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隱叟被出山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喵喵的評論,讀者的關注是每一個作者的動力,我會努力把書寫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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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堂的後院,潤璃和南山隱叟面對面的站着,師徒之間有難得一見的凝重氣氛。
周圍沒有別的人,空落落的一個院子,格外安靜,只有大朵的梨花不時的從枝頭墜落,帶着一點點淡淡的香氣。
“丫頭,你究竟是什麼人?”南山隱叟臉上慣常的嬉笑已經不見,望着潤璃的眼睛裡全是探究的神色。
“師傅,我是杭州知府蘇文衍的三姑娘啊。”聽到這個問題,潤璃心中一驚,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只是撒嬌的拉着南山隱叟的衣袖搖晃:“師傅,你是怎麼了?這個問題也問得忒奇怪了!”
“濟世大師和我說過你是個有來歷的,我一直在揣測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今天我方纔明白,丫頭,原來你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南山隱叟眯着眼睛盯住潤璃,看得她有點心發慌:“你和師傅說句實話,是也不是?”
潤璃張口望着師傅,心裡非常懊悔,事極反常必爲妖,今天只顧着救那個產婦和嬰兒,卻忘了剖腹取子在大周是多麼妖異的事情!
“師傅,我是……”潤璃腦子飛速的轉動,正努力的想着拿什麼話來搪塞師傅。
“你是華佗轉世,對不對?”南山隱叟的雙眼矍鑠,灼灼有神的看着她:“這是華佗神技啊,早已失傳的破腹術,我從來沒有教過你這些,而你卻能如此順利的把它完成,你不是華佗轉世又是誰?”
潤璃暗地裡舒了一口氣,看着站在面前,眼神極爲認真的南山隱叟,突然覺得師傅很可愛,想象力特別豐富,和師傅學醫有幾年了,一直覺得師傅是那種老小孩的性格,可沒想到師傅的想象力也超乎她的想象!
用手擦去額頭上冒出的細細的汗珠,她笑着對南山隱叟道:“師傅,你料事如神。只是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事極反常必爲妖,師傅明白我,未必世人都如師傅這般聰明,能猜出我的來歷。師傅,請允許我對外說是您教我的華佗神技,只是男女授受不親,您不方便親自動刀,故……”
南山隱叟摸了摸雪白的鬍鬚,呵呵一笑:“這是當然,祖師爺的話弟子一定遵循。”
“咳咳咳……”潤璃差點被嗆住,師傅的角色轉換太快了吧?怎麼能讓師傅在自己面前執弟子禮呢?
“師傅,我不是華佗轉世,我是華佗的徒弟轉世,您別這麼喊我,我還是您的徒弟蘇潤璃,你就是我的師傅!”
“是嗎?”南山隱叟懷疑的盯着她。
自從九年前濟世大師推薦,他收下年僅三歲的蘇潤璃做徒弟,本以爲只是官家小姐拿來消遣的方式而已,結果卻讓他吃驚。三歲的潤璃,記憶力特別好,他教的東西,只要說一遍她就能記住,而且還能有自己的見解,有些甚至是他這個多年的老江湖都不曾想到過的。他也曾因爲太驚奇於潤璃的種種不凡而請問濟世大師,濟世大師笑着說:“你只須知道你這個小徒弟是個有來歷的就夠了,其餘的無須多問。”
他忍住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只單純的把潤璃當場自己的徒弟來看待。他慢慢的看着她從三歲的小娃娃長成了十二歲的少女,也慢慢的看着她的醫術越來越精湛,今天她甚至做到了這個世間其他大夫不能做到的事情!
“千真萬確,比真金還真!”潤璃忍住心裡的笑,推着師傅往外面走:“師傅,我堂兄還在風雅樓設宴請我們去吃晚飯呢,我們快去吧。”
“丫頭,這恐怕是鴻門宴吧?”南山隱叟沉吟。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們想要做什麼?”潤璃雙眼一亮:“師傅,莫非他們想請你入京給皇上治病?”
南山隱叟點點頭:“恐怕就是如此了。這些天你堂兄他們遍尋南山隱叟不獲,皇上的病情也不能老這麼拖着,他們肯定是想退而求次了。看到你一手醫技了得,自然想着爲師身手定然只有比你高,故而特地設宴……”
“既然我堂兄想做項莊,那我就做那項伯好啦。”潤璃微微一笑:“師傅,飯不能不吃,條件可以不答應。”
“傻丫頭,答應又何妨!”南山隱叟笑着點了點頭:“既然你堂兄能跟着武靖侯世子來江南找我,可見你們蘇家和這事也有莫大的淵源,如果師傅不答應去,那麼他們肯定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如此一想,還是師傅去罷。師傅都不用看皇上的脈案都能知道他病情七八分,你就不用擔心了。”
潤璃的大眼睛裡有汪汪的淚水,師傅這麼做,分明就是在保護自己!
給皇上看病,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一個不好,項上人頭便是不保了。
可即算知道此事危險,師傅還是願意前往京都,而且說得那麼從容輕淡,彷彿只是去外地遊山玩水一般!
九年師徒情誼已經使他們成爲了和親人一樣親密的人。
“丫頭,犯不着一副這樣的神情!”南山隱叟擺了擺手:“說不定我治好皇上的病,龍顏大悅,賞賜千金,那我們濟世堂不是更方便行事了?”
“嗯,師傅,肯定是這樣的!”潤璃擠出了一個笑容,和南山隱叟一起走了出去。
風雅樓是杭州著名的飯莊,它旁邊是風景宜人的西湖,佔據了極佳的地理位置,樓里布置得極爲風雅,和一般的飯莊格局不同。一樓是大堂,只依着窗戶擺了幾張桌椅,中間堆出一個小臺子,上面擺放着古琴琵琶等樂器,專門請了名滿大周的樂師曹大家和薛秋娘等人來演奏,二樓和三樓全是雅座和包房,牆上掛着名人字畫,廊裡擺放着玉簪花一串紅等時興花卉,坐在風雅樓,推開窗戶就見碧波粼粼的西湖,耳畔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音妙曲,眼前還有可圈可點的字畫,全不似是在飯莊內,竟讓人有置身瓊林宴的感覺。
“此處果然甚妙。”蘇潤璋看着一泓湖水,心情愉悅。
“只是不知道璃兒妹妹的師傅是否會願意去京城爲皇上治病。”樑伯韜卻在沉思着這個問題:“皇上病情不能久拖,我怕皇后娘娘會坐鎮不住後宮。”
“你難道不相信你姑母的手段?”蘇潤璋拿起茶盅飲了口茶:“先安心品茶!連這客茶都是上好的龍井,風雅樓真是名不虛傳。”
“我可沒有你這般悠閒的心思!只有皇上病好了才能更好的控制局勢。”樑伯韜蹙起一雙濃眉,手指不停的敲擊着桌面,顯見得很焦躁:“如果璃兒妹妹的師傅不答應去,那我們請璃兒妹妹去京城如何?”
蘇潤璋放下了茶盅,眼睛盯着樑伯韜:“虞城,此事萬萬不可。”
“爲何?”
“潤璃妹妹的師傅和蘇家無關,而潤璃卻是蘇家三房的嫡女,此事孰重孰輕,我想你分得清楚。”蘇潤璋看着樑伯韜那迷茫的眼睛,步步緊逼:“我知道你還有別的心思,可是你自己也說過,你的親事你自己不能做主,那你何苦去招惹潤璃妹妹?”
“怎麼又扯到我的親事上面了?”樑伯韜臉上浮現出一點可疑的紅潤:“潤璋,你現在說話很古怪!”
“但願我沒有多心。”蘇潤璋看着好友,嘆了口氣:“其實你只是一時的迷惑,你覺得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閨閣千金,所以你覺得好奇,回京以後,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會把她忘記了。”
“瞧你說的,好像我……”
話音未落,就聽到風雅樓的跑堂在敲門:“風雅樓三號的客人到了。”
門被拉開,門口站着一老一少,正是南山隱叟和潤璃。
潤璃朝着蘇潤璋和樑伯韜展顏一笑,隨着南山隱叟走進了包房,店小二已經麻利的把客茶送了過來。
“風雅樓是個不錯的飯莊,四堂兄,你說是不是?”潤璃看着蘇潤璋在凝神看着掛在牆上的字畫,露齒一笑:“這張行草我總看不全字兒。”
“那我怎麼聽說潤璃妹妹學書法的時候最開始是練的行草?”
“那時候覺得行草讓別人看不懂,似乎挺高深。後來發現我素常寫的字兒都沒人能看懂,所以就改練楷書了,只是李娘子說我習行楷比較符合我的性子,所以現在的字還是很跳脫。”潤璃看了看那幅字,眼睛裡滿是羨慕:“聽父親說四堂兄的字是出了名的好,改日可否向潤璋哥哥請教一二?”
蘇潤璋含笑看着她:“等三叔今年回京述職,潤璃妹妹也會跟着回京都居住,到時候在一起了,自然有時間切磋。”
潤璃偏了偏頭:“這兩天潤璋哥哥可有空?”
“這倒不巧了,我和世子打算明天返京。”蘇潤璋看了看俏皮的堂妹,眼裡也滿是欣賞:“我和世子還有大事要請潤璃妹妹的師傅幫忙呢!”
轉頭看了看樑伯韜,發現他正在走神,用手悄悄推了推,示意他說話。
從潤璃走進來的那一刻起,樑伯韜就感覺到自己變得不自在起來,分明想看見她,但是真正見到她了,又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恍惚間卻聞到少女的芬芳,依稀似下午自己抱着她縱馬穿過杭州的街道時,那鼻子下若有若無的芳香。
感覺到蘇潤璋在推他,樑伯韜定了定神,對着南山隱叟一拱手:“老神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望老神醫切勿見怪。”
南山隱叟笑着點頭道:“可是爲了皇上的病?”
“正是。”
“皇上是否經常左邊頭痛,伴有多夢或是失眠、心悸,如周遭聲響過大,便會感覺忽忽欲狂?”
樑伯韜和蘇潤璋皆是一驚:“老神醫所言極是。”
“聽聞不久前濟州發生流民□,數萬餓殍在一自稱天王之賊寇引領下衝入濟州府衙,殺知府,開官倉,據山爲王,皇上急怒攻心,因此昏迷數日,醒後精神不濟,一直無法上朝,可是如此?”
樑伯韜驀然一懍,眯了下眼睛看着對面鬚髮皆白的老頭,沒想到這鄉野之人對朝廷之事竟如此瞭解!他是在幫魏貴妃還是柳德妃辦事?又或者只是單純的見多識廣?
看到樑伯韜全身的警戒和懷疑,南山隱叟呵呵一笑:“世子不必緊張,老朽一介鄉野村夫,不值當世子如此重視!只是老朽自知你們必有一日會要來找老朽爲皇上治病,所以也特地出去打聽了下朝政之事。”
聽得此話,樑伯韜方纔略微放鬆了身子,但臉上仍有疑惑之色。
“老神醫如何知道我們必會來找你呢?”
“因爲世間本無南山隱叟這個人。”
“那爲何皇上說當年是南山隱叟治好了他的病?”
“當時老朽無心入太醫院爲官,便向皇上請辭,託言雲結廬杭州南山,不理世間雜事,想來是皇上自己給老朽想了這麼一個名字,老朽自己卻是不知的。”
“老神醫你就是南山隱叟?”樑伯韜和蘇潤璋驚呼起來,看着面前鬚髮皆白的南山隱叟:“難怪潤璃妹妹醫技近似乎神仙,原來竟得了老神醫的真傳!”
“世子和蘇少爺過譽了,老朽只是懸壺濟世,做自己的本分而已,當不得‘老神醫’這三個字。”
“當得,當得,如何當不得?”樑伯韜滿臉興奮:“老神醫,可否明日與我們一同返京爲皇上治病?”
“太醫院人才濟濟,何必老朽進京?”
熱氣騰騰的酒菜已經上來,南山隱叟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鱸魚,慢慢品味:“唔,風雅樓這菜做得確實不錯。璃兒,改天叫你那個黛青丫頭來嚐嚐新出的菜,以後師傅就有口福享受這麼美味的菜餚了。”
蘇潤璋見南山隱叟的全副精力彷彿已經轉到飯菜上面,輕輕巧巧就回避了他們談話的中心,趕緊想把話題拉到正題兒上面來:“老神醫,您這般疼愛潤璃妹妹,這是她的福氣。”
“是啊,璃兒這丫頭打小就跟着我學醫,人聰明,又孝順,我是心底裡把她當孫女兒看的。”南山隱叟眯縫了眼睛,有滋有味的嚼着清蒸鱸魚,順便把一根魚刺出來擱到旁邊的碟子裡:“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什麼爲了蒼生社稷的大道理我也不想聽,可總不能讓你們把我的乖徒弟弄到皇宮那種污糟的地方去受罪,我就替丫頭去走一趟,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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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樑伯韜,南山隱叟放下了筷子:“你得讓皇后娘娘——那是你姑母?你叫她保證,皇上病好以後可不能讓我進太醫院,我不愛呆到那種地方,被宮裡的娘娘貴人們呼來喝去的,而且去了太醫院,我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能留這把老骨頭安安穩穩的回鄉。世子如果能做到,老朽雖不才,卻也願盡力一試,爲皇上分憂解難。”
“一切如老神醫所說便是。”
樑伯韜和蘇潤璋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