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滑翔,秦琴更加小鳥依人,挽着我的手臂,腳步都輕得快要飄起來了。
“林天,那些蝴蝶好漂亮!”秦琴手指着花叢,滿臉的欣喜。
那是一羣色彩斑斕的粉蝶,樣子看上去很吸引人。
“在這裡等着,我去那邊看看。”她放開我的手,去花叢裡觀賞那些蝴蝶。
“善美,我也去看看,回家之後我想把這些畫下來。”孫祧也歡快地跑向那裡,使得尹善美無奈地笑笑。
猶如兩個孩子一般,他們小心翼翼地靠近蝴蝶,卻依然驚動了蝴蝶,惹得大羣的蝴蝶翩翩飛起,在他們身邊盤旋。
“林天,聽秦琴說,你這個星期天就要回舊金山?”尹善美眼睛看着花叢中的孫祧,平靜地問我。
“是的。”
“如果你喜歡秦琴,就在離開之前把真相告訴她。等你回舊金山,你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冷靜考慮,而不是無謂地思念和煩惱。你越是拖的久,將來對秦琴的打擊越是大。”
我沒有說話,看到秦琴和孫祧奔跑着回來。
“衣服都弄髒了。”秦琴惋惜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不住抱怨。而孫祧則興致勃勃地向尹善美描述着繪畫的構思。
下山的路上,尹善美依附在孫祧身邊,沉默不語。我想着她剛纔說的話,心裡有點頗不平靜。秦琴見我不說話,也就安靜地走在我旁邊,不再吵鬧。
向秦琴坦白自己的身份,確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尹善美說,我是在自卑。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一種“高傲的自卑”?
如同沿着一根上方着火的繩子攀緣,隨時都有落地的危險。如果能在繩子被燒斷以前爬過那着火的一段,那也就安全了。否則,爬的越高,跌的越痛。
傍晚我們回到公寓,馨雨滿臉歉意地把孫善送過來:“尹善美,對不起。孫善他……”
“我沒錯!誰讓他欺負莉莎的!”還沒等馨雨說完,孫善倔犟地昂起頭,大聲辯解,他以爲馨雨是在向他的父母告狀。我看到他的額頭貼着一塊創可貼,當即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們都不知道孫善口中說的那個“他”是誰,但這根本無關緊要。我們都知道,孫善在莉莎面前逞英雄,和某個男孩子打了一架。
“臭小子,誰讓你和別人打架的!”孫祧拿出父親的威嚴,舉起手就要教訓孩子。
“男子漢大丈夫,打架算什麼。”尹善美急忙護住孫善,問馨雨,“和他打架的孩子沒事吧?”
馨雨搖搖頭,“那孩子身體比他壯實多了,一點沒受傷。是因爲那個孩子搶莉莎的玩具,孫善看不過去,想替莉莎把玩具拿回來,可惜言語不通,加上孫善的態度比較強硬,就打起來了。孫善的腦袋碰到桌子上,磕出一個傷口,幸虧老師把他們拉開。真的不好意思,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情。”
聽完來龍去脈,尹善美不滿意地盯着孫善:“笨傢伙,連打架都打不贏,將來還有什麼出息!”孫善害怕地低下頭,躲到我身後。
這尹善美果然與衆不同,連教育孩子的方式都那麼特殊。而孫善這小子,倒是很會保護女孩子,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德國男孩的對手還挺身而出,雖有些逞強的意思,卻再一次令我對他刮目相看。
尹善美看着馨雨,“小孩子的事情,不用介意。一起吃晚飯吧。”
馨雨連連搖頭,“不用了。莉莎覺得自己對不起孫善,不想過來吃飯。”
尹善美也不強求,“那好吧,你家莉莎是個乖女孩,孫善做的傻事,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馨雨笑笑,走回自己的公寓。
吃飯的時候,秦琴感嘆自己明天要回學校讀書,沒法繼續陪着我們玩,覺得很可惜。
的確,這兩天可能是她在慕尼黑最開心的日子,從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這幾天是她露出笑容最多的日子。
尹善美沒有說太多的話,愉快的表情背後隱藏着一層淺淺的凝重。可能她覺得,秦琴現在越是高興,將來就會越傷心。
我知道,該是向秦琴坦白身份的時候了。
“我吃完了,我先回馨雨那邊了。”我放下筷子,從座位上站起來。
秦琴驚訝地看着我,“不在這裡玩一會兒?”
“我想回去休息。”
秦琴擔心地看着我,把手掌放在我的額頭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只是有點累。”我拿開秦琴的手,轉身離開座位。
我故意表現出一些反常,希望能給秦琴某種不安的預感,免得我向她坦白的時候,她心理上難以接受如此震撼的事實。
尹善美揚起眉毛看着我,整個餐桌上,只有她已經瞭解我的想法。
回到馨雨的公寓,看到她們母女倆肩靠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上去感情很融洽。這場景讓我想起我剛住進馨雨公寓的那段時間,那時我每次走進公寓,總有一種難以抑止的陌生感。
馨雨陪着莉莎在看動畫片,這原本是我的“工作”。也許馨雨已經感覺到,我在慢慢脫離以她們爲中心的圓圈。
我輕輕地走進自己的房間,不想破壞這一幅美好的畫面,也不想破壞她們母女倆的世界。大概這就是天意,在我即將離開慕尼黑的時候,一切都恢復到我沒來慕尼黑的那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