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停下來,順着車門開啓的聲音,我看到一個小巧的東方女孩走上車。
她徑直走到最後一排,坐到我身邊,從金錢豹花紋的手袋裡取出一本有着薄薄的棕色古樸封面的小書,戴上耳機,專注地看起書,而右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輕輕擊打着自己的大腿,富有節奏。
我討厭被人打擾,所以乘車只坐最後一排,沒想到這個女孩也是一樣。我忍不住對她多打量幾眼。
她穿着一身乾淨的白色燈芯絨外衣和絲絨長裙,沒有耳環,沒有戒指,耳朵從頭髮裡露出尖尖的一點兒,讓我聯想到德國童話中描述的森林中的精靈。
她安靜地看着左手的德文書,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在一旁關注她。凝視着書本的,是一雙如雲雀般靈動的眼睛,不知爲何,我卻覺得那份靈動之中藏着一絲憂鬱。
她是中國人、韓國人還是日本人?從她修長的小腿判斷,十有八九是中國人。日本女人注重自己的胸部,韓國女人注重自己的臉龐,而中國女人天生就有令韓國女人和日本女人羨慕不已的雙腿。
我心中暗自哼哼一聲,伸手取下她的一個耳機,放到自己的耳朵裡,原來是鋼琴曲《I Believe》。她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充滿了疑惑和驚訝,猶如一隻受驚的小云雀。
我衝她微微一笑,把耳機重新塞回她的耳朵裡。
和自己打個賭,自己贏了自己:從她的眼神裡,我可以確定她是中國人無疑。
日本女孩和韓國女孩遇到這種事情,都會覺得憤怒,唯一不同的是,日本女孩會用比較禮貌的用詞來責問。而中國女孩,驚慌會讓她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爲了避免讓她感到更加慌張,我站起身,準備下車。車子靠站之後就是德國博物館,我可以在那裡消磨掉我今天的下午時光。
但是某個人的出現,讓我不得不回到座位——明子帶着妖媚的笑容,走上公交車,一步一步來到我面前。
她坐到我旁邊,軟綿綿地貼到我身上,擺弄着我的耳垂:“你以爲你能逃開我的監視嗎?”
我狠狠擰着她的大腿,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像是觸電一般從我身上彈開。
明子反應如此劇烈,使得白衣女孩擡頭朝我們看了看,明子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即又轉換成溫柔的眼光看着我:“別倔犟了,跟我回日本見我爸爸。”
說話的同時,她用一支硬梆梆的槍管隔着衣服頂着我的腰部,臉上依然掛着燦爛的笑容。
忽然,她的笑容僵硬起來,因爲我也用槍隔着我的衣服頂住她的腰部。
我以同樣燦爛的笑容回報她:“看看我們誰先開槍,怎麼樣?”
明子瞪大眼睛,挺起頭威脅般看着我:“我的槍,裝的是真子彈。”
我咧嘴笑笑:“哦?你怎麼知道我的槍裝的不是真子彈呢?”我用槍頂頂她的腰部,“要不要試試?”
明子的身子一下子挺直,臉色變的鐵青,用不服氣的眼神看着我,手底下卻悄悄把槍收了回去。其實,我們誰都沒有理由開槍打對方,明子拿槍來威脅我,只能證明她對我毫無辦法。
“明子真是乖孩子呢。”我用表揚孩子的語氣嘲笑明子,順手捏捏她的柔軟的後脖根。
聽到我用如此俏皮的語氣說話,我身旁的白衣女孩露出淺淺的微笑,稍稍扭頭,快速掃了我一眼。她雖然聽不懂日語,但至少能聽出我的口氣。
和我的目光對視之後,女孩有些慌張地把眼睛轉移到書本上,同時,身子微微向外側移動,不願靠我太近。大概我剛纔摘下她耳機的唐突舉動,讓她對我深懷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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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微笑讓明子怒意更甚,厲聲問我:“這女的是誰?”她如此氣勢洶洶地提問,只是爲了扯出一個新話題,用以消除剛纔的挫敗感。
我輕描淡寫地說:“哦,我在德國認識的女朋友,很漂亮吧?”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看着明子。她越是生氣,我覺得越是有趣。
顯然,明子知道我是在故意氣她,憤憤地起身,丟下一句話:“我總有辦法捉住你的。”
捉住我?談何容易?除非把我打死或者打傷,否則我怎麼可能乖乖落入她的手掌?但她再刁蠻任性,也要權衡利弊,如果讓我受傷,反目成仇,大家都沒得玩。
車子穩穩地靠站,明子帶着滿腔怒火快速下車,不禁讓我心情愉悅。
我身旁的白衣女孩一聲不吭,把書本放進手袋,跟着下車的人羣,低頭走下車子。下車之後,她安靜地站在車站旁,雲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遠方,等候着另一輛公交車的到來。
車子緩緩啓動,從窗口居高臨下看着這個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白衣女孩,心裡有一絲觸動。她猶如密林中的一潭湖水,清澈但是沉悶,讓人忍不住想要打破這種寧靜。
她大概是個啞巴,否則怎麼可能有這麼傳神的一雙眼睛呢……
窗外劃過一條條的平行線,沒一會兒,白衣女孩被拋在遠處,她的形象在腦海中也漸漸淡去。
德國博物館的旁邊有個露天酒吧,環境不錯,啤酒的品種也多,是馨雨向我推薦過的幾個酒吧之一,等會兒逛完博物館,就去那裡喝兩杯……
下車之後,邊信步走着,邊盤算着下午的打算,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伸手去拿手機,忽然口袋中的某個東西刺中手指,手指傳來一陣劇痛。
蠍子!我馬上意識到,我遭人暗算了。
立刻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一隻黑色蠍子的尾鉤緊緊扣在我的手指上。手指的疼痛漸漸消除,轉而代之的是麻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