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先生此話可是寒磣我了,”闞澤說道,“我什麼也沒做,不過是形勢之下需要莊園案迅速審結罷了。以我的判斷,如果正常發展下去,莊園案再有一年也完結不了。”
龐尚笑道:“什麼樣的形勢能讓一樁謀反案匆匆了結?”
闞澤搖頭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種層面的鬥爭,那可是你死我活,冷酷無情的。我人微位輕,可不想在這方面有任何的瓜葛。”
龐尚說道:“這倒是比較謹慎的官場態度。那你說準備去找我,又所爲何事?”
闞澤說道:“我準備向你取經嘛。以前經手的案子,不過是一些貪污受賄案,影響力不大,審結的有所偏頗也不打緊。可現在的案子,拿出一件就是誅九族的大罪。這要是有一星半點差池,那可是上百人口的性命!我在想,此前我不想過多攝入朝廷爭鬥,所以先生教我妙招審案,效果不錯。不知這回,還能不能繼續沿用以前的老辦法?”
龐尚笑道:“你經手了不少案子,應該已經發覺,這個法子,作爲摘清自己責任的權宜之計,當然沒有問題,但要是長此以往如此審案,就會造成許多困擾,對不對?
不但對你自己有困擾,還會有更深更壞的影響。別人看見你不說話,不查案,就是坐在那裡動動筆桿子,就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別人會怎麼想?會不會跟風,以後也如你這般審案?那朝廷養那麼多官員做什麼?查案、收集證據之類的髒活苦活都讓人家當事人自己幹了,朝廷還需要花那麼多錢養那麼多官員嗎?”
闞澤一愣,說道:“這一層我倒是沒有料到。不過龐先生如此一說,還真是有此弊端!不過,既然龐先生早就有所洞鑑,應該也會有應對之策,對不對?”
龐尚搖頭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有那麼多的洞鑑!我當初教你這手,不過是教你避一時之難而已。現在可好,你似乎已經成了皇上的御用審案官,這就很具有標杆作用了。影響已成,怕是不好收拾。”
闞澤一愣,問道:“那龐先生看來,如果在嚴家結黨營私案上,我不再沿用這一審案辦法,改爲主動出擊蒐集證據,如何?”
龐尚笑道:“嚴家和校事此前都已經收集了大量證據,而且校事爲了進一步蒐集證據,還特意申請延期。你就算有心介入主動搜查,你能有人家準備的細,準備的全嗎?”
闞澤愣住,半響方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龐尚說道:“辦法是有,但現在肯定不是採取辦法解決的好時機。”
闞澤說道:“什麼時候纔是好時機?”
龐尚說道:“等到校事成爲普通一衙門的時候,時機自然就成熟了。”
闞澤搖頭道:“龐先生可否說的更明確點?”
龐尚笑道:“闞澤兄這是在裝傻了。校事機構因何而成立,整個東吳朝廷上下無不心知肚明,校事擁有衆多特權,是普通一衙門嗎?校事如此特殊,凌駕於衆衙門之上,而且專事的是蒐集朝中大臣的罪證,直接插手衙門的審案,現在能是解決此事的最好時機嗎?”
闞澤聽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問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龐尚說道:“當然要有定力,等待時局好轉。”
闞澤苦笑,“這個定力,我有些糊塗。如何才叫有定力?我從不摻和朝廷內鬥,只想獨善其身。如果堅持這樣的策略叫有定力,那我敢拍着胸脯說,我很有定力。”
龐尚笑道:“我說的定力,就是案子該怎麼審還是怎麼審,不要管那些副作用。那些不是你現在能考慮的。”
闞澤說道:“萬一皇上哪天注意到審案風向大變,問我要應對策略,我該如何回答?”
龐尚說道:“策略嗎就是因地制宜。校事既然專長於蒐集證據,那就不妨發揚光大,將蒐集證據的事情統統交給校事,但卻要剝奪校事給人定罪的權力。定罪權仍由其餘衙門掌握。這樣,各級衙門的審案就簡單了,先讓案子雙方提供證據,衙門審理,如果衙門認爲證據不足,需要進一步蒐集的,則將案子轉給校事,由校事接受蒐集證據,校事完成證據收集後,再將案子轉回衙門,衙門審覈校事蒐集到的證據,然後根據最終的證據做出斷案。
這樣,朝廷並沒有放手蒐集證據,但衙門卻不需要再配備那許多衙役、捕快搜集證據了。如此一來,校事也有了正經的事情可做,在百官當中的形象也就不那麼面目可憎了。”
闞澤聞言笑道:“這可是要大幅度調整現有審案程序,可不是一件小事。”
龐尚說道:“校事已經存在,並已經成長爲一個龐然大物,總得爲校事想一個正經出路吧。否則,等皇上利用校事辦事的理由消失,皇上如何處置那些爲他立下汗馬功勞的校事?卸磨殺驢?百官固然稱快,但皇上的千古形象豈不毀了嗎?”
闞澤說道:“也是,不過,真讓我提出這個建議,按皇上的性子,多半是讓我主持修訂這些律法。到時候,龐先生可要多多幫忙纔是。”
龐尚說道:“應該的。你知道我這人平日裡沒什麼事。這次來找你,還想有事找你幫忙呢。”
闞澤笑道:“義不容辭呀。有事情說。”
龐尚說道:“俗話講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闞澤兄不貪戀權位,只流連於山水,與我性情很是相合。只是闞澤兄最近太忙,我也不好意思總來打擾闞澤兄爲皇上辦事。我想,闞澤兄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二好友相識?如果人多,我還可以組織詩社、詞壇一類的小團體,有時間就一起吟詩作詞,豈不快哉?”
闞澤大笑道:“好極!我早有此意,只是囊中羞澀,一直未能着手。龐先生有的是錢,又有大把閒暇時間,正好可以牽頭組織此類團體活動,到時我一定參加。”
龐尚笑道:“如此,那就說定了?定下個時間,我提早做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