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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突然大殿頂上突然響了個大炸雷,大傢伙全被皇帝這句話驚呆了。

謝榮首先石化在地,季振元算是歷經滄桑的,但是也僵住不動了。

廣恩伯不知年老還是多年不動腦子已然很遲鈍,看看左右才恍覺皇帝是要把謝葳嫁給曾密爲平妻……平妻,那好哇!平妻跟貴妾有什麼分別?謝榮的女兒給他們家作了妾,這倒真是讓他們長了臉了!這個主意出得好!

他立即道:“皇上,老臣同意!”

“不!”

“我不同意!”

他話剛落音,謝榮與任如畫都異口同聲反對起來。

謝葳以平妻身份嫁到曾家,那便是謝家永遠的恥辱!

而對於任如畫來說,也會是個永遠掀不去的惡夢!謝葳的手段任如畫哪裡有不知道的?當年爲了攀上魏彬連主動獻身給魏暹的事都敢做,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她怎麼能讓謝葳進入曾家?而且成爲曾密的平妻!

任如畫光只要想到這裡,她就感覺要瘋了!

但是這裡沒有她說話的地方,她眼下居然連爲自己爭取一下也不能!

靳永適時道:“廣恩伯進宮告御狀就是爲了維護家族顏面,往大了說這也是維護了勳貴的顏面,何況謝葳縱奴行兇,此事她的罪責更大,理應就此拿出態度來改過自新!謝侍郎也別心疼女兒了,她有今日,也是你平日縱容的結果。”

謝榮怒視着靳永,強忍着不與他爭執。而是快步走上丹墀前道:“皇上,小女雖然不才,卻也是微臣的嫡出親女,如何能給人去作平妻?還求皇上收回旨意!”

皇帝望向他,“那你有什麼辦法讓廣恩伯平氣兒?”

謝榮道:“臣願意出一萬兩銀子。”

“我不要銀子!”廣恩伯踩着他的話尾駁回去,他衝皇帝拱手道:“皇上,靳大人說的對!老臣此番進番就是爲着爭口氣!就依您說的辦!”

一萬兩算什麼?他謝榮只有謝葳一個女兒。難道到時候給出的嫁妝還會少於這一萬兩銀子麼?靳永都把話逼到這份上了,難道他還會爲着這一萬兩銀子打自個兒的嘴巴?別以爲他傻,沒錢人有沒錢人的活法,這樣的帳他眨眨眼就算清楚了!

都把人家謝榮的寶貝女兒當平妻替曾密娶了回來。過了今兒這遭,勳貴裡頭誰還敢不敬着他幾分?

“皇上!此舉實爲不妥!”

季振元也出面了。謝榮若是有了個嫁作平妻的女兒,那他以後少不了被人指背皮,這雖然不會給他的仕途直接造成障礙,卻會成爲他終生的一個污點!而且,作爲皇帝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一個臣子呢?他當然要阻止皇帝這樣做。

“季閣老這話放肆了。”靳永直起腰桿道,“身爲臣子,豈能懷疑皇上的決策?”

季振元沉聲道:“靳永,你這是在落井下石,公報私仇!”

“季閣老這話又讓下官費解了。”靳永冷笑道:“在下與謝侍郎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日私仇之說?”

“好了,不要吵了。”

皇帝突然出聲,鎮下來一幫爭吵。

他掃視了眼下方,凝眉道:“謝榮。你可還記得前年宿妓那次,朕說過你若再私德敗壞該如何處置?”

謝榮愣住了,前年宿妓事發當場,皇帝輕饒了他,之後他說若有再壞,則兩罪並罰……

“不!皇上,”謝榮撩袍跪下來。“臣願意貶官願意削職,請皇上收回讓小女嫁作平妻的決定!”

“放肆!”皇帝拍案,“降官削官豈是你說降就降的?!”

殿內瞬間噤聲,季振元連忙也瞪了眼謝榮。

皇帝怒道:“就按朕說的辦,着謝榮一個月之內把女兒謝葳嫁到廣恩伯府曾密爲平妻!”

“謝主隆恩!”廣恩伯叩拜。

“皇上!”

謝榮撲通跪在地下,牙關緊咬得面肌都有些顫抖了。

皇帝站起身來。“謝榮留下,其餘人都退下吧!”

一殿的人俱都稱是起身,侍衛們拉起文四兒等人出了去。廣恩伯心滿意足地率先出了殿門,臉色青白的任如畫隨後跟上,季振元回頭看了眼謝榮。也出去了。靳永也看了眼謝榮,然後踏着方步出了去。

所有人走盡了,獨留謝榮還跪在地上。

皇帝保持着負手而立的姿勢,看着他道:“起來吧。”

謝榮跪着不動,皇帝也不吭聲。走回龍案後,他坐下看着他:“很委屈是嗎?”

謝榮抿了抿脣,沒作聲。

皇帝道:“除了委屈,是不是還覺得朕冷血無情?或者,偏聽偏信?”

謝榮咬了咬牙,把頭垂得更低了點。

皇帝緩緩舒了口氣,說道:“朕也有女兒,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謝榮你別忘了,你在身爲父親的同時,還是個受着朝廷俸祿的官員!你身爲朝廷要員,本當勤修身爲榜樣,可是你家宅之中卻屢次傳出有損朝廷顏面的醜聞!治家不嚴,這是你最大的過錯!”

謝榮磕了個頭,伏在地上。

“你以爲朕今日是偏聽偏信,置你的名譽於不顧?可是朕要告訴你,朕今兒是成心地在治你!因爲你治家不嚴,朕必須要給你個教訓!朕一言九鼎說過兩罪並罰並不是在說笑!你因爲這個女兒遭受了多少非議?如今朕替你把她嫁了出去,從此讓她成爲曾家的人,這也是在救你!”

“皇上!”

謝榮伏在地下,眼淚已流出來,肩膀因情緒的無法抑制而聳動着。

皇帝望着他,再道:“朕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是太子身邊出來的,朕還指望着你們將來能夠替他扛起這沉甸甸的朝堂,你聰明,內斂,知進退,擅審時度勢,是個當官的料子,在年輕一輩的官員裡,你毫無疑問是出色的那個。

“可是靳永的那句話說的不錯,一個人,終需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你治家不嚴,就該承擔起被懲罰的後果。你的女兒任性跋扈,也得承受她任性的後果!今日朕必須治你,否則律法便等於虛設。女兒是你教出來的,這過錯,你也得承擔!——回去閉門自省十日,而後好好準備此事。”

“罪臣,遵旨!”

謝榮伏在地上,久久也未曾能擡起頭來。

廣恩伯一回到府,把皇帝判了謝葳給他們曾家做平妻的旨意一說,就連剛剛昏迷甦醒過來的曾密也嚇得差點連下巴都跌了下來,而廣恩伯夫人與兒媳婦們也都驚呆得說不出話,直到見到任如畫失魂落魄的走進來,才漸漸相信這消息居然是真的!

廣恩伯夫人很快有了與丈夫一樣的狂喜,那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頓時就擺露在臉上了,廣恩伯大手一揮喚來府裡管事:“這就安排媒人去謝榮行媒聘之事,動靜弄大些!我要讓勳貴們都知道他謝榮的女兒打傷了我兒子,反過來成了我曾家的平妻!”

管事這裡自是下去辦理不提,任如畫五味雜陳回到三房,站在廡廊下竟不知道往哪裡去,謝葳過了門,這三房便就有了兩個主母,而曾密雖然不曾納妾,可對她來說,這平妻豈不比妾侍成羣還要來得有壓力?

當初抱着報復永慶伯府的心理,想借意圖攀附季振元的會陽伯夫婦之手將謝葳嫁到永慶伯府,爲此她不惜去破壞謝家與黃家的議婚,卻沒想到事情的最終居然是謝葳嫁給曾密爲平妻!成爲了她這輩子的死敵!

她忽然開始後悔,當初爲什麼要聽從曾密的話去接近謝家,如果她不上謝府,曾密便不可能跟謝榮走到相互利用的地步,如果不到這一步,她們與謝榮便不會成仇。如果不成仇她不會想報復,如果不報復她便不會被埋進自己挖的坑裡!

任如畫的心情,再沒有言語可以形容。

四葉衚衕這邊隨着謝榮回府,氣氛已然低成了冰點。

謝葳自打從派出去的小廝嘴裡得知這消息時,便開始關在屋裡瘋狂的砸東西,砸完就打人,打完人又砸,至今已折騰了有兩個時辰。

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慰。

莫說她自己,整個四葉衚衕的人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誠然,謝葳年紀不小了,想嫁入豪門作少奶奶已然不可能,她名聲敗壞,官戶人家也不見得會娶她。她最有可能的,是嫁個沒什麼背景的寒門士子,或者是給人做填房。可是無論是小門小戶的娘子,還是填房,也都比平妻強。

在沒有貴妾的本朝,平妻不就是個貴妾麼?在原配面前要執妾禮,凡事也要隨在原配身後,平妻,就是個好聽些的名號而已。

謝榮心裡又何曾好受?他的心裡像是滾着一團火,一團毫無辦法將之熄滅的火!

出了宮他駕馬到了護城河邊,縱馬沿着河堤跑了二三十里,也未能把心情平復下來!

郭興氣喘噓噓跟在他身後,等到他從馬上跌下地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他跪在寒風嗖嗖的草地上,也不覺寒冷。

“去他的兩罪並罰,去他的家教私德!天下間私德敗壞的人那麼多,他怎麼不一個個逼着他們去把女兒當妾嫁出去?!說到底,我就是他手裡的一隻螞蟻,他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他媽當個三品官還不如人家平民百姓來得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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