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戲院裡正好戲開唱,楊硯卿看着擺在外頭的花籃,不禁說道:“今天捧場的人格外地多。”
經理馬上說道:“今天唱的是《天女散花》,喜歡這出段子的人不少,再加上楊老闆之前的返場演出,我們榮豐戲院啊,如今可是十里洋場最熱鬧的戲院了。”
齊石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後:“大哥。”
經理馬上退了出去,“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怎麼還在這裡?”楊硯卿疑惑道。
“我買了這個,這就要去了。”齊石亮出身後的一把花,五顏六色的花束讓楊硯卿無言以對:“走吧。”
“大哥,現在唱的是什麼段子?”
“天女散花。”楊硯卿說道:“天女率花奴攜帶滿貯仙卉之寶籃,乘風馭氣而來,歷遍大千世界,賞盡天地美景,散畢,迴天庭覆命。”
“神話劇,我明白了。”齊石掀開布簾,往臺上看過去,眼角瞟到臺下,馬上說道:“大哥,那不是陳阿七嗎,他怎麼來了?”
楊硯卿微微一笑:“命中註定,是躲不過去了。”
齊石看了一下時間,匆忙離去,到了戲院門口,伸手叫來黃包車:“去百樂門。”
捧着花束的齊石今天格外扎眼,有認得齊石的舞女馬上諂笑着走過來,身子也順勢貼在齊石的身子上:“喲,這花可真漂亮,是要送給誰的?”
“反正不是給你的。”齊石一把將舞女推開:“客人在等你呢,還不快過去?”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給曼麗的吧,可惜,曼麗的眼光高,這樣的花束,堆滿了她的休息室,她看也不會看一眼的,你呀,就省省這點錢吧。”
“你個刁鑽的小蹄子,一邊去!”齊石一巴掌拍過去,嚇得那舞女趕緊跳開,臨走時還衝齊石做了一個鬼臉。
就在這空當,曼麗就出現在離齊石不遠的前方,她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表情冷漠,但眼光在觸到齊石的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她笑着看向齊石,同時邁步向他走來,齊石心裡一動,這花原本是打算散場以後送給他的,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齊石捧着花的手伸出去,眼看就要放到她的手中,“砰”,這一聲槍響打亂了舞池裡的靡華,所有人四散而去,尖叫聲此起彼伏,剛纔還衣冠楚楚的客人們爭相往桌子底下擠,或是趴在地上雙手抱頭!
“曼麗!”
血濺在花束上,齊石看着血從曼麗的腦袋裡噴出來,她嘴角鉤起,笑容還浮在臉上,可是……齊石覺得自己的心臟瞬間炸開了,手裡的花束掉在了地上,他的身子向前撲出,一把接住了曼麗的身子:“曼麗,曼麗,你不要嚇我啊,你這是怎麼了,來人啊,來人啊!”
百樂門裡亂作一團,齊石的呼喊聲顯得微不足道,曼麗嫵媚的丹鳳眼看着齊石,一顆眼淚從她的左眼角滾落,眼淚仍是燙的,滾在齊石的手背上如火般火熱,她的手無力地癱下去,齊石緊緊地摟着曼麗的屍體,雙眼直直地看着地上的花束,花束上面滿是曼麗的鮮血,她與齊石只有一步之遙,卻成了生死永隔!
有人擠了過來,齊石被強行拽開,人流涌動,齊石被推到了一邊,他愣愣地坐到地上……
十里洋場的另一邊,榮豐戲院的好戲仍在上演,楊硯卿隔着一道布簾子看着臺下的陳阿七,他閉着眼睛,搖頭晃腦,聽得十分投入,楊硯卿叫來經理,指着陳阿七問道:“這位老爺子經常過來嗎?”
“不太常來,一個月大概一兩次。”經理說道:“不過這位老爺子很有些意思,每次都是搖頭晃腦,比任何人都聽得投入。”
在雲城之前,自己就有機會遇上這位老爺了麼?可惜自己並不是成天站在這簾子後面,纔有了這陰差陽錯,楊硯卿正暗自嗟嘆時,陳阿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看就要離開這裡,楊硯卿心內天人交戰,這老爺子知道爺爺的底細,今天若是錯開,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追,還是不追?
若是主動相問,等於自暴身份,楊硯卿終於放下簾子,片刻之後,卻有人前來通知:“楊老闆,有位陳阿七老人家想見您。”
他倒是送上門來了。
坐在楊硯卿的辦公室裡,陳阿七不禁嘆道:“楊老闆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哪裡,十里洋場才人輩出,我只是一隻螻蟻罷了。”
“楊老闆何必妄自菲薄呢,客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今天前來,其實是應了魏大帥的要求,請楊老闆幫個忙。”陳阿七定定地看着楊硯卿的眼睛:“此事恐怕會讓楊老闆爲難,我是什麼人想必楊老闆也有所耳聞,如今,我們需要楊老闆幫個忙。”
楊硯卿臉上的笑容凝在嘴角:“請講。”
“我們要盜一個人的墓。”陳阿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