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 179 章

忽得不知從哪刮來一陣大風吹得屋檐下吊着的燈籠一團亂撞, 幾乎要掉落下來。阿靈阿忽然想起先前那一直模模糊糊盤踞在他心裡的事來。數日前在朝陽門外太皇太后的殯宮處, 有一晚也是這樣狂風大作,在舉哀的衆人都散去後侍衛處奉旨悄悄引了一布衣之人到了御前。那人在皇帝獨居的小屋裡逗留了足有一個時辰才走。此人說起來同揆敘提到的暴死的湯斌還有些關係,阿靈阿雖然沒和此人共事過,但倒也認得,他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因父喪丁尤在家的王鴻緒。湯斌死後家徒四壁,就是他送了錢去安葬的,一時還傳爲京中美談。他是江蘇人,此番是不遠千里來爲太皇太后哭喪,皇帝親自召見說來也不奇怪。但阿靈阿把這事放心上是另有原因, 他是散秩大臣,引見這事不用他親自帶人到御前, 但那日因颳大風, 他怕各處有火燭傾倒失火因此站在院子裡吩咐下屬, 剛好同入內覲見的王鴻緒擦身而過, 他記得那時他無意間瞥見他袖口硬梆梆的似是捏了什麼。

“大人。”

阿靈阿打了個激靈, 他的下屬侍衛五格不知什麼時候站他面前。

“怎麼了?”

“皇上召您。”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阿靈阿抖了抖坐皺的袍子拿上帽子往外走。五格跟在他後頭看着是想送他,阿靈阿苦笑不得,道:“我又不是不認得,你不用帶我去了。剛纔起了大風, 你帶人細細巡視一遍,務必注意各處明火。”

五格應了一聲掉頭去了。

皇帝這些日子都沒有住回昭仁殿, 而是住在乾清宮右翼靠近主殿的一間小屋裡爲太皇太后繼續服喪。那原本是預備給大臣們值宿用的, 因皇帝要住匆匆收拾了出來, 卻仍甚爲簡陋。

“奴才阿靈阿求見。”阿靈阿整了整衣冠推門而入。

二十七日已滿,數日前上至皇太子下至平民百姓們已經除服,皇帝卻堅持要爲太皇太后服喪百日,故至今仍着孝服。數月在慈寧宮侍疾又經歷了近一個月的守靈,皇帝消瘦甚多顴,容顏也甚爲憔悴,整個人幾乎埋在一身寬大的白色孝服裡。

阿靈阿剛要問皇帝召他何事,屋子裡突然響起一聲嬰兒的哭聲,他這才注意到有一婦人懷抱一嬰兒站在角落裡,他一進屋就全然把注意力放皇帝身上剛都沒留意到他。

皇帝朝她招了招手,面上流露出一絲愛憐,“怎麼哭了?”

那婦人頗會說話,對皇帝道:“阿哥聰明敏銳,這是知道有陌生人來了。”

皇帝聽了天顏竟難得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倒也不算陌生人。”

聽了這話阿靈阿心中就有了數了,這嬰兒應該就是他妻姐德妃所生的龍年阿哥了。皇帝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臉,小阿哥的臉蹭着父親的手似乎是心安了,止了哭聲慢慢又睡了過去。皇帝面露慈愛,對阿靈阿說:“你也過來瞧瞧他吧。”

阿靈阿走近了些,小阿哥養了十幾日已經長大甚多,他是個粗人也看不出長得像誰,不過覺得眉清目秀十分俊美。

皇帝卻像是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偏問他:“你看他長得像誰?”

阿靈阿一下愣了,好半天才說:“小主子他長得像皇上。”

皇帝含笑搖了搖頭。“你如今尚未有子,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了,兒子多肖母,他同德妃生得甚像。”皇帝瞧了瞧阿靈阿忽然說:“你祖母是和碩公主,算來你也是朕的表弟,如今朕同你又娶了一對親姊妹,都說男孩像母親的孃家人,沒準將來你的兒子同朕的阿哥長得像親兄弟。”

阿靈阿連稱不敢,卻不知皇帝這是一語成讖,數年後他和珍珍果真生了個和如今如今襁褓中的龍年阿哥甚肖的兒子,兩人站一起看着比同四阿哥一起更像親兄弟,卻也因此釀出了一連串的風波。

“德主子可好?”阿靈阿心裡惦記着媳婦的吩咐關切地問。

皇帝臉上的笑容退了些,眼神卻一下溫和了下來,“她大病初癒身子還虛得很。朕都聽她說了,她如今能平安無事也多虧了你媳婦送的人蔘。”

阿靈阿道:“奴才這一身都是皇上賜的,給德主子送區區幾株人蔘又算什麼?”

皇帝沒說話,看着他眉頭一挑。阿靈阿這些馬屁自個兒說得都有些臉紅,在皇帝的眼神下結結巴巴繼續說:“奴才……奴才這都是肺腑之言。若非皇上簡拔,奴才如今不過還是個三等侍衛。皇上對奴才的天恩就是要奴才拿命去報答奴才也是甘之若飴的。”

皇帝聽到這對乳母說:“抱他下去吧。”

乳母遂抱着孩子退了下去,她這一走屋子裡就真只剩了皇帝和阿靈阿兩人,進來這會兒了皇帝也沒說到底是叫他來幹什麼的,阿靈阿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去把桌上的奏本替朕拿來。”

皇帝忽然開口說話倒叫阿靈阿一愣。皇帝盤膝坐在炕上手中掛了一串佛珠,白色的孝服下隱隱可見黑色的常服,甚是肅穆。皇帝生得丰神俊朗外加說話時向來溫和不緊不慢,總給人識量寬和的感覺。但如今服喪多日形容憔悴顴骨高凸、棱角分明,驀然一看就有那麼一股子陰沉憂鬱、刻薄寡恩的味道來。

阿靈阿壓着心中的不安往屋子另一角的書桌走去,桌子的左上角擺了一摞已經批閱好的奏摺,正中另有一份攤放着,似是皇帝才批過的。

“就那一份,拿過來。”

阿靈阿背對着皇帝站着,也不知道皇帝怎麼就知道他剛好看的是那份。他把摺子拿了起來,因原本就是攤放着的,阿靈阿不由自主地就看了那麼一眼,就這一眼看得他雙手微微發抖。

“你站那做什麼,還不快拿來。”

皇帝在身後催促着,阿靈阿忍下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震撼合上摺子返身走了回去。他俯下身把奏摺遞給了皇帝,皇帝看也不看拿過來就放到了一邊。阿靈阿低着頭,腦海裡翻來覆去全是剛纔看見的字,不過短短一會兒後背上已經溼了一片。

“你怎麼了,突然不吭聲了。”

阿靈阿不得已勉強擡起頭,一對上皇帝幽幽的眼神他剎那間就知道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皇帝看穿。阿靈阿渾身一涼,跪倒在地上道:“皇上……奴才……奴才萬死……”

皇帝問:“你何罪之有?”

阿靈阿額頭上的冷汗滴到了面前的毛氈子上,他卻動也不敢動,“奴才萬死,奴才剛纔想着下了值怎麼也要去找揆敘……”

他頭上一沉,似乎皇帝把什麼東西放在了他的頭頂。

“既然看見了就看完吧。”

阿靈阿一摸,從他朝帽上抓下來的竟然是剛纔那本要命的奏摺。阿靈阿嚇得渾身發抖,“皇上……奴才……奴才不敢……”

“叫你看你就看,你若不看朕現在就治你的罪。”

阿靈阿無法只能哆哆嗦嗦地把奏摺翻開。在開篇“臣聞自古帝王御天下之道,舉直錯枉而已。”後便是通篇累牘的彈劾明珠結黨營私,排陷異己,貪污收賄。而更讓他覺得觸目驚心的是皇帝硃筆在底本上的增補刪減。

阿靈阿看了幾眼實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他把奏摺一合撲倒在地。“皇上,奴才實在不敢看了,求皇上治奴才的罪吧。”

皇帝道:“你想着給揆敘報信這雖是大罪但畢竟你對他的兄弟之情倒也情有可原。念你向朕坦白從寬,朕就饒了你這一次。”

“奴才謝皇上不殺之恩。”阿靈阿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皇帝又道:“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待在朕身邊,寸步不能離。”

阿靈阿猛地擡起頭:“皇上,奴才有一問。”

皇帝道:“你是想問朕爲什麼故意讓你看見這摺子麼?”

那摺子就攤在桌子上,無論阿靈阿再怎麼小心也會看見,所以皇帝就是故意的。阿靈阿捏了捏手心,鼓着勇氣道:“是,奴才冒死求皇上明示。”

皇帝利落地下了炕全然不似外間傳聞那般虛弱不能自理,他拾起地上的摺子輕輕在阿靈阿的頭頂敲了一下,“好好想想,你若想不明白終有一天會給自己招來同樣的禍。”

皇帝拉開門一陣冷風夾着雪花灌了進來,皇帝不再看跪地不起的阿靈阿,轉頭朝外喊了一聲:“來人!”

繼《參河工疏》後短短數日,御使郭琇又一本《特糾大臣疏》指着明珠等人石破天驚。皇帝沉默了數日後於二月初九日御乾清門,他當日由兩個太監架着才能勉強站起,幾番沉痛不捨糾結後才發出對明珠一黨的處置:勒德洪、明珠著革去大學士,交與領侍衛內大臣酌用;李之芳着休致回籍,餘國柱着革職,科爾坤着以原品解任;佛倫、熊一瀟等着解任,於河工案內完結;葛思泰、石柱於敕審之事能加詳明,着免議。

只有阿靈阿知道,皇帝哪有什麼虛弱不堪痛心疾首,彈劾明珠的摺子都是由皇帝親自仔細刪改後再借由郭琇之手發出,虧得皇帝還想出找了太監架着自己裝病去朝上演這出大戲。

前朝的話音才落,耳報神們飛馳至各宮,不多一會兒消息就傳遍了內廷。不可一世當朝第一人北門宰相明珠竟然就這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太皇太后大喪之時倒了。

惠妃身子晃了晃,撐着八仙桌的桌角才勉強站住了。早雁憂心忡忡在一旁地問:“主子,如今該怎麼辦?”

惠妃閉了閉眼,道:“別慌,今兒是小阿哥滿月,我們先去永和宮,該辦的事得先辦了。天還沒塌呢。”她扶了扶頭上的髮簪挺直了腰背往外走,早雁忙抱起賀禮跟了上去。

因還在國喪中,小阿哥的滿月禮也遂罷了。只是禮廢情不可廢,宮裡幾位平素同蓁蓁有往來的主位們仍是上門探望蓁蓁和小皇子。惠妃到時其他人也是到了,往日裡熱情籠絡的姐妹們今兒各個看着惠妃的眼光都頗爲不同。雖然從來沒有人明說,但大家都清楚,她納蘭玦卿和大阿哥在這宮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是什麼,是她那位權相叔父,如今明珠倒臺了,大阿哥的前途又會如何?

衆人幸災樂禍的目光像刀一樣紮了過來,惠妃淡淡地瞥了衆人一眼,臉上帶着一絲從容的微笑坐到了蓁蓁身旁。她讓早雁把帶來的禮物打開,一件件地指着說:“我收拾了一些八阿哥從前穿過的舊衣裳,另有幾支人蔘是給妹妹補身子的。”

榮妃在旁聽得“噗哧”一笑。“玦卿妹妹,你可是這宮裡的金主,從前可沒見過你出手這般寒磣的。去年敏常在生了小公主的時候,你不還打了一對金鐲子送去麼。怎麼到了德妹妹這兒,就只剩幾件破衣爛衫和幾支不值錢的人蔘了呢?”

惠妃臉上閃過一絲刺痛,榮妃瞧得心裡痛快,想着這納蘭玦卿也有今天,她不就仗着明珠得寵在宮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如今明珠倒臺了,看她還有什麼能驕傲!榮妃一直覺得要不是族叔圖海早逝憑圖海的功勳她和胤祉不至於被惠妃和大阿哥踩了半輩子。

她心中笑得甚歡,突然對上惠妃冰冷的目光一下被澆了個透心涼。

“榮妃姐姐,如今還在國喪中,皇上至今都日日素食,我們又怎麼能在這大肆慶祝呢。”惠妃轉身輕輕握住蓁蓁的手,“只是委屈德妃妹妹和咱們的龍年阿哥了。”

蓁蓁寒冬臘月裡產子,又抱着孩子在雪夜裡走到乾清宮,這一番折騰幾乎是折去她半條命。虧得劉長卿醫術高明,即便如此如今雖然出了月子但身體仍很虛弱,到現在都躺在榻上起不來身。此時蓁蓁淺淺一笑,輕握住惠妃的手說:“惠姐姐說的什麼話,我哪是這般不懂事的。”

榮妃這下碰了一鼻子灰,明珠雖然倒了,可惠妃到底在宮中穩坐四妃之首多年頗有威信,如今又手掌一半宮權,其他人也不敢跟着榮妃落井下石。衆人略坐了坐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就三三兩兩散了。

待其他人一走,惠妃的眼淚一下淌了出來。

“姐姐,萬不可如此!”蓁蓁勉強坐了起來,她給秋華使了個眼色,秋華帶着早雁她們都退了下去。

惠妃落着淚握住蓁蓁的手說:“我心裡亂極了,如今也不知該怎麼辦,大阿哥還那小,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能和誰說說了。”

蓁蓁解了帕子她擦眼淚,邊擦邊說:“這就對了,姐姐若心裡過不去就來我這同我說,但是出了這屋子無論是對誰都得端着您惠主子的架子,別讓別人看出來您一點不自在。”

從郭琇彈劾後惠妃幾日輾轉難眠,眼角在不經意間又多了一條細紋,她看着顯得那般憔悴。“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富貴榮華能幾時,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怕胤褆有什麼萬一。”

蓁蓁勸道:“我看事不至於如此。明相那邊可有遞什麼話進來?”

惠妃搖搖頭。“我也知道如今是風口浪尖,我也不敢派人出宮怕被人拿着把柄再參他一本私通內廷,叔父那邊的事我一點消息都沒有,今兒從乾清宮那傳來的消息是說叔父什麼話都沒說,皇上下了旨意後他磕頭謝恩就出宮去了。”

蓁蓁雖然一直臥牀養病,郭琇這連着兩道驚天一奏蓁蓁也是有耳聞。如今聽惠妃這樣說她的心到定了。“明相既如此做,姐姐倒可無慮了。”

惠妃擦了眼淚問:“你的意思是……”

蓁蓁幽幽嘆了口氣:“皇上做的這些終究都是爲了太子。”

索額圖不在朝,如今大學士中明珠的人佔了一半,更不要說六部九卿了,皇帝本來扶持漢人湯斌想爲太子增添勢力,沒想到湯斌暴亡一計落空。如今明珠聲勢赫赫對索額圖一黨更是步步緊逼,長此以往太子地位必然會動搖,這纔有皇帝借郭琇及其背後對明珠不滿之人的手用河工不利逼退明珠。

惠妃一愣,她過了一會兒漸漸想明白了,可臉上卻露出了幾分不甘。“若我當年生胤褆的時候也死了,是不是皇上今日就不會罷了叔父的職了?”她這終究是一時的氣話,說罷自己都搖頭苦笑。即便她那時死了又如何?她不是皇后,胤褆不是太子,她死了宮裡不過多了一個沒孃的孩子罷了。

蓁蓁輕嘆一聲,“明相爺是極聰明的人,皇上借了河工的事發難,他此時若罷手從了皇上的心意皇上不過也就用河工一案了結,過去的事不會再追究了。若不從,皇上勢必得用雷霆手段強行剷除他眼中黨附明相的人,那時事情怕是會鬧得不可開交,於大阿哥也是傷害。”

惠妃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細細想來蓁蓁說的極有道理,她也熟讀史書典故,歷朝朋黨之爭哪有這般風平浪靜能結束的,即便是文人天堂的宋朝,黨爭失敗往往也是被逐出京,貶謫江南,更不要說前朝還歷歷在目的那些腥風血雨了。她本來就是極聰慧的女子,只是事關自己又那麼突然一下亂了方寸,如今經蓁蓁這一開解她也是想通了其中要害。明珠這一受實則是避了災禍,保全了她,保全了大阿哥,也保全了其他在朝的門生。

“姐姐往後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同大阿哥也定要如此說。您是惠娘娘,大阿哥是皇上的皇子,你們同明相爺都沒關係。”

惠妃心中明瞭,再看蓁蓁說了這半天的話面浮疲色,惠妃扶她躺了下來,握着她的手甚是愧疚:“都是我的不是,你身子還沒好就拿這些事來讓你費心了。”

蓁蓁弱弱一笑嗔怪道:“姐姐又和我見外了,生產時候要不是你我現在哪有命來聽你叨叨?也怪我失算沒想到她會這般狠毒,她早就想好了要等皇上在太皇太后大喪之際無暇他顧的時候算計我。”

惠妃面色更爲不愉嗎,長嘆道:“只可惜早雁沒能守住碧霜叫毛二喜奪了去。沒想到毛二喜竟然是佟佳氏的人,在碧霜供出佟佳氏的時候把她滅了口。”

蓁蓁眉頭微蹙:“這幾日我躺在牀上也想了很久,毛二喜素來六親不認,否則皇上不會把他放在那個位置,我看怕不是毛二喜。而且毛二喜是顧問行叫去抓碧霜的,別人也許我們不知根底,但顧問行只忠心皇上,他一定不可能是佟佳氏的人。”

“好在碧霜雖死,但佟佳氏這回也沒落了好。”惠妃想起那日去交接宮權時皇貴妃的臉色輕輕笑了,“你說皇上突然對佟佳氏雷霆震怒,是真生氣佟佳氏管束後宮不力,還是心裡明白碧霜是受了佟佳氏的指使在裝糊塗呢?”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她如今是被奪了權,那就是我們的好時候了。” 蓁蓁揉了揉額頭,將這些日子心裡所想和盤托出,“碧霜已死她害我的事算是樁死無對證,但姐姐別忘了還有一件若咱們查出來了,便能將她徹底拉下馬來。”

惠妃瞧着她,蓁蓁掀了掀嘴脣,吐出兩個字:“巫蠱。”

惠妃臉上露出一抹狠色:“你放心,既然皇上把東六宮交給了我,這次就算是把地都掀起來,我也要把她佟佳氏的秘密挖出來。”

皇帝走進永和宮的時候根本沒有像早朝那般虛弱到需要太監架着,他知道蓁蓁仍臥牀靜養便止住奴才們通報自己大步流星走了進去。他一眼瞧見了早雁,不禁問:“惠妃也在?”

秋華道:“是,惠娘娘來瞧主子和小阿哥,這會兒在屋裡陪主子說話呢,可是要奴才進去通報?”

皇帝擺了擺手走到了東梢間的垂花門前,只聽屋裡惠妃說:“你往後再不可如此了,大冷天的又才生了孩子,你怎麼就有勇氣抱着小阿哥去慈寧宮,你不要命了麼?”

蓁蓁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那時我就想着太皇太后一直在盼着龍年阿哥,我怎麼也要讓太皇太后看一看他。”

皇帝聽到這讓秋華開門,惠妃一見皇帝在門口忙起身福了福。“臣妾見過皇上。”

她神情落寞,眉宇間有一絲憂愁。皇帝素來十分疼愛大阿哥,對着惠妃卻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年皇帝雖然偶爾也會去延禧宮,不過也多是說大阿哥的事,兩人相敬如賓又相敬如冰地過着一晃眼竟然也有十幾年了。

“她一個人躺着養病也無趣,你若有空多來陪她說說話,這樣甚好。”

“臣妾知道。”惠妃神色淡淡,一如既往地皇帝來她就走,“臣妾就不打擾皇上陪德妹妹說話了,臣妾告退。”

皇帝點點頭,他看着惠妃帶着早雁二話不說乾脆利落地離去後才坐到蓁蓁身邊抱她坐起來。“朕怎麼瞧着你的好姐姐怎麼瞧着有些憔悴。”

蓁蓁靠在皇帝懷裡,幽幽地瞧了皇帝一眼:“明相爺的事臣妾一個病得起不來的都聽說了,何況是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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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問她:“惠妃來瞧你的時候可有同你說什麼?”

蓁蓁笑着搖了搖頭,“爺們的事咱們女人從來不管,臣妾如此,惠姐姐更是如此,皇上應該素來知道惠姐姐的性子的。”

皇帝沒言語,只聽到蓁蓁在他耳邊絮絮,她嬌柔的聲音好聽得無論說什麼他都想聽。

“只是明珠大人終究是惠姐姐的叔父,惠姐姐憂心也是人之常情,她雖沒有說,但臣妾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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