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風起之卷_十 知我心憂(2)

鄭昭心頭一動,也低低道:“查出來了?”

“陳大化。”

鄭昭怔了怔:“這是什麼人?”

“此人是第五課的抄手,已婚,無不良嗜好。”

抄手是負責謄寫文書的小吏,對鄭昭來說這些人實在微不足道。他道:“有證據了?”

“是。請國務卿大人給第五課發下這份文書。”

南鬥從懷裡摸出一張小紙片,鄭昭接過來看了看,卻是一份前往西原行商的商人文照批覆。他怔了怔,道:“這有什麼用?”

“此人看到這份文書,定會想辦法交給接頭之人,到時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五德營眼下就在西原。因爲西原鐵器很少,前往西原行商的商人可以說多半會與他們有聯繫。這是個公開的秘密,因此對西原商人文照批覆一直管理極爲嚴格。這份商人名單隻怕另有玄機,因此那個陳大化定會將它傳遞給與他接頭之人。鄭昭點了點頭,在上面批了個“交第五課簽發”的答覆,道:“一定要殺了他麼?”

“此人只是被匪軍收買,並不知道底細。與他接頭之人被擒後,定不會有人與他再行聯繫。但此人既然能做出過一次這等事,定然也會做第二次,不能留他了。”

鄭昭心頭又是一沉。這個陳大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證據確鑿後將他開革,或者關上一陣子也就算了,就算不理他,他也未必還敢再貪這種小便宜。可是南斗居然仍然要將此人滅口,只能說是嗜血成性。但鄭昭不想多說什麼,爲這種小人物與大統制發生衝突也不值得。他點了點頭道:“不過不要搞得人心惶惶。”

南鬥笑了笑:“國務卿大人放心,他是暴病身亡,不會有人懷疑的。”

等南鬥走出去時,空氣裡彷彿依然留着一點淡淡的腥味。鄭昭微微嘆了口氣,再不去多想。

……

儘管現在不是軍人,但在行伍中養着的每天出操的習慣仍然不改。鄭司楚每天一早起牀,就去院子裡練一趟拳腳,有時就騎着飛羽出去跑一趟。

新的一年開始了。雖然說未來屬於自己,可是在軍中時未來是實實在在的,根本不用多想,現在卻讓人覺得茫然。踏上仕途,成爲官吏麼?作爲國務卿公子,這條路當然也應該相當平坦,可是鄭司楚總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走這條路。儘管父親是共和國最大的官吏,可他繼承得最多的,大概是外公段海若的血脈吧。儘管軍中的生活要單調得多,可是他卻更覺自在。

只是,此路大概永遠都走不通了。他苦笑着。雖然知道此路不通,可是讀兵書、練槍馬的習慣卻怎麼都放不下。當成是個愛好也不錯,或者去軍校做個教官麼?只是軍校教官同樣屬於軍人,自己被開革出伍,永不錄用後應該同樣不行了,只能去文校當教席。不過想到自己一生都要去教一些孩子“一人口刀手”之類,鄭司楚同樣無法想像。

真是高不成,低不就,自己的未來究竟會是如何?不過能和蕭舜華成爲同僚,當文校教習其實也不是不可忍受吧……只是想到蕭舜華,他就又想到了程迪文。程迪文對蕭舜華一定懷有愛慕之心,那天在紀念堂遇到蕭舜華,恐怕就是他與蕭舜華約好的。那天程迪文喝得爛醉,後來不知如何了,多半會涎着臉去賠禮吧。

別去想了。鄭司楚心頭突然一陣煩亂,輕輕拍了拍飛羽的脖子,湊到馬耳邊小聲道:“飛羽,現在能打個大滾麼?”

大滾就是快跑的意思。飛羽打了個響鼻,似乎是回答。鄭司楚笑了笑,這匹愛馬深通人性,跟隨自己上過陣,那次奇襲楚都城時就跑在最前,把身後的軍馬拉下好一段。那次爲了照顧到別人,也沒有全力奔跑,現在沒事,倒可以讓它儘性奔馳一番。

他雙腿一夾馬腹,喝道:“快跑!”飛羽也不作勢,一個箭步便直衝出去。一般的馬疾馳時總要先小跑一段,但飛羽這等神駒卻幾無停頓,說跑就跑。此時已在城外,甚是偏僻,昨晚起過一陣風,路上的積土也已吹淨,顯得白而平坦,飛羽翻蹄亮掌,跑發了性,身邊的樹木一棵棵直往後退去,耳邊亦是風聲大作。雖然風寒似刀,但他胸中卻有說不出的痛快,彷彿又回到了戰雲密佈的西原,神出鬼沒的敵人即將發動總攻。

霧雲城裡的大路盡是石板鋪成,極是整潔。不過這些郊外的路自沒有這等待遇,只是條泥路。好在畢竟是首府的郊區,路甚是寬闊,壓得也甚是平整。馬匹在泥路上奔馳更是得力,飛羽雖是疾馳,蹄聲仍是錯落有致,極富節奏,顯然仍有餘力。現在正值年後,春雨未至,也是農閒時候。這些年共和國承平已久,大力發展農牧,農人袋裡有了餘錢,過年時更是日日醉飽,路邊的田裡都看不到一個人。在無人的路上狂奔,鄭司楚更覺胸懷爲之一空,那些不快盡已消散。

跑過一段,遠遠地見前面有一輛車。鄭司楚生怕會出亂子,連忙拉了拉繮繩,讓飛羽放慢了腳力。在這種大路上躍馬狂奔,撞上人自是自己的不是了。飛羽剛奔發了性,讓它放慢腳步還有些不願,不時哼一聲。

離得近了,卻見那輛車前並沒有馬,右邊輪子卻陷到了路邊的溝渠之中,多半是趕車的不小心。鄭司楚帶住馬,高聲道:“要幫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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