處的這個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蘇氏有了點風‘浪’,朝堂上必有反應,爲了蘇氏全族着想,我們還是放手罷,反正也沒住在一起了,眼不見,心不煩。”
蘇三太太聽着這話,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抱着一對雙生子流淚。
“佩蓉,你莫哭。”蘇三老爺拿出帕子來給她擦着眼淚珠子:“我想着過段時間便以有病在身爲由頭致仕,咱們回杭州去住着,遠離朝堂和京城,一家人和和美美,逍遙自在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蘇三太太聽着蘇三老爺這般說,方纔‘露’出個笑影兒:“這可是你說的,自己可以記住。”停了停,惆悵的說:“那得等璃兒嫁進樑國公府以後再說,怎麼着我也得看着璃兒成了親心裡才踏實。”
蘇三老爺點點頭道:“你放心,我自然要等璃兒成親以後再上奏摺的。”
新年過後,蘇府三房又添喜事,蘇三老爺被皇上封了蘇國公,宮裡頭主管內‘侍’領着司禮‘侍’衛捧着鐵券丹書,還有御筆欽賜“蘇國公府”的牌匾,由禁衛軍護送着,從宮裡邊一路迤邐着往御前街這邊過來了。
蘇府三房分家,大房是老宅,三房就在隔壁開了一個府‘門’,掛了塊牌子上去,就只寫了兩個字:蘇府,簡簡單單,不豪奢,也不誇張,路人反倒會以爲大房那邊纔是太傅府,畢竟從‘門’戶來看,蘇氏大房那邊明顯就高大得多。
這邊蘇大夫人聽着遠處鑼鼓喧天,心裡不知何事,就聽管事婆子跑着進來說:“夫人,大喜事!皇上敕封的國公爺誥命下來了,正擡着牌匾往府裡來呢!”
沒想到這個記名嫡‘女’倒是個有福氣的,給蘇府帶來不少光耀呢,蘇大夫人聽了心中歡喜,趕緊叫人打開中‘門’,在‘門’口設好香爐,準備迎接封賜,轉身吩咐貼身丫鬟尋出自己最好的衣裳出來,又急急忙忙的叫人重新給自己梳上最時新的髮髻,一心想着要打扮得富貴些,好在接旨的時候也炫耀一番。
就在蘇大夫人打扮得富貴‘逼’人,穿了一身大‘毛’衣裳,扶着丫鬟的手走到‘門’口時,就見‘門’房耷拉着頭在收香爐,鼓樂聲還在,可明顯的已經過了自家‘門’口了。蘇大夫人驚愕的挑了下眉‘毛’道:“這封賜的儀仗隊難道要繞京城走一圈再回來?”
‘門’房望着蘇大夫人驚訝的臉,吞吞吐吐的說:“夫人,原來是‘弄’錯了,蘇國公是封給了三老爺,不是咱們家老爺。”
“什麼?”蘇大夫人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是‘弄’錯了罷?蘇惠妃乃是我大房嫡‘女’,爲何封賞又封給了三房?”
兩個‘門’房無‘精’打採的把香爐擡到一旁,反手關上了中‘門’,懶洋洋的回答道:“夫人,沒有‘弄’錯,小的問過了司禮內‘侍’,那丹書上的名字正是三老爺的名諱,蘇氏文衍,真真兒的,錯不了。”
雲媽媽在後邊細細的勸解道:“夫人,指不定皇上是念着生父的份上封賞的呢。”
蘇大夫人臉‘色’黯然,點了點頭。
起風了,雪‘花’也慢慢的從天上打着旋兒飄落,蘇大夫人怔怔的站在雪地裡頭,看着‘門’外車輛的轍印,心裡頭一陣恨意,這三房是撞了大運不成?爲何蘇潤珉分明都記到了自己名下,出嫁時自己足足出了好幾萬兩銀子,可這國公爺的頭銜卻落去了三房那邊!
晚上蘇大老爺回來,蘇大夫人便在她耳邊唸叨着這事情,看着蘇大老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指着他便罵:“你比老三大了這麼多,年紀都長到狗身上去了不成?爲何皇上就如此器重他,把你這個做大哥的倒丟在腦袋後邊了!”
蘇大老爺聽得心裡極是惱怒,今日在府衙時同僚都向他道賀,說家中出了一個國公爺的弟弟,諸人嘴巴里說得親熱不過,但他還能看不出他們眼神裡那抹譏諷之‘色’?自己分明比老三進官場早,能力也不比他差,憑什麼他便這般青雲直上,竟然年紀輕輕便被封了國公爺!回到家裡不僅沒有誰說半句安慰的話兒,反而被這黃臉婆指這痛罵了一頓,蘇大老爺心中有火,伸出手來,張開五指蒲扇便往蘇大夫人臉上招呼了過去。蘇大夫人正罵得起勁,沒曾想一個耳光扇了過來,也沒來得及躲閃,就聽“啪”的一聲,臉上多了幾條指痕。
捂着臉,斜着眼睛看了看蘇大老爺,蘇大夫人“嗷嗷”的叫了一句,直接朝蘇大老爺撲過去,兩人扭打在了一處,雲媽媽見勢不妙,趕緊喊人來勸架,好不容易纔把兩人分開。‘春’蘭姨娘扭着身子過來,扶着蘇大老爺到旁邊屋子去了,蘇大夫人鼻青臉腫的坐在那裡,心裡一口惡氣半天都沒有散盡。
自此以後,蘇大老爺和蘇大夫人再也沒有在一間屋子裡頭過夜,兩人相敬如冰,蘇府大房的下人們做事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高興惹了主子生氣便沒好日子過了。
蘇府大房的惱怒嫉妒並不能阻止蘇府三房‘春’風得意的腳步,皇上不僅封了蘇三老爺蘇國公,蘇三太太也跟着有了超一品夫人的誥命,就連幾個子‘女’,個個兒都得了封賞,蘇潤璘封了從六品的承直郎,一對尚在襁褓裡的雙生子封的是從六品的忠顯校尉,雖說都是散階官兒,只是虛銜,可也足見聖寵隆恩之浩大了。而更讓人咋舌的是蘇太傅的‘女’兒蘇潤璃,因爲“溫柔賢淑,曾爲先皇、太皇太后、皇太后看診,功勞卓著,”故而被封爲嘉祥縣主——縣主可是郡王之‘女’纔有資格受封,而且並不是所有郡王之‘女’都能被封爲縣主的,這份封賞可謂是大周曆史上少見的封賜,一百年來也只有兩例而已。
這一份份賞賜流水般下來,蘇三老爺更是惶恐不已,心裡實在沒有底,他覺得這些封賞實際上便是一道黃金做成的桎梏,把自己緊緊的鎖在了京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半分。
這種謹小慎微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宮裡頭又來人了,據說是蘇惠妃不慎摔了一跤,似乎要提前生產了,嚷着要嘉祥縣主幫她去接生。潤璃見跟在傳旨姑姑身旁的寶琳,一臉焦急的望着她,似乎要哭出來般,奇怪的問:“怎麼會摔跤的?哪裡會如此不小心?”轉頭吩咐蔥翠和黛青快些準備‘藥’箱,好速速進宮去給蘇惠妃接生。
寶琳眼睛紅紅的說:“今日一早,惠妃娘娘想去園子裡走走,剛剛出惠和宮沒多遠,擡轎子的內‘侍’便滑了腳,惠妃娘娘便從轎子裡滾了出來,大約是動了胎氣,一直叫着肚子痛,底下也見紅了。”
潤璃心中奇怪,這二月底的天氣,雖然天氣還冷,但也沒有冰雪,擡轎子的內‘侍’怎麼會好端端的便滑了腳,想來有些古怪,這宮中之事自己也不比攙和,只是蘇潤珉生產不能不去看着,畢竟也是自己的姐姐,還關係着蘇氏一脈的前途。
馬車輪子轉得飛快,潤璃在寶琳的引領下跌跌撞撞跑進惠和宮時,就見許允炆正在院子外邊不停的踱着步子,臉上是一副焦急神‘色’。見了潤璃連走帶跑的奔進了惠和宮,許允炆眼中一亮,走上前來,聲音裡一片歡喜:“九小姐,你可算來了。”
潤璃停下腳步朝他行了一禮:“臣‘女’給皇上請安。”
許允炆聽到這生疏的請安之聲,也是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一種痛苦的神情來:“嘉祥縣主,請進去看看蘇惠妃,朕見她有些不好的樣子,怕她母子有難,還請嘉祥縣主施以援手。”
潤璃點了點頭道:“臣‘女’定當盡心竭力。”
走進主殿,就見樑皇后——不,現在該叫樑太后了,端坐在那裡,眉頭緊鎖的望着內室,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見潤璃進來,也是欣喜不已:“嘉祥縣主可算來了!聽產婆說蘇惠妃有難產徵兆,不知縣主可有穩妥的法子?”
潤璃聽着蘇潤珉竟然有難產徵兆,也是一驚。前不久她還進宮幫蘇潤珉檢查過,覺得她胎位很正,保養得又適當,生產時不會有太大困難,爲何現在產婆又說難產?此時也顧不上和樑太后多說什麼,只是行了一禮道:“臣‘女’盡力而爲。”
帶着蔥翠和黛青進到內室,便見寶瓏六神無主的站在一旁,拉着蘇潤珉的手,一包兒眼淚流個不停。蘇潤珉慘白着一張臉兒躺在‘牀’上,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把額前的頭髮都粘在了一塊兒,有兩個產婆正在幫她‘揉’肚子,口裡還在喊着:“惠妃娘娘,用力些。”
潤璃看得分明,心中大急,這兩個婆子‘揉’肚子的手法,根本就不是難產時轉胎位的法子,分明是在拼命‘亂’按胎兒,有些想把胎兒‘弄’死在肚子裡的模樣,當時厲喝一聲:“蔥翠,把那兩個婆子給我拿下!”
那兩個產婆唬了一跳,停下手來道:“這位小姐又是何人?我們二人正在救治蘇惠妃,你又爲何前來干涉?耽誤了小皇子,你可承擔得起?”
潤璃上前一步,冷笑道:“指望着你們倆來接生,那恐怕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你們二人從何處學的順胎位手法,竟然可以毒辣至此!”
那兩個產婆聽到潤璃說的話,知道是遇到行家裡手了,見她是一個未及笄的少‘女’,以爲只不過是來搗‘亂’的,嚇唬兩句也就便可以讓她收聲走人,沒承想竟是個中高手,一時驚住,望着潤璃,兩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在想着應對的託詞。蔥翠見那兩個產婆這副模樣,也知必有蹊蹺,點‘穴’制住兩人,將她們丟在角落裡邊,便和黛青一起開始協助潤璃幫蘇潤珉生產。
蘇潤珉本該是順產,被那兩個產婆一搗鼓,反而真正成了難產,潤璃給她服了催產‘藥’都好半天沒有見效。蘇潤珉疼得白了一張臉,已經快說不出話來,抓住潤璃的手,氣息奄奄道:“妹妹,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潤璃見她兩塊嘴‘脣’皮子都搭不到一起了,上邊全是粗糙的皮子,中間還裂出血來,心裡也不由一酸,握了握蘇潤珉的手道:“你放心,我會盡力的。”
此時產道已開,蘇潤珉卻再沒有半分力氣能用得上來,潤璃已經被‘逼’到絕路,只能叫蔥翠和黛青準備,幫蘇潤珉做剖腹取子之術。寶瓏在旁邊聽了,一陣驚駭,眼神悲憤的盯住潤璃道:“九小姐,我們家娘娘雖素來與你有些不對付,可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的,爲何你卻要在此時這般對她?”
潤璃也不做答,只在忙着消毒,把手術器具都放到火上高溫過了一遍,然後把那些器具浸泡在酒裡邊,一面忙着吩咐黛青給蘇潤珉灌麻‘藥’。
蔥翠見寶瓏死死兒站在‘牀’前護着蘇潤珉,心裡也是着急,一把將她拉到一邊:“你以爲我們家姑娘要害惠妃娘娘不成?現在這樣子,惠妃娘娘已經沒有力氣自己生了,到時候鬧個一屍兩命,還不是一樣丟了‘性’命?我們家姑娘剖腹取子又不是會讓惠妃娘娘死,杭州府那個大豐糧肆的兒媳‘婦’,不就是我們家小姐剖腹生的兒子?現在不還是好好的?你就在旁邊好好打下手就是了,別再哭哭啼啼的,莫非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們家姑娘,不知道她是世上最慈心的人?”
寶瓏聽了蔥翠的話,這才止住了眼淚,走到一旁‘抽’‘抽’搭搭,看着潤璃極其認真的把那些器具一樣樣的檢查了一遍,小聲的說:“九小姐,需要我做些什麼?”
潤璃淡淡的說:“你去看着那兩個產婆,別讓她們自盡了,也別讓她們逃脫了,等會‘交’到樑太后手裡,讓太后娘娘好好審問下,她們究竟是誰派過來的。”
說罷,探了探蘇潤珉的脈象,招呼蔥翠和黛青開始動手。
一刀劃了下去,寶瓏已經嚇得兩條‘腿’都是軟答答的,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都喘不過氣來,那兩個被點了‘穴’道扔在一旁的產婆聽着她們之間的談話,心中大爲驚訝,再看到寶瓏嚇得那副模樣,心中實在想要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做的,可是卻因身子被制住起來不得,也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心裡如有千萬只螞蟻在旁一般,着實難受。
不過一刻鐘左右的功夫,潤璃已經從蘇潤珉肚子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嬰兒,把他喉嚨裡的堵塞物清理乾淨,倒提着他的兩條‘腿’,在屁股上拍了兩下,那嬰兒便“哇哇”的哭了起來。聽到這哭聲,潤璃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把嬰兒‘交’給黛青,自己開始迅速的做起縫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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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瓏見小皇子總算是安然無恙的出世了,心中也是安定,過來看了看蘇潤珉,見她閉着眼睛,不知道是生是死,心中悲慼,對着蘇潤珉低聲說:“娘娘,小皇子很可愛呢,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他罷!”
潤璃用剪子把羊腸線給剪了,然後叫蔥翠把蘇潤珉清理,自己走到一旁,把身上的手術專用服脫去,這才走到黛青身邊,抱起已經包好的小皇子,見他臉‘色’紅撲撲的,眼睛閉着,眉頭皺着,就像一隻小老鼠一般,嘆了一口氣:“七活八不活,這是老話兒了,只願小皇子福大命大,能‘挺’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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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的人都聽到了這嬰兒的哭聲,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喜笑顏開的等着潤璃出來報喜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