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野花豔目

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雄雞剛叫時,醫官院就熱鬧起來。

常進天不亮穿衣起了牀,早早地去廚房熬了大鍋草藥水,都是些扶正祛邪的桃葉、大風根一類,熬煮得泛出苦香時,才叫宿院裡起牀的醫官們自己端着銀盆來盛——祭典當日清晨,以草湯浴手一向是習俗。

陸曈去取藥湯時,替林丹青也打了一盆。

待回了屋,才把裝藥湯的銅盆放到桌上,屏風後便轉出個人來。

林丹青一身淡藍袍裙,長髮以同色髮帶高束,腰間一根黝黑腰帶勒得很緊,袍角散下來,行走間露出黑靴,醫官袍儒雅內秀,被她一穿倒如丹青寫意風流。

她伸手,在陸曈面前轉了個圈兒,問:“怎麼樣?”

陸曈:“很漂亮。”

她便得意起來:“那是自然,你也不賴。”

今日是天章臺祭典,昨夜陸曈就回了醫官院,好清晨與醫官院衆人一道出發。

天章臺祭典隆重熱鬧,將要忙碌整整一日,白日長樂池邊紅舟爭標,陛下登樓觀水戲,賜宴羣臣,祭典過後,夜裡還有儺儀。醫官院中除入內御醫,大部分醫官、尤其是新進醫官難得瞻仰聖顏,早早就開始激動起來。

剛走到門口,就見常進帶着一羣醫官在外等着,見了陸曈二人,常進催促道:“就等你倆了,快些上車吧。”

一行人匆匆上了馬車,陸曈並林丹青,還有幾個醫官坐在一起。清晨起來遲了些,林丹青就在馬車上剝了幾個青殼雞蛋,好先提前墊些肚子。

陸曈見她似乎是真餓了,就把自己的雞蛋也給她。

林丹青反塞給她一個:“陸妹妹,你也吃點,祭典要忙整整一日,席上人多,有時爲做樣子,反吃得不盡心。你第一次參加祭典不知道,我從前和我爹來過一次,真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相鄰醫官笑說:“林醫官又嚇唬陸醫官,宮裡還能虧你點吃食?”

林丹青轉頭:“虧是不虧,但總不如自家屋裡自在。”

見陸曈不語,她又寬慰:“不過,吃得是少些,但玩樂不錯。長樂池水殿裡,能看各種水戲,水傀儡、水鞦韆……還有儺儀,那可不是外頭能瞧見的!”

這樣閒話說着,路也不覺遠,搖搖晃晃的,不多時目的地就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陸曈一行人下了馬車,就見長門遊廊外,陸陸續續已停着不少馬車。

常進清點過一行人名目後,就帶着衆人往裡走。

其實按理說,陸曈先前被停職,縱然崔岷出事,但她先前的事處理得也是模模糊糊。只是如今她給戚玉臺行診,醫官院又暫且由常進做主,常進想了一想,總歸這祭典也只是閒耍,詢問過紀珣後,便又將陸曈的名字給添上去了。

待入了武場,陸曈擡眼一看,就見遼闊廣場之前,長池漫無邊際,上頭已搭建起水棚。有數十上百隻裝飾華麗的紅舟停靠在池水邊緣。

而在水殿四周岸上,又有旗射儀衛一類,這就是後頭各司競馳的地方。

演武場上設有長桌,上頭擺滿美酒菜餚,各司有各司的位置。醫官院的位置算偏僻,常進帶着衆人走到角落那處長桌坐下,方一落座,鄰座就傳來招呼聲。

隔壁坐的是御藥院的人。

御藥院與醫官院向來微妙,兩廂一照面,招呼打得分外客氣。接着大家又各自裝作無事發生,撇過頭自顧自的說話,不再客套。

陸曈掃了一眼周圍,沒見着紀珣的影子。料想紀珣的位置不在這裡,以他之官職,或許更靠前些。

桌上的瓷壺裡,還放了些菊花酒,菊花糕,重陽餅,都是重陽節食一類——重陽剛過。每壇菊花酒前的花瓶裡還插着小簇菊花,飛黃流丹,格外嬌豔。

四周落座的羣臣越來越多,長樂池上的紅舟上也漸漸有儀衛開始走動。不知過了多久,熱熱鬧鬧裡,有儀官高聲致語,聖上駕到——

人羣頓時安靜,諸臣俯身跪拜。

陸曈也跟着跪拜,擡眸時,遠遠瞧見了被圍在大殿高處的樑明帝。

這是陸曈第一次看清這位傳說中天子的聖顏。

樑明帝看起來很年輕。

四十出頭,一襲明黃繡彩雲金龍紋長袍,頭戴黃金冕冠,冕冠垂下的珠子遮住帝王神情,卻依舊不減帝王氣勢,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使得整個人瞧上去有幾分陰鬱。

樑明帝擡手令衆人免禮,落座高臺。在他左右身側依次是太后、皇后,再往後是三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以及幾位公主。

陸曈心念微動。

太子元貞未在其列。

她又看向樑明帝身後。

皇室們高坐水殿之上的小樓上,此處可盡覽長樂池所有風光,亦是觀看水戲的絕佳位置。

在樑明帝身後,還站着個年輕人。

裴雲暎一身墨綠色暗花玄鷹紋案織錦公服,頭戴官帽,身姿利落得如他腰間那柄漂亮的銀焐刀,英氣勃勃,鋒利俊美,一眼望過去,實爲出挑。

只一瞬,陸曈就明白,裴雲暎是殿前司指揮使,凡有宴儀,自然該伴駕於樑明帝身側,隨護樑明帝安危。

正想着,胳膊被輕輕捅了一下。

陸曈回過頭,林丹青朝遠處長席努努嘴:“你看。”

陸曈順着她目光看去,就見離高樓不遠,長殿靠裡處,端坐着一位年輕小姐,雖覆着面紗,仍不減雍容華貴,典雅芬芳,一瞧就身世不凡。

陸曈微頓。

戚華楹也來了。

水殿長席上,戚華楹端坐在戚玉臺身側,衣裙上大朵大朵牡丹繁麗耀眼,將她襯得也如這席上最亮眼的一點姝色,惹得遠處男賓偷偷地往這頭看來。

戚華楹不自在地蹙了蹙眉。

即便有面紗遮面,即便因戚清的關係,她的這處席間四周並無外人,只有戚玉臺陪着,她仍覺得不適,不願與這些魚龍混雜的人同處一地,那些傾慕的眼神並不會令她得意,只讓人徒增厭煩。

女子擡眸,高樓之上的人卻自始至終未曾往這頭看上一眼。

戚華楹眼裡暗暗劃過一絲失落。

她已看到了裴雲暎。

這位裴殿帥伴駕今上左右,從他那個角度,應當很容易看到自己。

她今日特意盛裝打扮,挑選的裙子華麗又端莊典雅,入席落座時,精心算好每一寸,好叫坐下來時,樓上那人恰好可以瞧見她側影最美的一面。

如今或許並非因情所至,只是一點不甘心。從來只有她瞧不上別人的份,何來別人先瞧不上自己。

可惜的是,縱然席上所有男賓無不爲她身姿所驚,然而當她擡袖舉盞時,藉着長袖往樓上偷偷瞧了一眼時,仍感深深失望。

裴雲暎漠然站着,並不曾看過來。

他根本不曾注意到她。

一腔自尊心如被冷水兜頭澆下,面上從容也勉強三分。倒是身側戚玉臺不知她此刻沮喪,與旁人說話,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另一頭,林丹青正與陸曈咬耳朵。

“你要當心點。”

“那位戚大小姐從前都不來祭典大會,偏偏今日盛裝出席,方纔我留意,她往那樓上偷摸看了五六七眼。總不能是看皇上吧!那就很有意思了。”

林丹青坐直身子感嘆:“情字害人。”

她二人並頭低語,卻沒瞧見高樓上,青年迅速朝這頭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不多時,長樂池上那羣簇擁着的紅舟開始喧鬧起來。身側有醫官興奮開口:“快看,水戲要開始了!”

陸曈收回思緒,擡頭朝遠處望去。

長樂池廣無邊際,最前方一張大船上,教坊樂官先上前致語。緊接着池中水棚處的鼓手開始擊鼓,激烈鼓聲中,數十隻小紅舟各自散開,整整齊齊列在長樂池畔。

這些紅舟之上,每船上都站着十多二十位紅衣軍士,船頭插着一面大紅旗幟,身側又有數十虎頭船,船上人穿青色短衣,戴青色長巾,齊齊揮舞船槳。

又有兩艘飛魚船,上頭以金漆描出彩畫,細緻精巧,船上一羣穿戲裝的儀士,手中揮舞鑼鼓一類樂器。

林丹青坐在身側爲她解釋:“飛魚船上的是樂官,等會兒會做水傀儡之類的戲。虎頭船牽着紅舟,即刻開始‘爭標’了。”

“爭標”是水戲的重頭戲。

那些青衣船手用力划槳,拖着載着紅衣軍士的紅舟往前。水池上鑼鼓齊鳴,數艘紅舟一齊往前,如數箭一齊奔向目的地。紅舟們互相交錯前半,猶如兩軍交戰。

長樂池最中央,則有一名軍校手持長竿,上頭掛着只金色長箭,哪隻紅舟先劃至目的地,得到那支金色長箭,以箭射中池畔那隻彩毬,則爲“奪標”。

那岸邊軍士一聲號令,頓時“數箭齊發”,水面上鑼鼓聲、叫好聲、百戲傳唱聲一時不絕於耳。長樂池上一片絢麗,鼓樂如金石,池水翻涌,似潛鱗躍海,魚龍相激。

氣氛陡然熱烈。

林丹青看得激動,恨不得挽起袖子自己親身上陣,尖叫聲震得陸曈也有些受不了。再看一邊的常進,亦是激動,舉着酒盞連聲高呼稱好,再不見平日斯文古板模樣。

確實全情投入。

長樂池紅舟競馳激烈,從樓上全然看下去,情勢越發鮮明。

小樓上,樑明帝負手而立,站在小樓上望着樓下,似被激烈鼓聲感染,蒼白的臉上多了絲血色。

太后笑道:“今年是比往年熱鬧些。”

水殿爭標是先皇立下節目,年年神寶殿觀百戲皆要來這麼一遭。先皇性情豪邁爽朗,樑明帝卻是截然不同的溫吞沉寂,先皇過世後,年年祭典,沒了水殿上與君同樂的帝王,總覺少了幾分意思。至於今年,祭典儺儀並在一處,是也準備得更隆重了一些。

長樂池中,臺下紅舟爭相競馳中,漸有兩隻紅舟漸漸超過一衆紅舟超然領先,二船互相膠着,眼見着離標船越來越近,其中一船上領頭軍士豁然起身,朝着標船旗杆上的金箭飛身掠去。另一船上領頭軍士見狀,不甘示弱,亦是飛身而起,落於標船之上,一把抓住前人大腿,將他從旗杆上生扯下來。

二人頓時於標船上交手。

“好!好!”

圍觀的衆人看得更激動了。

光看划船有什麼意思,就是要看樂子嘛,打起來的好,打起來!

船上兩位軍士身手不分上下,一人剛要去拔箭,另一人便緊隨其上,紅舟搖搖晃晃,水花被這晃動激得翻飛,舟上兩邊軍士或搖旗吶喊,另有其他船隻進前阻攔,岸上衆人呼號喝彩,紅舟上的金箭自巋然不動。

三皇子元堯便笑說:“都兩柱香過去了,兩位軍士還未分出勝負,未免有些拖延。”

坐在皇帝身側的皇后聞言,眸色一動,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堯兒何必心急,兩軍交戰,未到最後勝負尚未可知,早早落定有什麼意思。笑到最後纔是贏家。”

如今朝中分兩派,太子與三皇子各有一批擁躉者,關係實在算不得親厚。

而今太子被軟禁,陛下又將兵權分給三皇子母族陳家人,皇后心中很是着急。

明爭暗鬥擡到明面上來,樑明帝面色就不虞。一邊的太后見狀,出聲打圓場:“雖說紅舟精彩,不過今年爭標軍士的確不如以往。”她看一眼站在樑明帝身側的青年,微笑着開口:“哀家瞧着,若換做是裴殿帥,一炷香以內,早已拿下金毬,結束爭標了。”

樓中諸人聞說,便都朝樑明帝身後的青年望去。

裴雲暎站着,聽見太后誇讚的話亦沒有其他舉動,只含笑頷首:“謝太后娘娘美譽。”

他錦衣官帽,身姿筆挺英朗,人又生得丰神俊美,看似謙遜守禮,不動聲色間,卻將陛下身側的幾位皇子都給比了下去。

皇后撫着指尖護甲,也跟着笑起來,道:“母后說的是。本宮還記得當年三月三點兵,折柳環插毬場,軍士馳馬射之,裴殿帥可是箭箭中毬,風頭無兩。”

她這麼一提醒,衆人適才想起當年裴雲暎於毬場縱馬馳射的飛揚模樣。那時他還更年少些,如剛出鞘之寶刀,難掩耀眼光華。

如今年歲越長,人是越發俊美,性子卻更沉穩一點,倒讓人有些懷念從前。

樑明帝看了裴雲暎許久,不知想到什麼,忽而嘴角一扯,語氣有些古怪。

“如此,裴愛卿也下場,教教那些軍士,究竟什麼是‘爭標’吧。”

樓上諸人皆是一頓。

裴雲暎擡眸,樑明帝卻已收回目光,懨懨看向樓下水池上。

他便拱手:“是。”

陸曈正坐在水殿長席間,面無表情地聽着身側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忽聽得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身側常進更是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不由皺了皺眉,擡頭望去,陡然怔住。

長樂池的水面上,忽然掠過一人,這人一身熟悉的墨綠暗花錦服,動作輕盈漂亮,如只舒展羽翅掠過水麪的青鳥,風過水搖間,只在水面留下一點盪漾漣漪。

周圍的歡呼聲陡然激動起來。

“裴殿帥,裴殿帥也下場了!”

陸曈凝眸看去。

裴雲暎已摘下官帽,取了只墨繡抹額覆在額上。他動作極快,滿池紅舟於他腳下若平地,衆人只覺眼睛一花,那年輕人已至“爭標”舟船之上。

他再上前,正在竹竿下打得不可開交的二人似也察覺危機靠近,立刻冰釋前嫌同仇敵愾,一左一右抄起岸上百戲長槍朝他衝來。

“好!好!”

周圍又是一陣拍掌叫好聲。

這可比方纔龍船上的水傀儡精彩多了。

兩杆長槍一左一右自身側刺來,裴雲暎並不在意,他沒用刀,順手撿起百戲架上一隻紅纓長槍抵住,長槍槍頭若流星,紅綃燦若雲錦,飛馳間看得人眼花繚亂。

席上衆人看得目不轉睛,一些儒雅大臣吼得臉紅脖子粗,戚華楹坐在滿殿喝彩中,忽覺自己的心也像那隻長槍上的紅纓,隨着持槍之人一上一下,俏麗飛紅。

亦有人端着酒盞望着遠處紅舟上的青年,對着身側人恭維:“世子風姿絕世,有凌霄之姿,裴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

昭寧公裴棣低頭飲酒,神色平淡,並不回答。

倏爾人羣又是一陣驚呼,衆人擡頭望去,就見那兩位紅衣軍士已有些不敵,裴雲暎一槍過去,二人躲閃不及,“噗通”“噗通”兩聲接連落水,而那旗杆下的年輕人見狀一笑,長槍輕鬆一挑,掛在旗杆最上方的金箭應聲而落,連同一旁一把小巧金弓一同落入他懷中。

此時四周紅舟團團將他圍攏,船上鑼鼓聲聲激烈,岸上衆人歡呼叫好,遠處岸邊一望青青,榴花爭豔,秀眉俊面的青年持箭彎弓,對準岸畔懸掛着的金毬遙遙而射——

“砰——”

金毬落彩,一擊正中。

席上安靜一瞬,緊接着爆發出巨大的叫好喝彩聲。

“好!漂亮!太精彩了!”

常進激動的嗓子都變了調,林丹青也拍着桌子喝彩,長樂池岸上岸下,一片鑼鼓喧天。

青年笑笑,擡手摘下額上墨黑繡金抹額,日光下熠熠生光的神氣模樣,只讓人想起一句詩來——

長安年少羽林郎,騎射翩翩侍賢皇。

十分的光映照人。

俄頃,被裴雲暎長槍挑落的兩位軍士游到紅舟前,溼漉漉地爬上船,皆是有些赧然。被寄予厚望爭標的軍士居然被指揮使三兩招就丟進了水裡,實在丟人。

不過……

殿帥的身手太好,也怪不得他們嘛!

掛着標竿的紅舟漸漸回至水棚前,從水棚中走出個穿紅衣的樂官,手持一隻金盤,恭敬行至裴雲暎身前,矮聲笑道:“此乃簪花,請裴大人挑選。”

樑朝祝壽、喜宴以及祭祀筵席上,常賜御花簪於羅帛帽上或胸前。今日這些御花是宮中賜下給水戲諸軍士以示榮賞。

“爭標”得勝者,應當第一個挑選簪花。

裴雲暎垂眸看去。

那金盤上盛着各色纖妍花朵,按品級各色都有,什麼銀紅大羅花、雜色欒枝、銀紅大絹花……那上頭還有一朵紫紅絲羅做的叫牡丹,牡丹花瓣葳葳蕤蕤,若美人醉顏,國色天香。

軍士笑說:“大人不妨挑選這朵牡丹?富貴雍容,奇豔傾城,是這盤簪花裡最漂亮的了!”

水棚隔着水殿長席有些距離,衆人聽不大清他二人說得是什麼,但能瞧見他二人動作。

戚華楹挨着水棚近些,因此,也瞧見了裴雲暎面前金盤上,盛着的那朵牡丹。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裙。

豔朵煙重欲開難,紅蕊當心一抹檀。公子醉歸燈下間,美人朝插鏡中看……她特意穿了這條繡着華麗牡丹的長裙,只因唯有這樣端莊濃豔之色,方能襯得起自己。

若裴雲暎拿走了那朵牡丹……

水棚中,青年低頭看着面前一衆簪花,思忖片刻,向着金盤伸出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如玉,在紫紅牡丹羅花之上停留一瞬,然後收了回去。

“大人?”

裴雲暎退後一步,笑說:“今日不該我爭標,只是陛下興之所至,簪花還是留給紅舟軍士爲好。”

樂官愣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才道:“可是大人射中金毬,理應挑朵簪花。”

青年揚眉,正要說什麼,目光忽然一頓。

水棚挨着岸邊,其上有長棚,其下卻是茸茸草地。樂官的身後,一片煙綠中,有未被剪除乾淨的灌木,木叢中點綴了純白淡色小花,順着風苦苦搖曳。

這些野花看上去極不起眼,一眼看過去很容易被忽略。又因風吹雨打,或是儀官刻意剪除,一些花枝被剪掉,碎落花朵落在地上,如層細碎的雪。

裴雲暎看了許久,忽而越過樂官,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朵落下的白色小花。

樂官一愣。

水殿席中的戚華楹也瞪大眼睛。

從他進入水棚後就冷眼瞧着的陸曈目光微微一動。

“這朵怎麼樣?”他笑着問樂官。

樂官顧不得他未從金盤挑簪花的意外之舉,只茫然提醒:“大人,這是朵槿花……”

木槿低賤,朝開暮落,零落瞬息。富貴人家的花園中是瞧不上這種野花的,正因如此,長樂池邊的野木槿纔會全部被剪除。

未料到裴雲暎拾起一朵。

青年指尖擒着那朵槿花,微微一轉,雪白花朵柔若嬋娟,在他手中嫋娜綻放着。

“野花豔目,不必牡丹。”

他笑着擡眸,目光若有若無掠過水殿席上衆人,最後重新落在指尖那朵槿花之上。

“我就喜歡木槿。”他說。

“野花豔目,不必牡丹”——《小窗幽記》

第159章 情人香第231章 往事重演第208章 縛情絲第156章 登門裴府61.第61章 讀書人第223章 宮中22.第22章 假貨橫行第11章 三個條件第122章 陸三姑娘第198章 別人56.第56章 戴三郎91.第91章 他的刀第219章 養不教父之過第252章 番外:塔第219章 養不教父之過第7章 髮簪61.第61章 讀書人第124章 生辰禮物第139章 神農祠92.第92章 信任38.第38章 心中有鬼55.第55章 詳斷官範正廉第169章 紀珣的道歉第24章 打臉第137章 夜會第249章 同心第21章 好評如潮第185章 白荷花露79.第79章 自在鶯第222章 花上金鈴第112章 刑場初遇第193章 竊他人美第147章 當年第243章 回京第100章 未婚夫第204章 登門戚家第243章 回京第192章 好轉70.第70章 母子74.第74章 毒發79.第79章 自在鶯第155章 回孃家第98章 洗兒會第144章 金顯榮第207章 蘭夜鬥巧92.第92章 信任第203章 可悔第163章 擁抱第117章 苗良方第105章 玉枕釵聲碎第192章 好轉第210章 風流世子俏神醫84.第84章 詐屍第220章 珍愛35.第35章 交易第134章 謀35.第35章 交易第131章 完美答卷第160章 人不可欺第251章 終章90.第90章 小兒愁第136章 毒花第202章 見太師第118章 我幫你第234章 心事第229章 受傷第212章 無尾53.第53章 仗勢欺人第108章 狐狸精第157章 他的木塔第128章 陸敏第233章 舊屋47.第47章 業報第161章 烏雲與畫眉42.第42章 萬恩寺第169章 紀珣的道歉第234章 心事第24章 打臉第201章 取而代之第163章 擁抱51.第51章 懷疑39.第39章 裝神弄鬼31.第31章 偶遇他59.第59章 殿帥上門第16章 女大夫第119章 小裴大人第242章 吻第113章 雪夜燈花第122章 陸三姑娘第162章 金第194章 店慶第111章 風雪來賓78.第78章 劊子手80.第80章 殿帥捉兇第11章 三個條件第103章 遇仙樓偶遇第165章 姐妹第131章 完美答卷第211章 招桃花27.第27章 昭寧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