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姑娘

【“原來他也有一個好姑娘”,我說,這讓我想到我的好姑娘,我的好姑娘,全身崩滿了水珠,被一層輕軟的細毛裹着,午光懶洋洋地躺在她每一根細毛中間,她在噴灑的水簾裡漫舞,她像上帝的提線木偶,用最美的肢體創造無與倫比的美麗,當她發現了我,挪動着碗口腰向我走來,這是我的好姑娘。】

【小紅孩說,他的好姑娘叫王春英。】

第9根蠟燭。

王春英嫁給了村裡會計。

會計有個姑奶叫李姑奶,比爺們還能當家的娘們,因不見侄兒房中有動靜,就尋着空閒時,找來侄兒問其究竟。

侄兒會計喪着臉,“她像個防空警報器,碰不得。”

“哦?是她不懂還是不願意?”李姑奶臉上漸起怒容。

會計喪着的臉,像坨了的豬大腸,“她不願意。”

李姑奶哼聲震怒,“這是欺負我這侄兒沒有親孃,樂着自己沒人管教無法無天!”

哼聲,老女人的哼聲,像老黃牛的粗喘,李姑奶手提大麻繩,像孫大聖一般的一跺腳,村上‘幾大王幾小鬼’全來接見,趙文氏與石娘二人,跟着李姑奶執法器攜秘寶在王春英的炕頭前佈下天羅地網陣。

“你們要做什麼?”王春英身爲弱小的女子,雖然看見李姑奶的麻繩、趙文氏的擀麪杖、石孃的鞋底子,也只是本能的後退一小步,她當然明白,麻繩是栓在房樑吊她的,擀麪杖是揍她的,鞋底子是抽她的,她猜到了,全都猜到了。

李姑奶抖了抖麻繩,就像西部牛仔按下了左輪的拇指扣,“你人在李家,可爲什麼不幹傳宗接代事?”

王春英要回答的話像油鍋裡豆子,乒乒乓乓噼裡啪啦,這一句想先衝出來,那一句也等不及了,可誰先來?它們糾葛一起混亂不堪,導致王春英不能有條不紊的一一道出理由,最終只回應道:“我,我,我就是不能。”

“不能?”,李姑奶生在三從四德的醬缸中,固然認爲女子沒有不能,只有順從,李姑奶是聰明的,何況媒婆提醒過‘此女子有一份噁心的癡意’,“我明白了,你還想着財家兒子是不是?你是在李家給財家守貞潔!”

王春英漂亮的眼睛會說話,‘就是這樣’!

“扒了她!”

大王一聲叫,小鬼來報道,趙、石將王春英撲倒,沒有憐香惜玉,即使王春英是一支嬌貴的花,也被一腳踩進泥坑而攔腰折斷,花朵掙扎着向外爬和扭動,它想扶起斷了莖,可那一腳實在是兇狠,直將莖深深的踩進泥水裡,莖爛成了泥混在了泥水裡,它無從下手去扶,莖找不到了,莖丟失了,只剩下一個頭,這時跑過來一條口渴的瘋狗,低下頭吧嗒吧嗒吃了起來,‘不要!不要!’瘋狂的叫停聲阻止不了瘋狗,王春正在被李姑奶瘋狂啃食,衣服一塊一塊的剝落,漏出一片如同脫皮雞蛋般滑嫩皮膚。

現在,誰都能看到王春英的內衣褲是粉色,她感到羞恥而掙扎,喉嚨裡亮起防空警報般的叫聲,這聲音,比吃了辣椒的驢叫聲傳得還遠,學校因此莫名其妙的提前5分鐘上課,南天門值班的天兵都擺起了迎敵的架勢,以爲大聖又來鬧天宮,王母娘娘正在天池旁洗腳,隨手將擦腳抹布從天上扔下人間,並說道‘快快堵上,否則三界被攪擾’。李姑奶將抹布塞進王春英嘴裡,這抹布似刀入了嘴那個鞘,整整好好填滿。

麻繩左一圈右一圈,王春英被拴在櫃子腳上,李姑奶像一尊實心泥雕像壓在她肚子上,趙文氏與石娘平分到兩條腿,她們漏出迫不及待的表情,狠狠在腿上掐出一塊塊白斑,王春英嫩嫩的肌膚皺起,劇烈疼痛使她肌肉痙攣抖抽,王春英吃痛,但叫得越歡,趙文氏與石娘越興奮,掐得越開心。

風來,王春英涌出眼淚,風正在兩座‘山’裡的細軟絨毛中盪漾,王春英咬着抹布嗚咽不能言,但漂亮的眼睛會說話,‘會計,你平時待我小心,現在怎能忍心見我如此,快來阻止她們’!

會計的目光沒有與她搭線,人也藏在王春英的視線外,軟弱無助的王春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想緊閉起雙腿,但趙文氏的擀麪杖像擀餃子皮似的在她腿上揉擀,木仗揉得腿筋麻痛,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麻痛中竟有爽快之意,王春英不自覺的悶哼一聲,甚至尿出了幾滴,此時雙腿猶如被抽絲,癱軟下去,再也使不上力氣。

李姑奶坐在白嫩嫩像塊豆腐的肚子上,背對着王春英,開始着手去撕下面最後一層。

刺啦,什麼布製品裂開的聲音。這時風又吹來,吹進王春英的身體裡,都轉一圈,將性的味道吹進會計鼻孔中,大量雄性荷爾蒙在體內迸發,麻痹了會計大腦,會計沉醉,他想起蜜棗,甜甜糯糯的蜜棗,五歲時二叔在棗樹下告訴他,棗有很多做法,蒸、泡、煮,但都不如用蜂蜜醃,醃出來的棗有豆沙一樣的肉,粘糕那般的嚼勁,且甜死人的甜。通過二叔言語勾勒,五歲的會計腦繪一番,頓然覺得蜜棗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至此他便常在棗樹下幻想吃蜜棗的情形,用嘴巴嚐了空氣千萬遍,直到十三歲,他才品嚐到蜜棗,味道當然是極好,一切都符合他想要的滋味。王春英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髮,會計在腦海中也幻想過千萬遍,她早就是他的蜜棗,今天的蜜棗,當然也是極好的滋味。

趙文氏掰着一條腿,石娘掰着一條腿,王春英身體成‘土’字行,會計等不及了,在身下,像剛出生的牛犢子一樣歡騰,而初來的劇痛使王春英昏厥,翻出了眼白,但還是漂亮的,漂亮的眼睛說‘牛棚裡的鍘刀,你快飛來,鋒銳刀刃請從我的天靈落下去,不要猶豫不要停下,白漿會混着青黃腦脊液潤滑你的刃,你更無阻礙的將我一雙眼睛劈分東西兩瓣,再劈到鼻尖,再到胸膛,你的刃精準滑到那正在陣痛的那條縫隙中間,不偏不倚落下,我徹底一分爲二’。

第1根蠟燭。

一分爲二的王春英,用一分爲二的兩隻眼睛說,我悔恨之前自己不夠騷氣,我應該用身體賣命的騷弄你、小地主,也許結果就不是我讓三個老女人按在櫃下被會計當個物件使,但我是知道你這個人的,來偷看我洗澡已經是下了天大勇氣,恐怕如何的騷弄也是不能引你從澡堂後面跳出來面對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偷看我洗澡的事,我當然知道,一直知道,剛長喉結的你扒在浴室後面,是你過大的咽口水聲音而讓我察覺,壁上不起眼的小洞裡,有你的一雙紅眼睛,像阿彌陀佛腳下焚着的香火點子,一雙比我眼睛還會說話的眼睛,它在替你辯解偷窺原因。

你的眼睛說“你不應該揭穿偷看你的他,這一切實在是太可憐了”。

我的眼睛替我回問“這話怎麼講”?

你的眼睛說“他很可憐,他被同學孤立,他被世界戲弄”。

我的眼睛回問“同學爲什麼孤立他?難道他作風不好?哦,確實不好,偷看女孩子洗澡”。

你的眼睛說“他是你的同桌,你不明白嗎?他做過什麼呢?只因爲他祖上是地主,所以都罵他是小地主,他莫名其妙成爲異類被孤立”。

我的眼睛回答“哦,在新社會這確實是個子虛烏有的稱號,他可以找老師解決這個問題”。

你的眼睛說“老師只會當下教訓壞孩子,批評他們不準給同學起外號,不準在學校搞小集體,但不會跟進,之後情況不會改變,他還會被孤立,甚至比之前更加的被單獨看待”。

我的眼睛回答“這並不能成爲偷窺理由”。

你的眼睛說“他從未有過自豪,不知自信的感覺,他比小草還可憐,世界處處針對他,人們時時壓制他,他不敢說話,甚至很久沒有吸足過一口氣,因爲那樣喘氣聲音會變大,他會被發現,‘哦?原來這還有個人’的話充滿多樣嘲諷,樣他無地自容。天黑不敢睜眼睛,眼睛會反光,他怕黑天發現天黑不黑會怨他。爲什麼人要有兩隻腳的問題樣他痛苦,走路先擡左腳還是右腳是個艱難的選擇題,雖然答案只有A和B,他每次都選到錯誤答案,擡左腳會被嘲笑,說今天是先擡右腳的日子。他還不夠可憐嗎?較比他的可憐,他只是想看看女人的身體,難道你還不滿足他嗎”?

我的眼睛回答“眼淚已經可憐着他了,那他就看吧,我不會揭穿他,他偷偷的看我,我偷偷的被他看,甚至他都不會知道我發現了偷窺的他”。

你的眼睛說“謝謝,謝謝美麗的你,你的美麗樣我不禁讚揚,你的身體生得真美麗”。

你的眼睛是第一個發現我生得好並讚揚,我很開心,我生得好,卻一直無處綻放這份美,我和你一樣被壓制,我也是可憐的,美麗是天性,就像豆子生出豆芽,女人應該展現自己的美,甚至要裸着身子飛在天空,一個女人脫掉衣服,就有一個女人拋扔內褲,女人們歡呼,女人們飛在天空,揮灑性的雨水,吹起性的味道,女人們展現自己的美,不需要道德。

你過來,我炫耀給你看這樣的美,哦,你過不來,那我走近你。你喘得厲害,感覺快要窒息,你的聲音很陌生,我驚訝,同桌的我,竟然沒有你太多的聲音記憶,確實如你眼睛所言,你平時連喘氣都在格外注意。

你的眼睛說“今天過後,他還能再來嗎?你可以繼續可憐他嗎”?

我的眼睛回答“當然可以”。

在太陽最盛之時,楊樹都低下了頭,我信守承若,光着身子在浴室木椅上等你,掰起手指頭,數着一二三四五,外面糞坑上,‘呼哧呼哧’的聲音來源正是你,我旋轉開水龍頭,你的視線我的身體,都在花灑水滴中。我只是變得更大膽,雙腿像扇子一樣用一百八的角度打開,將一切呈現給你,我能輕鬆做好一字馬,可能石娘和趙文氏覺得不夠標準,正硬掰着我兩條腿以超過一百八十的角度固定住。

你的聲音越來越急促,你在急什麼呢?真想告訴你別急,我不走,也不會去發現你,當然,心裡話是不能被人聽見的,所以你還是喘得很急促,我聽得很清晰,後來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我的心臟跳動頻率,與你呼吸頻率正在逐漸同步,當它們完全吻合在一起時,我喜歡上了你的聲音,甚至是愛上。‘砰砰’與‘呼哧’是如此契合,它們就像伏羲與女媧牽着手,奔跑在山谷、草原、大海上。他們黑髮交至在一起,伏羲和女媧繼續攜手奔跑,追着太陽,追着月亮,越過大山,穿過河流,直到我媽媽吵罵着‘死丫頭,熱水都霍霍沒了,別人還怎麼洗!快出來!’

哦,不!我的愛從我心臟裡消失了,我聽見你在逃跑,你被我媽媽的說話聲嚇到,腳下滾着黑煙,帶着我的愛‘呼哧’,一路奔向濃密的榆樹林,我想你害怕急了,你沒有停下腳步,我聽見你奔跑在三伏天裡的體育課上,這裡的同學們猶如酷刑在八炎火地獄裡,現在我極度渴望一瓶小賣店裡的冰汽水,冰涼的‘大白梨’是神聖的,只有情侶之間纔會相送的‘大白梨汽水’,就握在你手裡,遞在我面前,同學們起鬨,喊叫聲異常高亢,就在這算不上祝福的聲中,我們在一起了。

我們應該在一起,我們當然是要在一起的,不知是什麼時候我開始是這樣認爲或者默認的,我更認爲我們應該更進一步,在一個傍晚中的鄉野田間地頭裡,你說‘咱們辦了吧!’,四下無人,真是嚇人一跳,是的,我知道,我願意,但我好像還沒準備好。好在也不好的是,‘辦’、原來指的是辦婚禮,我氣着笑着說‘哪那麼容易,都知道你家祖輩是地主,娶我,你可得用傳家寶’。

玩笑你當真話,認真模樣像一張沒烙好的大餅子,之後熱鍋在大餅子上燙出來折紋,這折紋在新婚燭光燈影裡,一層一層疊成了你英俊的輪廓。我對你好,你也真心待我,你把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人蔘放到我懷中,用鄭重的語氣說起胡話,說這麼小的人蔘之所以能成爲你家的傳家寶,是因爲它已經逆生了,‘逆生’在參中的定義,猶如人的返老還童,它已具有靈性,到達成精或成仙的地步只差一點點,你還吩咐我要將她它拴好紅繩,裝在囊中時刻佩戴在身上。

我根本不在乎它是不是傳家寶,因爲這本就是一個玩笑話,但我還是按照你的吩咐,將它小心呵護,當做掛墜一直放在胸口。第1根蠟燭熄滅一半。

現在請你原諒我,原諒我沒能與它時刻相守,因爲身上的一切都被李姑奶撕毀扔掉,等她們結束,我就去尋找,但我不敢去知道還有多久結束,我很痛苦,真想扔掉身體’。第9根蠟燭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