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二六如履薄冰的形象
沃克急得象熱窩上的螞蟻,他不斷的撥打梅麗的手機,可回答他的總是沒開機的提示。梅麗已經很久沒有回到住處,之前她說要在醫院照顧室友,將鑰匙給了沃克,然後她就杳如黃鶴了。沃克找過房東、賭場經理、荷官和其他女侍應,他們都不知道梅麗的去向。在拉斯維加斯,一個人心急如焚的尋找另一個人而不遇,這種事情司空見慣。雖然這往往意味着一件慘劇的發生,可這關他們什麼事呢。沃克實在不願意想象自己遭遇到這麼低級的騙局,反覆想和梅麗結識的經過,怎麼想都不像,可梅麗確實無緣無故失蹤了,就連她那受傷的室友也不再在那個醫院裡。
沃克一開始根本沒往這方面想,他甚至沒在意梅麗好幾天沒回住處。他討厭醫院的氣氛,也不想跑去看她。只是將幾萬元借給了梅麗,沃克手頭沒什麼錢了。回到一兩元的牌桌上,沃克不僅感到氣悶,而且他也贏不到錢。連續在大額盲注牌桌上得手,沃克已經找不回對付最低級別魚的感覺。
反正贏那點小錢也沒意思,沃克打算在梅麗還錢前先不打牌了,當時他壓根沒考慮會被欺騙的事。身無分文的他不想去找方曉翎,百無聊賴中居然去陪他的繼叔叔阿方索看鋪子。偶然讓這孤寡老頭開心下也是好的。
然而這一天,阿方索突然痛得滿頭大汗,隨即暈倒,沃克只好把他往醫院送。所有手續都是在醫護人員的協助下辦成,沃克暈頭轉向中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主治醫師告訴他,阿方索得了慢性腎衰竭,而且到了末期,也就是通常稱爲尿毒症的疾病。每天都需要做腎透析,可這還不夠,最好能做腎移植。
醫師還講了很多高深的醫學術語,沃克都聽不懂,他只想知道做腎移植需要什麼,是不是需要很多錢。
“錢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關鍵是很難找到合適的腎。用錢去買腎是非法的,所以只能等待有人捐腎,還要和阿方索沒有排斥,說實話這種機會微乎其微。”
醫師叫沃克去做檢查,當沃克知道自己的腎不適合移植給阿方索時,內心不禁鬆了口氣。說實話從體內割一個器官給別人,這種事聽聽就可怕。他寧可想辦法去籌錢,也不想經受這個考驗。
當沃克看着辛苦呻吟的阿方索無可奈何時,主治醫師約他到一個僻靜的咖啡廳商量事情。主治醫師暗示他有辦法找到合適的腎,完成手術治好阿方索的病,但整個過程需要五十萬美元。
“買賣器官不是犯法的嗎?”
“如果合法,一個腎的合理價格在五萬元左右。因爲不合法,所以貴了十倍。當然你只需要負責出錢,別的都不用管。對了,要是你答應,我們還到這裡來,在醫院裡,我不承認我有說過這種話。”
醫師走了,沃克呆坐了半天,纔想到必須找到梅麗把本錢要回來。用幾萬元短期內贏到五十萬有點異想天開,可現在連梅麗都找不到,一切都成了空中樓閣。
巨鯊王們對於鄧肯的這個決定表示驚奇,卻不反對。牌桌上換上來一條魚,這不是一件壞事,至於底牌,反正這期節目做完大家都可以看得到。他們驚奇的是鄧肯居然放心讓女朋友代替他打這樣危險的牌局。七個人裡面除了鬍子,別說和方曉翎打過牌,就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當然了,節目播出之後,方曉翎這個名字馬上就會傳遍整個業界。每個巨鯊王都不會手下留情的,假如這個女孩並沒有真才實學,他們的牌技會讓她原形畢露。他們不會讓鄧肯只靠拿出一筆錢冒險就讓他女朋友獲得這樣的虛名。
方曉翎像第一天上學的學生一樣正襟危坐,並對周圍的環境既懷着敬畏又充滿興奮期待。HSP牌桌上同時使用籌碼和現鈔,她的面前有碼得整整齊齊的十萬美元鈔票和十幾萬籌碼。方曉翎忍不住將每捆鈔票換了個形狀又堆砌了一次,她還沒試過接觸那麼多現金。接下來這段時間裡,她可以自由支配二十多萬美元,她只要輕輕一推,就可以將價值一套在國內很多家庭爲之奮鬥十幾年的房子輸掉。
方曉翎輸不起這錢,以前就算再冒險,她最多就是賭上自己所有的資金。然而這次要是被清空,她真的要欠上鄧肯一大筆錢無法償還。回想以往,自從學會打牌以來,有過那麼幾次遠超過資金管理底線的牌局。第一次是鄧肯故意讓她打酒館10美元盲注的牌桌,對於當時的自己,鄧肯、酒館四天王都是危險人物,還有兩條運氣很好的魚,那次她運氣不好輸了。第二次是在劉遠瑋家初次見到基茨,除了這個兇狠的黑社會鯊魚外,其餘的對手都不在話下,可她也不過是因爲僥倖而保本。第三次爲了救艾薇,在地下賭場最高級別的房間和幾條鯊魚進行了驚心動魄的搏鬥。最厲害的沃克在後半程參加進來,結果她大獲全勝。第四次是前一陣子,牌桌上有兩條巨鯊王,她贏的最多的一把牌是從埃裡克身上得到。
鄧肯教方曉翎打牌,第一節課教的就是資金管理。可第一次讓她去打超越負荷盲注的人也是鄧肯。他對方曉翎說過,作爲一個牌手,總會有坐上危及所有資金的牌桌的時候。他說得沒錯,自己確實不止一次遊走於危險的邊緣。而每一次洗禮下來,自己都有脫胎換骨的感覺。要是這一次也能贏呢?是否意味着自己從此可以奮力趕上巨鯊王們遊弋蕩起的浪花。
“你第一次打這麼高額的牌局?”身旁Dwan的詢問打斷了方曉翎的遐想。
“啊,對。”方曉翎如夢初醒,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兩圈牌,她好像一把牌都沒參與過。除了投入盲注和anti,她無事可做。即使是觀察別人打牌,她也無法專心。
Dwan嘴角的笑容牽起好看的腮紋:“我建議你多把玩一下這些籌碼。”他將兩疊籌碼不住的收攏成一疊,再分開重複這個動作。這是牌桌上最常見的花樣,用無名指將其中一疊的一端稍微擡高一點,然後在兩疊籌碼兩邊一用力合攏就能做到。“你會發覺這些和10美元盲注牌桌上的籌碼沒有什麼兩樣。”
方曉翎明白Dwan的意思,她訕訕的笑着。她當然不會一直在這裡耗盲注,可從哪裡開始呢?休息回來後,大概是感到賽程已經過半,再不表現就沒機會了。除了道爾,其他巨鯊王都活躍了很多,大型的彩池也屢屢出現。之前一直激進的Dwan收斂了下來,因爲他的下注不那麼可信。而Ivey則顯示了他深湛的功力,在此起彼伏的戰鬥中堅實的把握着牌桌的節奏。他所做到的似乎很簡單,他牌好的時候就下注或跟注,牌不如對方及早棄掉,偶然瞥見軟弱就偷一把。但在巨鯊王之中能做到這些真是談何容易,Ivey慢慢的追上了Dwan的盈利。方曉翎擔心或多或少都有些損失的選手們,會在自己身上獲取補償。
這手牌,光頭Straddle,Dwan做DoubleStraddle。光是跟注就要3200元,偏偏緊接着的方曉翎拿到不三不四的一對9。做主持時,她曾婉轉表達道爾拿着一對10只是跟注的不足,並遐想自己會在這個位置下注。但此刻要她投入10000元下注卻鼓不起勇氣,她跟注,這是她參與的第一把牌。到了丹尼爾,他下注14500元,所有人蓋牌回到方曉翎。她剛纔沒下注,結果現在必須在不利位置跟注更多。
可是,這似乎是個再加註的好機會。歷數一下各名對手,Ivey、Dwan、光頭都有透人肺腑的讀心技術;道爾打得直接而不輕易退縮;鬍子有時候很衝動;安東尼奧財大氣粗且急於翻本。固然在這個牌桌上方曉翎不可能找到魚,但非要說有個突破口的話,或許就是打現金桌常有不合理舉動的丹尼爾?
在雙重Straddle後面,冒充大對子設下陷阱,回過頭來再加註會怎麼樣呢?丹尼爾會相信她嗎?丹尼爾應該還有18萬多一點,如果要做的話,方曉翎應該再加註到55000元左右。這讓丹尼爾不能跟注,並預計他會棄掉除QQ+/AK以外的牌。如果他全下,方曉翎得棄牌,他起手下注的範圍應該很鬆,光是計算棄牌期望就是正的。
然而經過考慮,方曉翎還是在不利的位置跟注。兩人彩池裡超過30000元,翻牌沒驚喜:【不同花色的A、J、5】。
這是明顯適合主動方的翻牌,方曉翎過牌。丹尼爾用不安的眼神忽閃忽閃的瞄着方曉翎,這是她參與的第一把牌,丹尼爾可不想做錯什麼事情。不安的眼神,是方曉翎對丹尼爾牌桌形象的明顯印象。她總覺得每次丹尼爾觀察對手的神態和下注的動作都表現得有些憂鬱,這給人以他在詐唬的感覺。
所以,面對丹尼爾18500元的持續下注,方曉翎強烈感覺到第二次機會來了。剛纔翻牌前她沒再加註,錯失了一次機會。而現在再加註到40000元左右,應該能拿下這個彩池。基於自己謹慎的形象,方曉翎甚至有理由相信丹尼爾會蓋掉一個弱A。
“曉翎沒花多少時間去考慮再加註,她蓋牌。丹尼爾愜意的蓋掉了他的同花T7,顯然毫無補牌的他確實很擔心對手的過牌-加註。他不想成爲第一個輸給牌桌上唯一女性的人,爲了這個,我懷疑他有20%的可能會全下詐唬。”鄧肯飛快的在下一手牌開始前評論着。
“我的感覺,牌桌上少了一個人,變成七人局了。”卡普蘭不鹹不淡的表達着不滿,他原本希望方曉翎的加入讓牌局更加有趣,可現在看上去可以無視她的存在。
“你放心,你的期望會變成現實的,曉翎一定會有所表現。”鄧肯信心滿滿的說,身後的米莉拍拍他肩膀表示支持。
“她打得太小心謹慎了,就說剛纔這把牌,雖然翻牌前再加註或翻牌時過牌-加註不算是基礎打法。可至少也要做到這個層次,才能在這個牌桌上找到位置吧。要不要和她換回來,你自己決定,反正輸的是你的錢。”
“我和你打賭,500元。我保證曉翎會打出至少一手襯得上這個牌桌的牌。”
“成交。”卡普蘭毫不猶豫答應。
方曉翎自認爲剛纔這把牌是打錯了,她應該翻牌前首先下注,或翻牌後donkbet。可她沒後悔這兩輪沒做再加註,雖然她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因爲她不想給對手們留下“這女孩會用好牌設下陷阱,對巨鯊王採取狡猾打法”的印象。
“你的對手雖然全是巨鯊王,可你並不是沒有自己的優勢。”利用休息的間隙,鄧肯快速向方曉翎面授機宜:“如果論思維層次深度,目前的你無論如何達不到他們的水平。可思維層次並不是越深越好,只要你能夠做到比對手深一層,就能佔據優勢。而你唯一可以利用的武器,就是他們對你並不瞭解。”
“一開始就努力給他們留下印象:你對他們的實力顯得畏懼,所以你打得非常謹慎,從起手牌選擇到翻牌後的行動都循規蹈矩。你只打自己的牌,很少去估摸別人手裡是什麼,因爲你知道他們都是巨鯊王,你不可能看得透。你採用的就是翻牌前很窄的進池範圍,翻牌後基礎ABC打法。他們會相信的,因爲牌桌上還有另一個人也是這樣打,他就是道爾。道爾的精力遠不比年輕時,而你則太年輕技術還幼嫩,這樣的打法很合理。”
“當你確信巨鯊王們是這樣看你的時候,你就不難推測他們認爲你是什麼牌。這時候,你只要想深一層,就可以將巨鯊王請入甕中。當然,他們遲早會察覺到的,可到時候你應該已經贏到錢了,這一個Session的節目也快要結束啦。”
要設陷阱對付巨鯊王已經很不容易了。要是在他們眼中的形象,自己是會設陷阱的,那麼他們如何考慮自己的底牌,就會超出自己的想象。那就不能更進一步爲他們佈下更深的陷阱。這手牌的彩池太小,不值得爲此出賣剛建立起來的謹慎形象。
可是,鄧肯的計劃真的行得通嗎,看上去這樣簡單的策略是否真的能對付巨鯊王,哪怕只在兩三個小時內。但自己要是老這樣一無是處,鄧肯該如何解說,他在卡普蘭面前豈不是會很沒面子。方曉翎覺得不能再等好牌了,至少必須先試探一下對手的想法。
Ivey下注,鬍子和Dwan跟注。方曉翎在小盲注拿到不同花的J9,趁人多跟注麼,還是在不利位置謹慎的蓋牌?然而方曉翎下了比正常數量稍多的籌碼做Squeeze,這是個廉價的投石問路。僞裝了這麼長時間,到底謹小慎微的風格已經在對手心中成型沒有。
一路蓋牌回到Ivey,他在用好奇的眼神觀察方曉翎。正如先前方曉翎對這位大神的感覺一樣,他似乎從不掩飾心裡面在想什麼,此外,這對別人怎麼想他造成了什麼影響,他也毫不在乎。Ivey明擺着就在詢問方曉翎,你在幹什麼,你確實拿到了好牌,還是在利用緊手的形象偷取彩池?
這樣直白的詢問,反而會讓人惴惴不安。一位世界上最出色的的牌手已經洞察到問題的關鍵,他正在通過你的神態動作,窺探問題的答案。方曉翎這時候慶幸自己得體的衣着了,現在身上的服裝適合正式的學術和商務場合,略顯性感而不暴露。否則,要是亮如白晝的燈光照射在她裸露在外的弧線上,方曉翎不免要爲Ivey的注視投入更多的精力。
要是Ivey跟注,不管翻牌是什麼,我都要做一個持續下注,方曉翎下定決心。她想要表現的3bet範圍如此之窄,令到無論什麼翻牌,標準的打法都是應該持續下注。假如Ivey真的如她所想這樣看她的話,棄牌率應該很高才對。
“不同花的K8,Ivey知道自己的底牌很難擊中經得住考驗的翻牌,在一個3bet過的彩池中。他還知道在翻牌上曉翎一定會持續下注,無論她的3bet是真還是假。而且他身後還有鬍子和Dwan在行動,他蓋牌了,明智的選擇。接近同樣的考慮,鬍子和Dwan都蓋牌了,他們的牌比Ivey更差。曉翎收穫了她第一個彩池,靠的是詐唬。”
“這手牌算不算?”卡普蘭問鄧肯。
“當然不算,這纔是個開始呢。”鄧肯信心十足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