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麪館出來,蘇新重新開車回家。
路上的行人和車輛比平常少了很多,這種路況開起車心情格外舒暢。幾乎每個大城市到了年底都是這個情形,這叫“空城”。
外地人來城裡打拼,不論掙多掙少,一到過年,就想着要歸家。蘇新在這個城市有房有家,可他也同所有外地人一樣,只想回老家過年。
他是一個很有故鄉情結的人,對應州有着深深的依戀。所以,每當他在這裡發現老鄉的時候,就會特別激動。
因爲比起米州,應州算是個小地方,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所應州大學。從這種小地方出來的人,總會比別人要拼命,蘇新就是這樣的人。從他來米州讀大學開始,到後來在這裡就業,他做什麼時候都特別認真和執着。
也因此,他能在這裡闖出一片天。要不然,像他這種條件的人,根本沒辦法在這個城市立足。
一想到這些,他就不免記起當年的那樁往事。從他剛進大學,他就發現夏惠兒對他有好感。漸漸的,他也對夏惠兒有一絲好感。畢竟,大學時代的夏惠兒,除了清純美麗,還很可愛。
可是,他從應州出來讀大學的時候,他爸就叮囑過他,說他出生在普通的教師家庭,不能跟大城市裡的人相比。他謹記他爸的教誨,只把精力放在用功讀書上。可是,青春年少,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面對夏惠兒的一再示好,他幾乎招架不住。
就在他快要繳械投降接受她的時候,夏惠兒突然問他家裡有多少財產。他才明白,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他家境雖然普通,卻有自己的骨氣。在他看來,這是一個男人不可缺少的東西。
現在,他的兒子好像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雖然他最終拒絕了秦坤的建議,可是這件事情一直在他心裡煩擾。肖純總說她愛兒子比他多,以前他也以爲如肖純說的這樣。但其實哪裡是這樣,都說“父愛如山”,父親愛孩子,愛得更深沉而已。在秦坤說了這件事情之後,他心裡特別難受,很害怕兒子長大。因爲到那時,他將面對很多事情。好的,壞的。
他漫無目的的開車兜來兜去,越想越覺得自己該更努力。肖純只想着等孩子18歲要跟他離婚,而他覺得等孩子18歲,該考慮的還有他的前途問題。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了,也許不止因爲李星光的孫女要找他兒子陪伴,也許還因爲他看到了麪館老闆背井離鄉的無奈。
是不是年越近,人的感觸會越多。
他開車經過市政廣場的時候,一張大大的宣傳海報躍入眼簾。海報上的歌手是肖純最喜歡的,從她大學時代開始,這歌手就很紅,到現在還那麼紅。
以前蘇新陪肖純去看過這歌手的演唱會,時光荏苒,這歌手依然紅透半邊天。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像當初那樣到處開巡迴演唱會。
在蘇新的印象中,這個歌手幾乎每年都來米州開演唱會。
市場和大環境一直在變化,而一個人要付出多少,才能一直做得很好,才能一直很優秀?
現在的蘇新,遇到了事業瓶頸,有些消極悲觀。他想,等哪天他再在路上看到這個歌手的宣傳海報,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會是怎麼樣?
他開車回到小區停車場的時候,沒有急着下車,而是打了訂票電話,諮詢了那個歌手的演唱會售票事宜。
回到家的時候,他以爲家裡又是漆黑一片,沒想到飯廳那邊卻亮着燈。是肖純在那邊,她坐在飯桌前看書。
蘇新走過去,問她:“怎麼還沒睡?”
肖純說:“今天我帶渡渡去圖書館了,借了好幾本書,有他的,也有我的。”
蘇新坐到椅子上,說:“你都多久沒去圖書館了,怎麼想起要去了?”
肖純把書翻到封面給他看,“我借了一本招商引資方面的書,做做功課。”
蘇新笑了,“你幹得了這工作嗎?你也不是這塊料。”
肖純有些不高興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蘇新說:“倒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你太久沒上班。其實準確的說,你沒上過幾天班,又好幾年沒接觸社會,現在找的居然是招商工作。你怎麼不找其他工作,比如做做行政,反正你也天天做家務,跟這個還算對口。”
肖純倔強地說:“人家公司肯要我都不錯了,我還提什麼要求?”
蘇新不好再說得太直接,他轉而問:“那以後接孩子問題,怎麼解決?”
肖純說:“我爸媽會幫我,不過你放心,他們會自己找房子住,不會住這裡。”
這令蘇新很震驚。
“爲什麼?!”他問。
肖純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問,畢竟誰會想到岳父岳母能這麼做。
“我媽說了,他們不想給我們添麻煩。”肖純對他說。
蘇新很是感慨,說道:“我媽總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這話確實如此。”
肖純賭氣說道:“這話只適用於當媽的,對當爸的基本不適用。”
蘇新如鯁在喉。
他不想將李星光拋出條件給他,只爲讓他把兒子送去陪伴發燒的李雨柔的事情告訴她。可如果不是因爲他愛兒子,他怎麼會放棄這麼大的一個機會?
“別總是想當然。”他只說了這句話。
肖純也不想再跟他鬥嘴,她繼續看書。
蘇新看她挺認真,情不自禁地說:“對了,向哲哲又來開演唱會了,你要去看嗎?”
肖純一聽到這個,難以置信地問:“真的嗎?什麼時候?”
蘇新回答,“4月份,我已經幫你預訂了票。”
肖純問:“只買了一張吧?”
蘇新回答,“當然。”
肖純說:“謝謝了。”
蘇新沒有說實話,實際上他訂了兩張。只是,他不知道訂另一張票是自己的一個習慣,還是真的會陪她去看?答案,他未知。
“早點睡吧。”他難得囑咐肖純。
肖純看他要走,對他說了句:“你也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