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淺一下子笑出聲來,“安子亦,真的越來越不要臉了。”
我看着他們二人玩鬧,心情也跟着好,甜甜的叫了一聲“安大哥”,畢竟叫子亦哥哥太肉麻了。
安子亦應了一聲,從茶臺上拿了點心給我,竟是我最愛吃的桃花酥。
我早起到現在滴水未進,一見到吃的肚子更是不爭氣了,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便接過來大口咬着。 Www● ttk an● ¢ Ο
安子亦提着我的胳膊,輕輕一託就把我放在凳子上,想來功夫也是不淺的。
想着之前被師父提着像顆白菜一樣,頓時對這位安大哥憑添了幾分好感。
初淺看着我,“跟着我二哥,可能會吃不飽飯的,以後要是餓了,便來我這裡。”
我吃的急了,噎得說不出話,只好拼命點頭,她笑着倒了杯茶給我,我用茶水順着桃花酥,只覺那茶香的沁腦,好像喝下去渾身上下都是香的。
吃了幾塊,感到不餓了,才發覺自己剛纔的舉止有些不妥,紅了臉停下動作看他們。他們倆像是沒有注意到我一般,輕笑着聊天,讓我覺得自在了很多。
我跳下凳子,輕輕的施了禮,“謝謝初淺姐姐,我該回去了。”
安子亦笑道,“雨還沒歇,你用不着急着回去,你師父一個人慣了,怕是忘了有你這麼個小丫頭的存在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初淺笑了笑,我覺得她笑起來就像仙女一樣好看,看着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舉止卻落落大方,優雅又不失活潑,真是大家閨秀模樣。
初淺看着安子亦,“你送她回去吧。”
安子亦縮了縮脖子,“我還不想死。”
初淺認真的盯着他,“你今天來,難道就是爲了與我打賭的嗎?我知道你擔心他的傷勢,他讓這丫頭來找我,怕也是在請你過去呢。”
安子亦也無奈的笑笑,“你這麼說,可是太折煞我這命小福薄的郎中了,不過……”他看了看我,“我倒真是放心不下他。”
他站起身,走近我,“走吧,丫頭,安大哥送你回去。”
我聽着他們的談話,似乎師父身上有傷,也不知如何發問,只好給初淺行禮告別,跟着安子亦出門。
外面的雨比來時小了些,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抱着我,樣子讓我想起了我爹。
我小心翼翼的問:“我師父受傷了嗎?”
他看看我,笑的極暖,“你叫……易落是吧。小丫頭,跟我不用那麼拘束,把我當你哥哥就可以了。”
他的眼睛很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他接着說,“你師父的確有一些傷在身,不過有我在,死不了。”
他的聲音不似師父一般清冷疏離,雖語氣輕快,卻聽得人安心。
我默默的聽着,畢竟我對這個師父所知甚少,父親對他的描述也是寥寥數語,但父親放心我一人在此,想來是對這個初家二少爺極爲信任了。
既然是父親爲我選的,我只需安心聽師父的話罷。
他看我不做聲,便用把傘塞進我手裡,從身邊的一根垂下的柳枝上順了片綠葉,吹哨子給我聽,那哨音脆生生的,在濛濛的雨中到頗有些味道。
他見我笑了,接着說道:“丫頭你記着,你師父既然收了你,便認了你是他的徒弟。他雖淡漠,但並非無情,他若是對你太兇,你就去找初淺或者來找我,切記,不要恨他。”
他的表情難得的認真,我聽得似懂非懂,剛要發問,他卻放我到地上,我轉身一看,那謫仙般漂亮的師父站在我身後。
不知不覺,竟已經走回小院了呢。
師父依然未撐傘,卻也未遮斗篷,就那件單薄的素色長袍淋雨站着,看見安子亦,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進了小院。
傘在我手中,我看着他清瘦微溼的背影,想着安大哥說他有傷,急忙攆着短腿追上去想爲他撐傘,無奈身量不夠,踮着腳只把傘舉到他肩頭,他側目看了我一下,沒有什麼反應,輕身幾步便進了屋。
我愣了愣,才意識到好像把安大哥扔在了身後的雨裡,剛要回頭尋找,他也從我身側走過,順便伸手把我也拎進去了。
安子亦脫掉淋了些雨水的外衣,笑道:“你這個徒弟收的倒是孝順,爲了給你撐傘,就把我扔下了。”
我哼唧着,“安大哥對不起。”
師父掃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轉向安子亦,“如何?”
安子亦笑笑,“嘴巴很緊,而且有趣,初淺似乎很喜歡她。”
我這才意識到他們好像在說我,看來師父的朋友都是心有靈犀的,不需要多言語,便可知對方心思。
我發現這位安大哥與我師父說話時似乎也收斂了一些脾性,變得沉穩了些,暗道師父的威力了得。
師父看看我,點點頭,“那便如此吧。你幫我安排工匠,在院中西側建一小築,給這丫頭。”
安子亦拍拍我的頭,道:“丫頭,聽見沒,你師父要給你搭個窩呢,看來是認了你這個徒弟了,還不快磕頭拜師啊。”
我慌亂着就想俯身磕頭,剛有動作,就瞥見師父正用他清冷的眸子看着我,那目光像冰一般,看得我心頭一凜,傻在那裡。
他轉看安子亦,“既是我的徒弟,你指手畫腳是何意呢?”
安子亦剛含在嘴裡的一口茶都噴了出來,瞪大眼睛看着他,“你這……好好好,你的寶貝徒弟,你一個人說了算。”說着把我推到了師父的身邊。
師父並沒有看我,而是繼續看着安子亦,“以後關於易落的一切,你和初淺都不要插手,順便告訴初清,不要來管我的事。”
“哎我說初澈,初少爺,我和初淺今天給你家丫頭伺候的周到了,你反倒過河拆橋了是不是,我今天不給她點吃的,她可就餓着肚子了。”安子亦看着我那不近人情的師父,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師父看看他,眸色淡如秋水,並不接他的話,而是伸出手搭在桌上,“搭脈吧。”
安子亦看着師父傷痕累累的手,一臉鄙視,我以爲他會再說些什麼反駁一下,沒想到他就乖乖的閉嘴,擡手認真的給師父診脈了。
我細細盯着他們的面目,一個平靜無痕,一個陰晴不定。
時間過了許久,久的讓我懷疑這個安大夫是根本診不出病情還是想多摸一摸我師父的手。
他終於收了手,臉上的表情不似之前的輕鬆,“你最近沒有服藥嗎?”
師父搖搖頭,“太苦了。”
苦這個理由聽起來太不可信了,連我都能聽出是假話。安子亦瞪了他一眼,“你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後者被瞪了,竟然也沒什麼脾氣,甚至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轉頭看向我,“那你給我開藥吧,畢竟我現在也是個該照顧別人的人了。”
安子亦看了我一眼,“丫頭,你師父可是待你不薄啊。”
我聽得受寵若驚,只跟着咧嘴傻笑。只聽得師父說,“別開了,你把藥煎好了再給我,熬藥太耗時了。”
“我說初澈,你能不能不把我當成小廝一樣啊。”
師父好像並不覺得使喚他有什麼不妥,接着說,“還有,等下走的時候把你吐的茶水收拾乾淨。”
我聽着,覺得好笑,放眼這清冷的院落,沒有一個僕從,看來師父一個人清靜慣了,不過似乎倒是願意使喚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
起初聽初淺姐姐說安大哥是他的朋友,我還不太相信,現在看來,這兩個人,相知相剋,倒確是有趣。
安子亦過了一會便走了,當然沒有收拾他噴的那一地的茶水。
他走的時候拍拍我的頭,一臉壞笑的說了句“自求多福”,聽得我有些忐忑。
到現在,我對這個師父的瞭解只是名字和表面上寡淡的脾性,其餘一概不知,要我與他獨處,還真是有些不自在,就算他長得再好看,也沒辦法化解我看到他時心裡的陣陣發虛。
自安子亦走後,他便一直坐在書桌前,並未看我一眼。
我不敢妄動,就老老實實的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坐的久了,實在無聊,便偷偷從他的書架上取了一本輕薄的小記來看。那上面有一些批註,字體與初淺姐姐的挽韻二字相似,看來那二字是師父的手筆了。
我看的不是很懂,於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頭默唸,連批註也一起念,不知不覺念出了聲來。待我發覺,他已停下來看我,目光中仍看不到絲毫波瀾。
我支吾着說對不起,他倒也不惱不煩,輕聲問我都讀過些什麼書。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我讀過的幾本書,雖然都是些開蒙的書文和簡單詩詞,但是之前教我的先生一直說我學的很好,所以我說出來,還等着他誇讚。
他淡淡的垂了垂眸,低聲道,“只這些……那便是沒讀過什麼書。”
我聽得失落,卻也不敢多言。
他起身從書架上抽了三四本書遞給我,“先讀這些。”
我粗略翻了幾下,都是極生僻的,有一本我連書名都不認識。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師父,我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