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成別人,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爲了往上爬,爲了爭得孫權的寵幸,多半還是會向孫權打小報告。但諸葛瑾不是那樣的人。事涉江東和夏吟坊,諸葛瑾的身份本來就很尷尬,孫權與夏吟坊之間的關係,諸葛瑾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參與就不參與。
何況這件事沒有任何證據,說出來,如果對了還好,如果錯了,孫權倒沒什麼,本來就是沒有多少證據的事,但夏吟坊怎麼看待自己?諸葛恪怎麼看自己這個父親?
這些人情世故關係,諸葛瑾都要考慮。所以,諸葛瑾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危言聳聽,甚至都不願費心思去調查事情的真相。
所以,這次孫權召集他們來商討的大事,因爲與夏吟坊有關,諸葛瑾就一反常態,變成木頭疙瘩,不願意講話了。
這回孫權明確要求他們每個人都表明態度,諸葛瑾知道迴避不了,到最後也只能開口說話。有前面三人的意見打底,諸葛瑾應付起來,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皇上,夏吟坊方面有程瑤、蕭凝和徐瑩三人來到建康。此三人都是黃順的夫人,在夏吟坊說話做事都能直接代表黃順。故她們的來到,等若是黃順親臨,不能輕忽。
以夏吟坊當前的實力,並不下於蜀漢和我們東吳。所以,與夏吟坊打交道,不能簡單視之爲普通民間尚家,更不能將之視爲蜀漢的臣屬。依臣來看,皇上應該以國禮相待。
對外交事務,無論是對蜀漢還是對曹魏,我朝都有明確的政策可以遵循,但唯獨對夏吟坊,我朝並沒有可供依循的原則和政策。所以,此事若是就事論事,那很簡單,討價還價,到雙方都能接受的價位,自然就達成了一致。但微臣認爲,以後我朝免不了要經常與夏吟坊打交道,及早確定與夏吟坊打交道的政策走向,纔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諸葛瑾說完,其他三人心中幾乎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剛纔的說話,都是避重就輕,不願就事論事的給出具體建議,若諸葛瑾侃侃而言,豈不是顯出他們的無能?現在諸葛瑾的說話,看上去高屋建瓴,實際上也是避開了最關鍵的表態核心。由此可知,此事是多麼的敏感,他們四人無一人敢正面面對。
孫權問出這個問題,大概也知道他們的顧慮,現在四人都已經發表過意見,孫權這才嘆口氣,說道:“夏吟坊爲了平叛而來,我們無理由不接洽。但事涉立太子之事,我們不得不慎重。孫武的身份,我們暫且相信他就是孫翊的兒子。但孫翊的兒子,憑什麼要立爲太子?
朕對三弟,並無虧欠,對三弟的後代,朕可以給他封侯,甚至封王,但立爲太子,卻於理不合。
夏吟坊也知這點,也提出了權宜之計的說法。但正如張老所說,太子一旦得立,那就是儲君!權勢非同小可。朝中趨炎附勢之徒,就會有想法,圍繞着太子身邊,就會慢慢形成一股勢力,一個團體。在當下朝廷中,這是極爲不利的。”
孫權如此一說,等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同意立孫武爲太子!這就好辦了。李勖馬上毛遂自薦道:“微臣願意作爲皇上的談判官,與夏吟坊接洽,定要談出個滿意的結果交旨。”
李勖如此急着表態,自然有他的想法:張昭和張紘都是老傢伙,這種脣槍舌劍的談判活,他們自然不合適,但諸葛瑾無論才幹還是身份,都非常適合這次談判任務。李勖的主要競爭對手,就是諸葛瑾。
李勖想要這次談判任務,顯然是看上了這次差事背後的油水:此事關乎朝廷根本,皇上最爲重視,有了此事,自然就可以隨時拜見皇上,與皇上報告談判經過。而且,與夏吟坊打交道,還能與夏吟坊搞好關係。朝中誰人不知道,只要與夏吟坊關係搞好了,那就是隨便做點買賣,都比入朝爲官掙的那點俸祿強百倍。
李勖寒門出身,家門並沒有多少積蓄,爲了自己的仕途,李勖平日裡又極爲清廉,家中並不寬裕。如果能夠藉此機會與下夏吟坊搭上關係,那就太美妙了。
相比與李勖,諸葛瑾就沒有這方面的需求,所以,李勖當然認爲,這個任務,交給自己是最合適的。
孫權聽後,笑了一笑,看着諸葛瑾問道:“不知子瑜如何考慮?”
諸葛瑾退讓道:“微臣身份敏感,不宜在此事中擔當朝廷的談判官。李大人主動請纓,爲主分憂,甚好。”
孫權想了想,說道:“李勖畢竟年輕氣盛,有衝勁是好的,就怕一時衝動衝撞了人家,反爲不美,這樣,李勖爲主,諸葛瑾爲輔,你們代表朕與夏吟坊談判,務必最短時間內談出個結果。”
李勖和諸葛瑾領旨。又閒談了一會,張昭和張紘告辭,李勖和諸葛瑾則留下等候孫權對談判的指示。孫權想了一下,說道:“夏吟坊的思路不錯,我們可以借鑑。如果不立太子,而是改爲封孫武爲王,自然最好。朕不吝嗇多出一個王爵的開支。”
李勖說道:“皇族中也沒幾個人封王,孫武剛剛亮明身份,就被封王,已經是極大的恩澤。想來夏吟坊會同意的。”
孫權輕輕搖頭,看着諸葛瑾,說道:“你的意見呢?”
諸葛瑾說道:“以微臣對黃順的瞭解,此人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此次談判,我想還是先去摸摸底,談談夏吟坊的底線再說。一個王爵看上去誘人,但未必就能入的了夏吟坊的眼。”
孫權笑道:“還是子瑜瞭解夏吟坊。就這麼定了,你們先去談。每天來這裡向朕彙報。”
李勖和諸葛瑾退出,李勖就要馬上去夏吟坊的駐地,卻被諸葛瑾攔住,“我們去,如果見不到黃順的三位夫人,等於白去,如果要見三位夫人,如此唐突前去,人家會見我們嗎?這次我們以私人的名義前去拜訪,談談口風,總得先遞上拜帖纔是。”
李勖卻道:“這裡是建康,我們奉皇命與夏吟坊談判,若過於看重對方的感受和心情,我們還怎麼在談判中強硬的起來?豈不是要被人牽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