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擡頭看了洛寒桐一眼,他依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又看了一眼歐陽氏和墨氏,還好她們倆一直都沒敢太擡頭,就那樣溫謹的坐着,我稍微舒了一口氣,輕輕的說:“陛下不必擔心臣妾,妹妹們剛入宮,臣妾作爲姐姐,關心她們是應該的。”
我一邊說着,一邊不動聲色的在洛寒桐手臂上捏了一下,他點點頭,繼續漫不經心的說:“貴妃說的有理,朕近來朝政繁雜,貴妃又身體欠安,倒是疏忽了你們。你們若是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朕,朕會給你們做主的。”
他說的那麼淡然,卻讓低眉垂首的兩個女子眼前一亮,我看見墨玉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向洛寒桐,而洛寒桐的眸子恰好也掃向她。
那一霎那,墨玉本來就塗重了脂粉的臉紅的更加濃豔了,看上去像是一塊竄了膩的桂花糕。
也難怪,當初寥落的我從馬車裡下來,遠遠的看着高頭大馬上的少年,那眸中的星光便閃的我眼花,何況是這樣近的距離,這樣一個本就是來嫁給他的女人。
怕是任何女人第一次跟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對視,都會面紅耳赤吧。
墨玉又迅速低下了頭,可是臉上已經滿是春意盎然。
我知道洛寒桐看得出她的變化,但是他依舊不動聲色,把泡好的暖茶放在我面前,擡手把我去摸雪梨糕的手打掉,“雪梨性寒,你不準吃。”
容兼趕緊着人把雪梨糕撤了下去。
歐陽婧兒和墨玉眼神裡透着驚訝,看着洛寒桐那麼自然的無微不至的照顧我。
我覺得有點不合適,明明是想讓這兩個女子寬寬心,免得到時候招來記恨惹麻煩,沒想到洛寒桐竟然這麼陰險,估計就是成心想讓這些女子疏遠我。
歐陽婧兒臉上帶着一絲尷尬和嫉妒,假聲假氣的說:“早就聽聞陛下視貴妃姐姐如掌中至寶,果然,妹妹今天是見識到了。”
我剛要說話,洛寒桐輕描淡寫的說:“既然知道,那麼以後無論什麼事,都不要去勞煩貴妃娘娘爲你們費心。”
我愣住了,轉頭看向洛寒桐,用眼神問他幹嘛這樣?
洛寒桐假裝看不見我,繼續對她們倆說話,“你們倆可記得住?”
“是,陛下,臣妾記住了。”
“嗯。”洛寒桐點點頭,伸手拉起我,話都沒說,直接離開了涼亭,身後的容兼也頓了一下,然後立刻小跑着跟上。
遠遠的,我聽見亭子裡傳來的聲音,“恭送陛下,恭送娘娘。”
我想回頭跟他們說句話,可是洛寒桐的手死死的拉着我不放,我只能老老實實的跟他走。
走出了好遠,我問洛寒桐:“你剛纔幹嘛對她們那麼嚴肅啊?”
“我一直都很嚴肅。”
“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因爲你不一樣。”
他說的很自然,這樣的態度反倒讓我有點無法開口了,只好支支吾吾的說:“可是,當着她們的面對我那麼好,她們會討厭我的。”
他嘴角掛起一絲壞笑,“最好所有人都討厭你,這樣你就只能喜歡我了。”
我撅嘴不樂意,“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就是故意的。”
我瞪大眼睛看他,“你到底想幹嘛?”
“我想讓她們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這樣纔不會有人惹你。”
“可是你這樣……”
“沒有什麼可是。”
他不再讓我說話,嘴角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真是天生的妖孽,他和師父仙人般的身姿完全不同,師父那樣的人,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好像永遠都無法觸及,也不敢對他有非分之想,可是洛寒桐,完全生就了一副邪魅勾人的面孔,女子見了他,就註定是在劫難逃了。
可惜,這麼好的姿色,卻唯獨誘惑不了每日在他面前的我,想來,也是洛寒桐的悲哀。
他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御書房,對我說:“你想看什麼書,自己去找,我要處理一些事情。”
我點頭應着,隨便抽了一本古籍,坐在火爐旁的椅子上一頁頁的翻看着。
只是隨手一拿,不想這本書我竟曾經讀過,而且是我入初府的第一晚看的那本,人生中第一次見到有人要一個孩子一夜之間讀懂一本書,着實是印象深刻。
我想着師父當時那副不近人情的冷酷樣子,心裡竟生出一絲暖意,不知道他當時看着像個小傻子一樣犯愣的我,心裡會怎麼想呢,是可笑,可憐,還是可愛?
我胡思亂想着,不小心,心思便上了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洛寒桐正在看着我,我下意識的拿起桌上的古籍胡亂遮住了臉,暗罵自己怎麼能在他面前走神呢……
可是已經晚了,洛寒桐低沉着聲音問我:“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啊……我在看書啊。”
“柒月,你的書拿倒了。”
“啊?”我趕緊把書轉過來,又遮在臉上。
我聽到洛寒桐鼻息裡傳出的笑聲,緊接着是他從龍書案後走下來的聲音,暗道這下慘了。
果然,腳步聲停在了我面前,竹節般修長的手指從我手中把那捲古籍抽走了,露出一張漂亮的男人面孔。
“柒月,你剛纔在想什麼呢?滿眼都是笑意,書上寫了什麼可笑的東西嗎?”他說着,還裝模作樣的翻了兩下,又看向我:“好像沒有啊。”
我低着頭,“我沒有說書上有好玩的東西啊。”
“那你想什麼呢?”
“我在想……你剛纔在小亭子裡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所以有點走神……”
他低下頭來看着我,屋中還有很多宮女內監守着,我覺得有點害羞,低下頭,“我就是胡亂想想,你別誤會……”
“嗯,我沒誤會。”
洛寒桐帶着笑意,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了龍書案後,繼續看那堆積如山的奏摺呈報。
我以前也來過幾次御書房,雖然我看不見宮外的樣子,但是隻看御書房裡的奏摺,便可將外面的局勢摸個大概。
洛寒桐的桌案前,藍色的加急文書比我從前見過的文書都要多,看來,他過的並不太平,似乎錫戎的局勢比洛鴻影在時要混亂很多。
原來,朝中的狀況,比我想象的更加順我心意,如此看來,外面發生的事情,應該不止宇文翼這一件,應該還有許多不大不小的事在暗暗發生着,雖不起眼,卻滋生了無窮的後患。
洛寒桐的江山本就不是用什麼正人君子的手段得到的,他的朝局不穩也是意料之中,可是爲什麼我隱隱覺得這些加急奏摺都和宇文翼的失蹤有關呢?似乎已經有一雙幕後的大手在暗暗操縱着這一切,讓朝局混亂起來,讓洛寒桐開始措手不及,直到宇文翼失蹤,洛寒桐纔開始真的焦慮了。
可是,這難道都是我的錯覺嗎?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撼動一個國家的朝局呢?
師父?
這個想法又莫名其妙的跳了出來,我暗罵自己又胡思亂想,不可能是師父,安子亦當年找不到他,洛鴻影找不到他,無人醒找不到他,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錫戎,又來這裡攪弄朝局呢?
他或許真的已經死了,或許,真的如他所說,看破紅塵,做一個閒散遊仙,隱蔽在一處如世外桃源般無人能尋得的雅居之所。
或許,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朝局散亂是洛寒桐自作自受,宇文翼出事只是一個意外呢……
我暗暗告訴自己,季柒月,你早就不是那個只會依靠着師父的孩子了,事到如今,你還在幻想着什麼,沒有人會幫你,你想活着,只能靠自己,去扳倒那個害慘了你的傢伙。
你師父已經不可能再出現了,你醒醒吧。
雖然這樣勸着自己,我心中卻依然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一直在小聲的說着什麼,這感覺讓我恍惚,害得那日朵蕎偷偷來見我時,我脫口就問:“無人醒真的一直都沒有我師父的任何消息嗎?”
朵蕎愣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才小心翼翼的說:“姐姐怎麼問起這個?”
我也回過神來,緩着氣說:“沒事了,我只是最近心裡總是有點慌,總覺得師父好像就在我身邊一樣……”
“姐姐,就算初先生真的已經……已經走了,他也會在天上看着你,他會保護姐姐的。”
事到如今,我又能說什麼,只好點着頭說:“但願吧,師父本來就少言寡語,就算他在我身邊,也不會告訴我的。”
朵蕎看着我,眼裡帶了一絲憐惜,沒有說話。
我換了個話頭,對她說:“對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何事?”
“前幾日,洛寒桐答應我不會找你侍寢了,雖然我不能確定他以後會不會反悔,但是暫時是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朵蕎的臉上滿是歡喜,“無人醒如果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是啊,能守住你,的確是件好事。”
我們正說着,我耳中卻突然聽見門外有一絲動靜。
悄無聲息的摸過去,猛地打開門,冬葉站在門口,如驚弓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