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看看媽媽。”那天,我和軒宇在婚紗店試過婚紗,軒宇望着店外如潮的人流,對我說。
他的眼裡閃着憂鬱的光,大概想到他媽媽,他分外難過吧。
“好吧。我們現在就去。”因爲纔剛下午不到三點,我提議說,看過他媽媽後,我們應該還能在天黑之前趕回園子裡。
軒宇自從接他媽媽回到這個城市後,他的性情似乎有冷了,很少有笑的時候。不過我也理解他,誰看到自己的母親從一個漂亮的美人變成現在人事不知的樣子,大概都不會心裡好過的。
我們在超市買了許多營養品和幾身替換的衣服,然後坐出租來到康復病院。
軒宇媽媽的主治大夫姓周,周大夫是一個胖胖而和善的大夫,他帶我們走進病區,一邊對軒宇說,最近一二天,吳夫人好像大有好轉,剛來時,她除了昏睡,就是呆呆地望着人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但昨天,她的眼神好像有了光彩,看到周大夫時,竟然還破天荒地打了個招呼說:“周大夫好!”
“如果這樣持續下去,大概吳夫人會很快好起來的。”周大夫滿懷信心地說。
感覺這麼多天來,除了我們的婚禮事宜,就這個消息能讓人心裡欣慰了,果然,聽到這樣的消息,軒宇的臉上閃過一抹笑/。
吳經理被帶到了接待室。
如果不是熟悉,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眼前站着的這個女人是個經理級別的人物。大概有醫護們的打理,衣服倒是穿得乾淨,但就那張臉,太與常人不同了。此刻,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傷,皮膚真是好得出奇,一雙眼睛也漂亮,但卻無神,直直地瞪着眼前的人。
軒宇的眉頭皺了起來,望着她,輕輕叫了一聲:“媽……”
吳經理當然沒有反應。
“我們要結婚了,來告訴媽一聲。”軒宇說。大概他自己也不巴望老媽能有什麼反應,所以聲音裡有些悲涼。
“你在這裡住着吧,我會經常來看你的,直到你重新好起來。”軒宇最後深吸了一口氣說。
吳經理當然不會理解軒宇所說的每一句話,她直直的眼神望着軒宇,然後又直直地轉到我身上。那眼神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所以我沒和她對視,趕快轉移了眼光,看着屋子裡的陳設。
軒宇終於長嘆了一口氣,他大概不再抱任何希望了,牽起我的手,我們準備離開。
但就在這時,只見這個愣呆呆的吳經理突然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突然跳了起來,一個箭步奔到我們前面,接住了我們的去路。
太突然了,屋子裡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周大夫第一個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伸手要去拉她。他大概以爲她會出手攻擊人的吧。
軒宇擡起手,攔住了周大夫的手。
周大夫看了吳經理一眼,然後退到一邊,不過依然緊張地注視着她。
軒宇定定地望着吳經理。
而吳經理也定定地望着他。
母子倆就這麼相望着。
突然,吳經理的眼珠子轉了轉,直直
的眼神變得有些柔和起來,然後她擡起了手,輕輕撫摸上了軒宇的臉,嘴脣哆嗦着,呢喃道:“阿寶……阿寶……”
啊寶?什麼意思哪?
我感覺到軒宇握着我的手,突然抖動了一下,我的手突然被他攥得生疼。我驚訝地擡起臉望着軒宇,只見他的眼神變得炙熱,像兩束燃燒的火,直直盯着吳經理,而他的眼中,竟然閃起了霧一般的淚光。
但吳經理此時卻把眼光離開了他,又轉到了我身上,那抹溫柔的柔和不見了,仍是直直的,像木偶一樣,直直地瞪着我。
這是什麼意思?她剛纔跟軒宇叫阿寶,難道軒宇的小名叫阿寶?
我剛想到這兒,吳經理卻猝不及防地擡起手,啪地一耳光打在了我臉上。
呃?!
我甚至沒來得及叫出聲,霎時僵在那兒。
而這時周大夫也已經刷地邁過步來,兩隻手扶住了吳經理:“吳夫人,不要激動,靜心,靜心……”
但一個更沒想到的情況出現了,只見吳經理突然像瘋了一樣,拼命地掙脫着周大夫的卡制,拼命地蹦跳着,臉也扭屈起來,顯得十分猙獰。
這時早有幾個護士奔了過來,總算把吳經理按住了,然後把她送入病房/
“真不好意思……”周大夫歉意地對軒宇說。
“沒什麼,你們費心了。過幾天我們再來看她。”軒宇說,向他媽媽的病房又看了一眼,然後牽着我的走出病院。
出租依然少得可憐,我們站在路上等車,我想起剛纔吳經理的狂暴,問軒宇:“你小時候叫阿寶?”
軒宇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眼神又迷濛,悲涼地說:“是,想起來挺傷心的,在我們的家庭沒有破滅之前,我老媽一直叫我阿寶,在她心裡,我是她最重要的寶貝……”
“她會好起來的!”我挽着軒宇的胳膊,溫柔地說。
其實雖然現在吳經理是個癡呆,但好歹軒宇還有個媽,至少老爸也還活着,但我呢?我從小沒見過我親爸媽,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現在還有沒有活着。
忽然,我心裡隱隱一動,我想起見過兩次的那個女人,她看到我的時候,眼神分明放光,就像我是她至親的人一般。
她爲什麼對我那樣好?她會不會是我親生母親呢?但如果是的話,她的穿戴並不像一個窮人,卻爲毛把我給扔了呢……
難道我是個私生女?她爲了她的前程或者將來而不得不把我扔?但把我送人也好呀,也強似被抱到孤兒園不是!
鬱悶!
“你在煩什麼?”軒宇低下頭,凝視着我,溫柔地問我。
“我在想什麼?我當然在想我有沒有媽媽呀……”我難過地說。
結婚是人生大事,再有幾天就舉行婚禮了,軒宇好歹還能來告訴他老媽一聲,我卻只能默默把這個喜訊放在肚子裡。
這種滋味真的不爽。
軒宇沒有說話,而是緊緊地抱住了我。
忽然,我想到鬼婆婆,她消息那麼靈通,如果讓她幫忙打聽我的身世的話,會不會
找到有用的信息呢?
看到我眼睛發亮,軒宇立馬知道我在動心思,嘴角咧了咧,問我:“你想去找鬼婆婆?”
“可以麼?”我趕快問。
軒宇沒有說話,卻攬着我的肩向前走。
我心裡一陣暗喜,他這是和我一起去找鬼婆婆呀。
在記憶中,我已經根本想不起上次去過的鬼集了,但我們走了約半個小時後,眼前更荒涼了,甚至看不到一個村莊,並且道路也變得高低不平。
不過在一個老大的土坡旁,有一座低矮的茅屋,我剛心裡想:老天!竟然有人住在這裡,交通不方便,購物不方便,生活該是多麼難堪呀……
軒宇摟着我的肩,向那個茅屋走去。
呃,這不會是鬼婆婆的屋子吧?我可記得那天我們去的是一個小院子,而且房子也不是茅屋,是瓦房好像!
“是來給我老婆婆送喜糖的麼?”我們剛走近茅屋,屋子裡就傳來一個老婆婆的聲音說。
呃,鬼婆婆的耳朵倒是挺靈的/
一個身影迎了出來,正是鬼婆婆。
“乾媽。”軒宇恭敬地叫了一聲,我也趕快給鬼婆婆鞠了一躬。
“趕快來屋裡坐吧。”鬼婆婆還是舊模樣,穿着舊但相當整潔的衣服,神情慈祥。
我們跟着鬼婆婆進了屋,只見小桌上擺了許多供品,還有煙霧繚繞。
鬼婆婆一笑說,剛給我們許了願,會讓我們以後的生活幸福美滿的。
我一下感激起鬼婆婆來。
軒宇也笑眯眯地說,是來請乾媽到時去參加自己的婚禮。
“你打量我老婆子老了?耳也背了?心也傻了?”鬼婆婆笑嘻嘻地說:“婚禮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呢,乖孩子還是不要說謊話。”她笑着的臉轉向了我,說:“丫頭,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是想找親媽吧。”
我趕快點點頭。
但接下來鬼婆婆的話卻讓我噎住了,鬼婆婆說:“你新媽也在找你呢,可是你們還不能相認。”
我一下就跳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十萬分不甘心地問:“爲什麼?!她在找我?她當初爲什麼把我給扔了!爲什麼現在又找我?爲什麼我們不能相認?”
“所謂命運就是如此,人的一生在生下來的那一刻,命運就決定了,一般人都抗不過命運,如果強掙,就會有災星。你從前的歲月真不太平,但你還有災星沒過,所以如果想強扭命運,你會遭受更多的不幸的,所以還是耐心等一等,好事來臨時,你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呃,這話,好像我生來就該被扔掉?!
難不成我真是一個私生女??
我的心抖了一下,擡起眼問鬼婆婆:“我真的是私生女麼?”
我實在想不出,除了這個原因,還能有什麼原因讓當媽的把女兒一生下來就給扔了的,並且別人似乎還蠻理解她的!
但鬼婆婆卻很忌諱什麼似的,拉着我了的手說:“別說這個了,好不容易來看乾媽,趕快吃點東西,這可是乾媽特意爲你們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