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你們都要打起精神來。”孔令錚聽得分明,大聲說道:“楊老闆家被盜,被盜的東西與軍方的機密有關,你說要查嗎?”
黑皮苦着一張臉,這下子可麻煩了,送走黑皮一行人後,齊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巡捕房這下子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估計黑皮一會兒就得找我了。”
“讓他們查案是假,把《氣運錄》已經被盜的消息散佈出去,估計馬上會得出結論,究竟是誰得了手。”楊硯卿說道:“孔少爺辛苦了,時候不早了,你也應該好好休息一番,再想想如何回覆沈副官。”
孔令錚的面色一沉:“人已經死了,隨便了,不過我真困了,走了。”
“孔少爺開車小心。”齊石殷勤地送他出去,目送車子駛離才興奮地回來,他直接躺在沙發上,雙手抱在胸前。
楊硯卿已經上樓休息,吳老六心事重重地坐在一邊,看着欣喜的齊石,有些不解:“你怎麼這麼高興?”
“東西丟了是真的,這說明又動起來了,前陣子死氣沉沉地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齊石自言自語道:“應該讓大哥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馬上有好事發生了,出現一件對的事,或是一個對的人,老六,你幹嘛心事重重?”
“井上死了,方副官的仇報了,可是師父的死還是不清不楚。”吳老六說道:“現在知道的是無名擅長用毒物,除此之外,一無所知,我不想說,因爲大哥同樣焦心,他比任何人都想揪住無名。”
齊石坐起來,看着吳老六的眼睛:“你小子,現在真像和我們一夥的了,所以啊,我才說要佔卦,占上一卦,看看有緣人在哪方,不管是無名,還是什麼人好。”
楊硯卿躺在牀上,想的是一樣的事情,但他在占卜以前首先陷入了夢鄉,他又困又乏,一直睡到正中午才醒過來,外面有小販推着車子經過,吆喝的聲音驚醒了他,他騰地一下坐直來,去往書房,書房已經重新整理了,一定是吳老六和齊石了,他找出一張白紙,拿出羅盤,還有三枚古銅幣,三枚古銅幣落下之後,各在三方,楊硯卿拿出羅盤,一番比對,就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了。
小的時候,爺爺曾經說過,每一個際遇都不是偶然,它們就像書的頁面,終有一天,你會發現,它們連接在一起,組建成完整的一本書,彼此間的聯繫,就是釘書的線,要成功,必須找到那條線。
楊硯卿要出門了,換上一身輕爽的衣服,他走下樓,叫上齊石和吳老六往城東去,那裡是與榮豐戲院相反的方向,城東比較偏僻,換句話說,那裡是平民區,還有貧民區,低矮的房屋林立,街上污濁不堪,與十里洋場的繁華截然相反。
走在那裡,到處可以聽到潑水的聲音,還有爭執聲,小孩子的哭聲,還有喝醉酒的男人橫衝直撞,路邊還有些無家可去的人,他們赤着雙腳,衣服破爛,多日沒有洗澡,身上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隔着老遠,就能聞到,吳老六與齊石突然間就沉默下來,這裡的孩子都沒有鞋,已經入秋,他們都穿上了外套,那些孩子僅穿着單衣,光着腳丫子在街上亂跑,也無人看護,齊石抹了一把臉:“真是要命。”
楊硯卿面無表情地走在這條街道上,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但眼前的一幕讓他內心感到了極大的震撼,想到鐵男曾說過的話,更讓他心潮起伏,人的命運是天生的嗎?這些人過着貧苦的日子也是註定的嗎?
就在此時,一隻手扯住了他和腳脖子:“先生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那隻手漆黑得很,破爛帽子下面的臉也是如此,都看不出他本來的面目了,只是,楊硯卿的頭皮一緊,這人的臉卻有一股淡定的神氣,不像尋常的乞丐,他心中一動,掏出一張鈔票來:“我有心請你吃飯,跟我走就可以。”
那乞丐低下頭:“我倒知道有好吃的館子,要一起去嗎?”
他是誰?曹瘋子,還是鐵男?楊硯卿有一瞬間的迷惑,當那乞丐抖着身子站起來之後,他便知道了,這身高,是曹瘋子!
裝得夠像,這樣看過去,根本就是一個又窮又陷入重病的老乞丐,三人跟着曹瘋子到了一間又臭又破的平房裡,屋子前面就是溝渠,裡面污濁不堪,臭氣熏天,推門進去後,屋子裡面也是如此,齊石揮揮手:“你是把垃圾撿回來了嗎?”
老乞丐不說話,徑自關上了門,他的身子不再拱着,站直了,伸了一個懶腰:“早知道你一定會找過來,全城都在找我,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能呆多久。”
吳老六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大哥,這人是誰?”
“百江湖,我們的老熟人曹瘋子,三教九流都要找的東西是《氣運錄》,要找的人就是他。”齊石說道:“要不是恢復本來的聲音,我也不知道。”
屋子裡的空氣令人不適,連窗戶也沒有,堆了一堆廢舊紙皮的那裡,楊硯卿說道:“那裡是你爲自己準備的後門?”
曹瘋子嘿嘿一笑,將那些東西掀開,果然,那裡開了一個小孔:“沒錯,狡兔三窟,我只需要兩窟就足夠了。”
“我們不在十里洋場的時候,看來你遇到事了,把自己藏得這麼深。”楊硯卿突然說道:“你好像知道我們會找過來一樣。”
“得了吧,我可不像你,會掐會算的,那條街是外面進來的唯一通道,躺在那裡,進來什麼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有奇怪的人進來的話,我也能找準時機溜走。”曹瘋子說道:“逃了這些年,對這種事情最在行了,看到你們進來,我還覺得奇怪呢,怎麼就找到這裡來了,不過,又想和你們交換下情況,所以就把你們請來了。”
“情況很嚴重嗎?你要躲在這裡。”楊硯卿問道。
“青幫洪門下面的弟子都動起來了,不受控制,更不要提南北兩派的人了。”曹瘋子說道:“還有些不和名的小派和江湖混混,我現在可是香餑餑了,一百根金條。”
“一百根金條?”齊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就是江湖懸賞的賞金?”
楊硯卿聽謝七提過江湖懸賞的事情,“發出江湖懸賞的不是青幫,也不是洪門,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幫派,連名字都沒有。”當時他們一致認爲這個進行江湖懸賞的幫派正是刺青連,只是沒想到,曹瘋子的身價已經到了一百根金條,亂世黃金,盛時古玩,一百根金條足以安身定命。
“青幫洪門沒有參與,可是下面的小卒子太多了,見錢眼開也正常。”曹瘋子對於自己成爲追捕對象坦然處之。
“爲什麼還留在這裡?”楊硯卿突然提高了音量,曹瘋子指了指左右,示意他小聲一些,楊硯卿無可奈何,只有壓低聲音:“離開十里洋場是最好的選擇。”
“我有留下來的原因。”曹瘋子不以爲然,脫下頭頂髒污的帽子,使勁地抓了抓頭:“已經有半個月沒有洗過澡了。”
“曹先生,現在不是擔心洗澡的時候吧?”吳老六說道:“東瀛人要利用你掌握的南北兩派的情報要脅他們,而華夏人當中也有一幫見錢眼開的要助紂爲虐,你的處境很艱難。”
“有你們的情況艱難?”曹瘋子一句話就讓三人愣在那裡,他嘿嘿一笑:“看楊老闆的臉就知道了,看似冷靜,實則焦灼,看來與我有關?”
“你打算怎麼辦?”楊硯卿說道:“繼續躲在這裡?”
“這也只是權宜之計罷了。”曹瘋子說道:“我知道的南北兩派的短處,的確對他們有威脅力,懸賞的人想要活的,想要金條的人也想要活的,可是,有短處的那些人只想要死的。”
吳老六倒抽了一口氣:“沒錯,也有人想讓你死。”
“是哪些人。”楊硯卿說道:“曹先生如果信任我們,交給我們名單,由我們處理。”
“幫我對你們有什麼好處?”曹瘋子說道:“這些人都是南北兩派有頭有臉的人物,你現在的確有孔家給你撐腰,不過,這些人是混江湖的。”
“楊某不才,也是混江湖的。”楊硯卿說道:“榮豐戲院在十里洋場發展到今天的地步,三教九流,楊某都打過交道,如此一說,我與他們打交道再合適不過了。”
吳老六急聲催促道:“曹先生,你現在被逼到這個份上,外面又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不妨信一下我們,就算不信我們,也要相信大哥,他是守信義的人。”
曹瘋子重新戴上了帽子:“我這裡沒有紙和筆。”
齊石反應過來,欣喜地說道:“我去買,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楊硯卿叫住他:“小心,不要有尾巴。”
“知道了,大哥,我會謹慎行事的。”齊石激動地跑出去,沒有一會兒就抱着紙和筆墨回來,曹瘋子喝了一口水,開始在紙上列出名單,每個人名的後面,都備註此人過去曾經幹下的事情,其中不乏令人驚愕之事,就算到了今天,也能依法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