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圈算得上是娛樂圈中的小圈子,陸海洋出道五年,就一直老老實實呆在這個小圈子裡,不太在意娛樂圈的腥風血雨。即使如此,擺在面前的誘惑也不會少,陸海洋家意志堅定,清心寡慾到幾乎像個佛教徒,除了李輕舟,還真沒人能吸引到過他那雙死魚眼的目光。
陸導生活簡單,除了段沉這樣的好友和同學,相熟的也就只有電影圈和公司的人,偶爾提拔幾個踏實努力的新人苗子——不過要是景瑜一早表現想走歪門邪路的心思,這時肯定已經呆在陸海洋的黑名單裡了。
他的對待感情的態度也很簡單,真沒心思,就乾脆不招惹;交往了,就保持對彼此的信賴和忠誠。
陸海洋不想拿從徐盛嘴裡聽到的東西去質問李輕舟,來日方長,他等着自己去了解,或者,李輕舟自己告訴他。
——反正他也沒跟李輕舟交代過自己的感情生活。
好吧,雖然沒什麼感情生活。
在布魯塞爾,踩景的主要地點爲劇中主角的油畫教室,處在一座中世紀哥特式教堂裡。場景古樸,不乏歷史感,陸導點頭表示滿意。然而確認過場景之後還有進一步交涉,籤租用合同等事,碰巧教堂的負責人家裡孩子生了病,需要耽誤一些時間,招待方就請他們在教堂裡隨意參觀。
這所教堂在當地的藝術界名氣不小,除了禮拜堂,還設有不少油畫教室,開闢了一條畫廊,在主建築旁的小教堂裡,甚至還有當地畫家開設的公衆藝術課。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由活動,陸海洋晃盪了一會兒,很快發現後面多了個小尾巴,不由失笑:“金魚,你跟着我幹嘛?”
景瑜啊了一聲,無措地紅了臉,小聲說:“就……隨便走的。”
陸海洋哈哈大笑:“別這麼緊張,不就同路嘛,我又不吃了你。”
景瑜鬆一口氣,還是亦步亦趨地跟着。
兩人穿過一條長長的過道,彩繪玻璃在陽光下閃亮奪目。經過一個房間,陸海洋樂了,“外國人真是從娃娃抓起。”
原來這是一個兒童油畫教室,裡面坐着的孩子大多隻有六七歲,正是好玩的年紀,一個個像洋娃娃一樣,抓着畫筆在畫板上作畫。
雖然小,卻還畫得有模有樣,認認真真鋪色,由遠及近,層次分明。松節油的味道散在空中,這幾個小孩子也不吵不鬧,看見外面站了倆外國人,就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又回到自己的畫上。
離他們最近的小孩子頭也沒擡一下,小眉毛皺着,肉嘟嘟的小手抓着畫筆,正在畫板上調色,顯然是有些糊塗了,畫筆在顏料裡調來調去,怎麼也出不來想要的顏色。
教室裡的老師是一個年輕白人女孩,正在另外一邊指導。景瑜注意到小孩的煩惱,咦了一聲,湊過去看,另一個畫架上夾的正是孩子臨摹的畫,一對比,景瑜立刻明白孩子要的是一種灰藍色,帶一點淡黃。
怕打擾到教室的氣氛,陸海洋湊到景瑜耳邊低聲說:“你會?”
像是被陸海洋的聲音嚇到,景瑜縮了縮脖子,緩了緩才輕輕點頭。他走到小孩身邊,蹲下,輕聲問:“May I ?”
小孩子眨巴眼睛,遲疑一會兒,才把畫筆和畫板奉上。
景瑜英語很流利,聲音也很溫柔,向小孩子解釋了一遍三原色最簡單的調橙色和綠色,再調出黃灰色,加入白色和藍色,很快接近了臨摹圖上的顏色。
陸海洋原本就計劃在拍攝電影前進油畫班“深造”一個月,驚覺自己常識不足,也豎起耳朵跟着聽。
景瑜看到調色板上擠出的黃灰色顏料,告訴小孩,一定要多利用三原色來進行調色,因爲再多的顏料管也沒有三原色的彩色來得豐富。
小孩感激地看着他,奶聲奶氣地說 “Thank you”。
景瑜微笑,把畫筆重新放進小孩的手裡,又誇他畫得很好。
這時教室裡油畫老師也注意到了他們,陸海洋一副路人樣,油畫老師便同景瑜交流了起來。
景瑜說自己學習油畫的時間不長,油畫老師卻自有一套理論,認定說,“你有着很好的爲人,也有一雙很漂亮的手,很適合畫畫,一定可以畫出很好的作品。”
陸海洋瞥眼看了看景瑜的手,果然見景瑜十指整齊修長,記起來景瑜似乎是鋼琴十級。他不無遺憾地想,要是沒有李輕舟,他的確會考慮讓景瑜來試試李思昂這個角色,重點是形象和氣質合適——剩下的都是演技,而央戲表演班出來的總不會演技太差。
離開油畫教室,陸海洋問:“你還在上油畫班?”
景瑜說:“嗯,學了一段時間,發現油畫其實很有意思,也不難學。”
“課程怎麼安排?”
“也就是去畫室畫畫啊,時間很隨意。”
陸海洋哦了一聲,就說:“那介紹給我吧!咱們做同學,我也要去學學,沒點藝術修養,這個片子估計拍不下去。”
他十分滿意自己的決定,眼睛注意着教堂內的壁畫,就也沒察覺到景瑜聽到他的話時,臉上露出的驚詫,以及驚詫過後藏不住的欣喜。
在徐盛的掌控下,計劃基本都順利達成了,中午敲定了租用合同,大家又在附近匆匆觀光了一番,準備搭下午三點的飛機回國。
彼時李輕舟和楚新雪在餐廳吃晚飯。
李輕舟只做大銀幕上的明星,平時活動很少,生活中也不怎麼喬裝遮掩形象。兩人去的餐廳纔開了不久,是循着美味去的,也巧,就碰上衛家兄弟。
衛遜過來打招呼,順便送上了信誠集團最新酒會的邀請函。李輕舟有充足的理由不參加這些活動,於是衛遜邀請的人是楚新雪,嘴上無奈地說:“我大哥怕楚小姐拒絕,讓我來求求呢。”
楚新雪接到衛謙這麼一個客戶也是李輕舟辦得好事。不過這種精英邁出找心理醫生第一步總是困難,由身邊人搭線也實屬正常。
楚新雪說:“抱歉,我並不是很想去。”
李輕舟卻翻開請柬看了看,問了一句:“璀璨集團來嗎?”
璀璨集團做珠寶生意,不算是做得最大的一家,卻絕對是最有貴族味的一家,如今的首席控股人正是樓晏。
楚新雪幾乎脫口而出:“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輕舟無辜地說:“劇組最近拉投資,缺錢,我幫導演打聽一下,安全第一,先問問拉投資過程中會不會碰到什麼意外。”樓晏絕對屬於最大的意外。
衛遜摸不着頭腦,老實說:“這次酒會規模大,璀璨應該在受邀企業裡。”
李輕舟輕鬆愉快地揚脣,將邀請函隨手放到了楚新雪手邊。
機場候機,陸海洋又收到李輕舟準時打來的電話,面對男朋友的關心,陸海洋表示:“不用過來接,你以爲公司養着司機做什麼,反正就在六環外,離機場挺近的。”
李輕舟用耳機打的電話,車開得很平穩,旁邊坐着楚新雪。
他不滿:“司機送那麼多人,多麻煩。”
“……”陸海洋說,“咱們編劇也住六環呢,離我們近,你要來過來順便送他一程,爲司機減少負擔嗎影帝?”
“不要。”
“哦。”
李輕舟停在紅燈前,笑着說:“好啦,我想你。你想我嗎?”
陸海洋翻個白眼,說:“好肉麻。”
徐盛在陸海洋旁邊揶揄地看着,發出嘿嘿的八卦猥瑣笑聲。陸海洋翻個白眼給他,轉過去跟李輕舟說:“好啦,登機了……沒禮物,你幾歲還要禮物……掛了啊,拜拜。”
蝸牛忍不住問:“導演,女朋友?”
當然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陸海洋搖頭:“我大爺。”
徐盛也不能說出影帝是陸導男朋友這種爆炸性消息,強忍着笑意,勾着陸海洋的脖子,樂呵呵道:“陸導,回去可要好好伺候你大爺啊!”
而李輕舟這邊,他打開車載音響,飄出閒適的爵士樂。
整個北京都在黑暗的籠罩中,城市的燈光又將它照得清楚。
“你真的喜歡他嗎?輕舟。”楚新雪發問,“……我忽然很想知道。”
李輕舟摘下耳機,扔在一邊,他的臉同樣被城市燈光所照亮,俊秀舒朗:“這很重要嗎?”他輕輕吐字說,表情有點玩味:“喜、歡?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