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決議去新野到最終成行,將近半月時間,六姓都知黃順他們要有大行動,是針對劉備的,卻都默契的保持沉默。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其中就包括黃承彥。黃順理解他們的心思,既怕自己做的過火,惹惱了劉備,又怕雙方生出什麼事端,把關係搞僵。
家裡長輩不參與,就是在向劉備表明態度:這只是小輩之間的行動,非六姓意志。當然,黃順現在也已初具狐狸般的思維,他知道,若此行效果很好,六姓長輩會很樂於往自己身上攬功勞的。
黃順、馬謖、龐尚、向充、林卓、習嘉、楊承七人,各自帶着大隊護衛,旌旗遮天,槍戈林立,嗚咽低沉的長號響起,宛若大軍出征。
黃順他們都是頭次參與指揮如此大陣仗,興奮的從隊尾至隊頭,策馬巡視,一刻也不閒。
路經各處鄉里,鄉魁里長早接到消息,帶着轄內大戶,攜老扶幼,跪伏路邊,簞食壺漿。
黃順在銀錢方面向來慷慨,又在夢中浸淫歷朝歷代興衰經驗教訓多年,從來不曾沾窮人便宜。對這些誠惶誠恐前來犒軍的百姓,黃順對他們的犒軍物都是折價買下,另外每人一串小錢賞下。
“順哥,你這是收買人心。”馬謖說道,“就不怕那個劉備,猜忌你要搶他的主公位置做?”
黃順不在乎道:“我們這趟去,就是去顯實力,立威的。我就是讓他知道,收買人心也是需要本錢的。這點,他沒法與我爭。”
祖淵正好騎馬路過,笑着插了一句:“那劉備可不是我們的主公。我們現在都是正經夏吟坊的人。我們是諸葛孔明身後的靠山,是爲孔明撐腰的。”
馬謖這些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見祖淵提起這事,忙問道:“祖老,你說以後要是天下重歸一統,我們夏吟坊卻勢力龐大,危及社稷,該如何自處?”
祖淵一笑,甩給馬謖一句話,“將來的事,誰都說不好。不過,我們夏吟坊,目的是賺錢,拉隊伍是保護商路和基業的。
在這世上,還沒有哪方勢力,是錢買不通的。記着這句話吧:有錢能使鬼推磨。”
馬謖上去追問一句:“爲什麼我們不能自己坐江山呢?”
祖淵噓的一聲,悄聲道:“既來之,則安之,順其自然就好。不要想太多。”
馬謖若有所悟,點頭不說話了。
以行軍標準走了十多天,終於來至新野小城。說是座城,不如說是座要塞,商旅、百姓極少,街上走動的,多是持戈帶刀的士兵。
劉備早就知道黃順要來的消息。對於黃順,劉備不敢怠慢。此人年齡雖小,能量卻不小,在襄陽城,很有幾分號召力。
尤其是他從江東回來後,更成爲襄陽城的紅人。劉備也曾想過拉攏他入夥,後來聽說他在江東成立了什麼夏吟坊,一回襄陽就在忙活襄陽分舵的事。便知他無心仕途,只好作罷。
這次突然得到黃順大張旗鼓來新野的消息,劉備着實斟酌了一些時候。不明白四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熟悉荊州士層的徐庶走了,劉備再無可以信賴的得力軍師。糜竺、孫乾、簡雍雖不乏計略,但畢竟是外來人。
荊州高層關係如此複雜,走錯一步棋,就有可能萬劫不復。這也是之前劉備一直按兵不動,被動聽從四姓擺佈的原因所在。
劉備是當世皇胄,是主子,從來都是他爲棋手,別人爲棋子。哪怕自己棋臭,屢屢輸棋,那是自己技不如人,無怨無悔。
而這回在荊州,劉備卻切實感覺到,自己成了別人的棋子,只能任人擺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按自己的思路行事。
這讓劉備感到憋屈、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在荊州四五年半隱半仕的生活,讓劉備有充足時間反省自己過去和自身優缺。尤其是與四族高層搭上關係後,通過與他們的交往,劉備更是充分意識到一位合格的戰略大家的存在,對志在爭霸天下的劉備,是多麼的重要、不可或缺。
之前的自己,都是逼到頭前,被動去戰鬥,從來沒有主動爲自己規劃好的路上過戰場。四姓備戰曹軍的一番作爲,讓劉備認識到戰略的重要。
諸葛亮爲他量身打造的荊州攻略,更讓他明確的看到希望,看清自己將來要走的路。
後來徐庶的到來,讓他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到當世一流軍師,是如何的思路清晰,觀天下大勢如觀掌紋,對局勢的剖析與切入如庖丁解牛,手法已然升格爲藝術。
劉備是一位具備雄才大略的主子,他之前欠缺的,是名師指點。先有四姓,再有諸葛亮,最後是徐庶完成接力的最後一棒。此時的劉備,已然脫胎換骨,再不是以前那個只顧眼前,只知感情投資的門外漢。
必須瞭解黃順此行目的,纔好做出應對。劉備主意拿定後,就派人接洽黃承彥、龐培、馬弘等人,得到的信息完全一致:這是孩子們自己的行動,如何接待,由劉備自行斟酌。
此時的劉備,求賢若渴,恨不得把六姓族中所有子弟,全拉至自己麾下。此次黃順一行,就是七個六姓子弟,若自己能就勢把他們拉過來,尤其是那個黃順,財大氣粗,自己豈不是如虎添翼。
此時的劉備,看黃順他們,如同七頭主動步入狼嘴的小羔羊,恨不得將他們一口吞了,變成自己的,看的哈喇子直流。
事關重大,雖然劉備對自己的人格魅力非常有信心,還是特意召回關羽、張飛、陳到和趙雲四員大將,馬良、向龐和廖立等十姓中人也回到新野,全力應付黃順一行。
“那一幫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夥,最大不過十八九,最小才十五。大哥如此鄭重其事,過了。就憑大哥的魅力,三言兩語下,就能拿下他們。”張飛被拘在新野城裡多日,如一頭烈馬拘束在馬廄,暴躁不安,這幾天不停的向劉備抱怨其反應過度。
馬良安靜坐在一邊品茶,聞言笑道:“張將軍,這幾人,不好對付。我那弟弟,能言善辯,思想叛逆,不好說服。
聽說他們成立夏吟坊,每人過手的銀錢就幾十萬。能否看上主公這座小廟,難說的很。”
廖立也附合道:“他們多是各家幼子,家裡普遍過分寵溺,又不想其離家遠行。除非他們自己願意跟隨主公,像我們幾個,僅憑大義,斷難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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