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二十六父親
方曉翎實在沒想到，亞當翻出來的是一對K！在牌面有A，自己連續三條街下注的情況下，亞當仍然沒法放棄口袋K。
中成手牌是打德州撲克最常遇到的有望贏錢的牌型，同時也是最難處理好的牌型。如果一翻牌就拿到暗三、天順、四條這樣的強成手牌，無論是高手和菜鳥都可以贏錢。中成手牌則存在着贏的時候贏得少，輸的時候輸得多的困惑。原因主要在於對方的牌比中成手牌小的時候，他不會願意跟注很多籌碼，而對方比你強，表現激進時，你很難下決心放棄。
另外，中成手牌很容易被超過，而有時候你很難判斷出來。假設你拿着TPTK，一個小小的兩對就壓過了你。對手可能抽同花沒抽中，卻在河牌擊中了兩對，你就要輸掉一大筆籌碼，還不如讓他抽中同花。如果你拿着頂對，對方拿着暗三，那就和災難一樣，對方會肆無忌憚的向你加註，不會有任何顧慮。
拿着頂對向彩池下注，假如你的對手一個個丟牌而去，通常你都不必太失望，這是中成手牌贏取的一個很合理的彩池。中成手牌也有可能贏一個很大的彩池，一個是對方在抽牌，沒抽成的話他會支付你兩條街合理的加註。另一種是對方也是中成手牌，而剛好比你小一點。例如兩人都是頂對，你的邊牌比對方大，或者兩個都是高對，QQ壓着JJ，JJ壓着TT。當你確信你讀懂了對方，自己的手牌比對方強，你就儘管下一個對方會跟注的上限，這是你的中成手牌可以贏一個超額彩池的時候，這種時候的盈利有如火中取栗。
有多大的牌，就玩多大的彩池，這對於新手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指導思想。如果你無法確認對方的底細，不妨根據手牌的大小設定一個上限。例如，你可以設置TPTK的上限是40bb，你決心不會爲一個頂對支付四十倍大盲注以上。彩池裡面的對手越多，你的上限也可以適當加大。當你發覺你的行動可能會導致攤牌的時候支付超過這個限度，就停止你的下注改爲過牌。當對方轉牌或者河牌表現得太過激進，試圖將你拖入全下的境地，要堅決的放棄。這種機械的量化指標並不是最好的策略，但總比你茫無頭緒的時候爲一個頂對支付100bb以上的好。
如何打中成手牌，特別是頂對高邊牌，是衡量德州撲克水平的重要指標。明顯的強牌和明顯的弱牌，要怎麼做都不難判斷。而最難抉擇的是邊緣牌，你無法確認自己是領先還是落後時。一個好的牌手可以在自覺超過對方的時候最大限度的下注，而在落後的時候機敏的蓋牌。時間一長，在這種牌上就拉開了高手和菜鳥的差距。當你觀察到一個人經常拿着頂對到達攤牌，在一個很大的彩池裡面，那這個人輸的速度通常都是很快的。
今晚方曉翎贏了七百多元，可謂大獲全勝，她心滿意足的站起來，向各位告別。大家很愉快的與她揮手，包括輸了不少的亞當、查理，和平時尖刻巴尼，冷淡的艾薇都面帶笑容。方曉翎很開心的兌換了籌碼離開，這個酒館牌室確實不錯，人很和善，還有不少小魚，嘻嘻。
走到酒館外面，發現天已經全黑了，方曉翎有少許歉疚。今天是學習的日子，本週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自己推動了林嘉蘭當的小組的TeamLeader，林嘉蘭勉強同意了，自己卻來酒館打了四個小時的牌。林嘉蘭還要她晚上搜集好足夠的資料呢，這次回去可不知道該怎麼交待。
想起冰箱沒什麼東西了，方曉翎去超市買了不少食品，其中有林嘉蘭最愛吃的東西和巧克力、咖啡，才坐校巴回去。回到宿舍，林嘉蘭正在對着一大堆學習資料忙碌的工作，方曉翎更加過意不去了，平時都是她督促林嘉蘭努力學習的。
看到方曉翎回來，本來很專注工作的林嘉蘭馬上撒嬌起來：“哇，曉翎，你怎麼纔回來，我快餓死了。”
“就算冰箱裡什麼都沒有，你自己總會下去便利店買個杯麪吧，我要是不回來，你就真的通宵什麼都不吃了。”方曉翎遞一塊巧克力給林嘉蘭。
林嘉蘭一邊啃巧克力一邊嘀咕：“你還想今晚不回來，我覺得你最近行蹤很詭異啊。”她翻開方曉翎買回來的東西，林嘉蘭驚喜不已：“呵呵，大閘蟹！曉翎，你發財了？你還買了姜蔥，太好了，我們現在就炒蟹吃吧。”
“你真的要？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什麼事都等吃完飯再說，今晚你休想一個杯麪就把我打發掉。”林嘉蘭興致勃勃的說。
香氣四溢的椒鹽炒蟹加上一杯葡萄酒，林嘉蘭讚不絕口：“哎呀，剛纔我還在想，一碗泡麪再加兩隻荷包蛋已經是最高享受了，人生真是充滿驚喜。”她很快解決掉一隻蟹，才帶着興奮的表情滔滔不絕的向方曉翎講述她下午的表現。
“你知道嗎，他們不相信我，認爲我不足以帶領大家完成這條難題。我說我是你親自任命的，你相信我的能力纔對我委以重任。但他們還是不放心，非要重選你做TeamLeader不可。我就不高興啦，就叫他們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其實我心裡面也沒有底啦，但我總要表現一下對不對。哈哈，你猜怎麼着，他們每個人的提問我都答上來啦。有時候我找不到頭緒，硬着頭皮往下講，講着講着居然自然而然就流暢起來，思路也清晰了。回答完他們所有問題之後，我還帶着他們上網找資料，這回他們乖乖的聽我安排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將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
方曉翎很高興：“我一早就知道你一直都很有能力的，只是你沒有自信，而且沒有責任感，只要你好好鍛鍊一下，這個組的TeamLeader你可以一直做下去。”
“吃完飯你將你搜索到的資料和我這邊的整理一下，我想我們今晚就可以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
方曉翎略一猶豫，還是說了：“抱歉，我下午沒有做這個事。”
林嘉蘭奇怪了：“咦？你不是爲了我的命令一直在圖書館做到現在纔回來嗎？我還一邊餓着肚子一邊想，這回我自作自受呢，那你剛纔上哪去了？”
方曉翎抿抿嘴，有些遲疑和不好意思：“我……我去打牌了。”
林嘉蘭很愕然，卻沒有生氣的表情：“打牌？德州撲克？”方曉翎點點頭，林嘉蘭側着頭在想，不可思議的眼神漸漸變成曖昧，她滿臉笑意指着方曉翎大呼小叫：“哦……曉翎你壞了，你肯定從拉斯維加斯回來之後就搭上了鄧肯，難怪我這幾天看着你總覺得怪怪的，學習任務這麼緊，你卻老是夜歸，形跡可疑，他一直陪着你對不對？”
“別胡說八道。”方曉翎沉下臉，卻做不出生氣的樣子。
“還說謊？你沒生氣，臉卻紅了。”林嘉蘭樂不可支的蹭到方曉翎身邊坐下，摟着她的腰：“還說今晚想不回來，老實交代，你和他是不是快發展到開房了？”
方曉翎往林嘉蘭的手背上狠狠的颳了一下：“就你貧嘴，快給我回去！”然後，方曉翎向林嘉蘭說了這幾天學習和打牌的經過。
“鄧肯一定對你有意思。”林嘉蘭第一句說的還是這個：“一個在拉斯維加斯一把牌可以贏五萬美元的人，會爲一個免費的午餐專門跑過來就爲了教你打牌，打死我都不信。”
這次方曉翎沒說話，而是若有所思。
“你今天贏了七百，這可真了不起。嗯……我明白了，你一心推動我做TeamLeader就是爲了騰出時間專心打牌啊。這樣也不壞，在拉斯維加斯，就連我這個新手，也看得出你對這個很有天賦。德州撲克在美國越來越流行，你的資質再加上美貌，也許真的可以讓你成爲這一行的明星呢。”林嘉蘭很喜歡異想天開。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目前我只是當成一項愛好來玩玩，也許很快就放棄了。”得到林嘉蘭的支持，方曉翎很開心，由得她去胡思亂想。
“單只是爲了接近鄧肯，你就應該堅持下去。”林嘉蘭笑嘻嘻的說：“事成之後，可別忘了多謝我。”
晚飯後，衝上一杯濃濃的咖啡，兩個女孩又接着緊張的學習。
正在忙綠時，QQ發出提示，一個熟悉的好友上線了，那是方曉翎的父親方冠祥。
想起那天晚上和母親的通話，說起父親最近種種怪行蹤，方曉翎一直心中不安。直接打電話給父親詢問，顯得太過唐突，她也沒這個膽子。父親平時很少在線，正好遇上了，那就得旁推側擊一下。
“爸爸。”方曉翎發了個稱呼過去，想着即將要討論的尷尬話題，心裡撲撲直跳。
“這麼晚了還在學習？”方冠祥很快回答。
“是的，你在公司嗎？”
過了兩三分鐘，方冠祥纔回復：“嗯。”他從不對女兒說那些“要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之類的套話。
父親同時在和別人對話，方曉翎無法禁止自己腦海裡莫名其妙的冒出來“一夜情，網上視頻”之類的無聊想法。
“最近你在公司忙不忙？”想了半天，方曉翎發覺自己只能這樣問。
“曉翎，怎麼了，想對爸爸說什麼？”父親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反問。
方曉翎心慌意亂，目光如炬的父親一句話就識破了她的心思。想來也是，讀初中之後，父親就很少主動過問她的學業情況，而方曉翎也從不問父親生意上的事情，尤其是父親的生意總和劉遠緯的家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媽媽對我說，她很擔心你。”方曉翎對父親一直有敬畏的感覺，她沒法不說實話，她簡單的轉述了母親表現出來的憂慮。
過了好一會兒，方冠祥迴應：“你認爲呢？”
“我想知道真相，讓媽媽安心，讓我也安心。”方曉翎乾脆單刀直入了。
“曉翎，這是爸爸的事，你不應該過問。你十六歲以後，爸爸有干涉過你的事情嗎？”
方曉翎沒話說了，在這方面，父親做得確實很公平。從小長大，尤其是她十六歲之後，父親就很少使用自己的權威干涉女兒的決定。她崇拜什麼流行明星，她高中和同學出外露營，她結識男朋友，她讀大學選擇什麼學科進修，她決定到美國留學。父親只是要求女兒讓他知道，知道以後都沒有發表意見，只是讓女兒自己來選擇。來到美國後，有一次方曉翎因突發事件急需用錢，父親甚至沒有主動問原因，就匯了一萬美元過來。
“爸爸相信你，你也應該相信爸爸纔對。”方冠祥繼續說。
是的，父親並不是對女兒漠不關心，他其實一直都注視着自己的成長。少數時候，他禁止自己做什麼事，那是絕無商量餘地的，只是他相信自己作爲父親的教育成果，女兒是個很懂事，很有主見的女孩，很多時候他並不需要爲女兒操心。
你說的沒錯，可有些事情，男人並不認爲那樣做是錯的。方曉翎心事這樣想，話卻沒法說出口。
“但是，媽媽那天顯得很難過，對你牽腸掛肚的。”幸虧有聊天工具這種發明，那怕是打電話，方曉翎也不會直接和父親這麼說。
“我會和你媽媽溝通的，你安心學習吧，不必擔心家裡。”父親關上了對話的大門。
但願如此吧，父親在方曉翎的心目中一向是個處事冷靜，有條理，有分寸的人。他將這種品質也遺傳到女兒身上。但誰知道呢，在現在的中國，似乎婚外情這種事情對一個事業有成的人來說，不見得是一件很道德敗壞的事情，這個念頭在方曉翎心中揮之不去。
“曉翎，你這裡做錯了，很低級的錯誤。”林嘉蘭指出方曉翎的問題，她們在聯網工作。
“啊，是的。”方曉翎茫然回答。
“曉翎，你怎麼了？”林嘉蘭發覺有異。
林嘉蘭和方曉翎一起長大，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她們幾乎什麼話都可以談，方曉翎悶悶不樂的將事情告訴她。
“方叔叔看着我長大，我覺得他不會做出對不起你媽媽的事情。”林嘉蘭也只好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來安慰方曉翎。
方曉翎嘆氣說：“遠隔重洋，就算我擔心，也什麼都做不了。”
“曉翎，我覺得你一有心事，就會表現在神情上，而且非常顯眼，這樣對你打德州撲克可不是好事。”林嘉蘭想辦法引開她的思維。
方曉翎心念一動，這個倒是實話。鄧肯對她說過，先別刻意觀察對手的神態舉止，一開始將注意力放在對手的下注方式上。但同時，對自己的神態舉止需要注意，別讓對方通過一些細節推測出自己的底牌。
可是，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這談何容易，方曉翎說：“在這方面，我爸爸倒是很厲害的。”
林嘉蘭深有同感：“就是，那一次我們打碎了玻璃窗，他明明看見了。卻不動聲色的招呼我們過去問，我看着他和藹可親的摸樣，一開始死活不認，結果回家被我爸爸揍了一頓。”
方曉翎情緒低落：“從小到大，我對他很熟悉，所以我一開始就承認了。所以，就算他當着我的面否認一些事情，我也沒有辦法看穿。”
林嘉蘭見一下子又繞了回來，急忙岔開說：“曉翎，不如你給鄧肯打個電話吧。”
“我打電話給他幹什麼？”
“你贏了錢，應該第一時間告訴老師，讓他開心一下嘛，順便約他明天吃個飯慶祝一下。”林嘉蘭信口胡謅。
“別鬧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快點做作業吧。”
終於完成了今天的計劃，夜深了，方曉翎洗完澡走出來，看到林嘉蘭躺在牀上擺弄方曉翎的手機。
“嗨，打通了。”林嘉蘭一臉壞笑，低聲說着將手機遞給方曉翎。
方曉翎接過一看，臉色頓時變了，林嘉蘭幫她撥通了鄧肯的手機。她顧不得找林嘉蘭算賬，急忙想取消通話，可已經遲了，話筒那邊有人說：“你好。”
是女聲！隱約像是那天晚上和鄧肯通話時旁邊說話的聲音，方曉翎一看時鐘，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方曉翎一下子怔立當場，不知所措，誰在這種情況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對方等了一會，語氣帶着一絲不耐煩，但語調仍然很有禮貌，使用着標準的牛津英語說：“你好，請問你找誰？”確實是她，語氣很溫柔軟順。
方曉翎坐在牀邊，剛洗完澡的身體開始冒汗。現在這個時間，誰會在鄧肯身邊，誰會用他的手機接電話，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她突然發覺自己對鄧肯的瞭解太少了，甚至連他是否已經結婚也不知道。該死的蘭蘭，這個玩笑開得大了，自己能說話嗎？可是一直不說話，會不會更加引起對方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