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回答,黃順自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黃順所言,句句屬實,既經得起推敲,也經得住求證。黃順所隱瞞的,不過是他的夢,遠比他所說出的要強大的多。
而這一點,即使黃順實話實話,也沒幾個人能夠相信,黃順予以隱瞞,常人看去,反而是最合乎情理的。
曹操一下恍然:黃順說的孫策之死的事,他還真知道。現在黃順一講,曹操一想,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自己不也因爲三馬同槽吃草的夢,這才決議扶持十姓,經營襄陽的嗎?
曹操想通其中關節,整個人一下輕鬆起來,誇讚黃順道:“沒想到,你憑着夢裡的指示,竟能立下如此大功。現在鄴城上下,排隊宴請你以表感謝的人家,不下百數,可知華容道犒軍一事,是多麼的順天應民了。”
黃順有些受寵若驚,誠實的說道:“我不過心意一動,就去做了,當不起這麼多感謝的。”
……
當晚席終,曹丕拉住黃順,再次確認明晚在自己府上一聚的事,這才放心回府安歇。
黃順等人,自然回許蒙處留宿。
許蒙和褚仁,早就在隱秘的淨室內等候多時,只等黃順他們回來,就秉燭夜談。他倆也知黃順此行辛苦,又喝了酒,該好好休息纔是。然而,正因如此,此時談事,才最不爲別人所懷疑。
畢竟,黃順等人不可能在鄴城逗留太久,時間寶貴。即使逗留在鄴城的每一天,黃順不出意外將天天趕場,沒多少時間坐下來,聽他倆說話。
何況,有些事情,必須儘快告知黃順,讓他在鄴城,尤其是對上曹氏兄弟時,知道關係處理的分寸。
許蒙和褚仁做事謹慎,這次密談,只有許蒙、褚仁、黃順、祖淵和白雪參加,連程瑤都沒有參與,而是留在外面守夜。
密室內,白雪兼任丫鬟的角色,爲他們添茶倒水,照顧燈燭。
黃順和祖淵在曹操處也有意留了酒,因此,兩人都是清醒的。
四人坐定,祖淵第一個說話道:“那個曹珊,是否曹操派在少爺身邊的人?能否信任?”
這個問題,自從見到曹珊起,祖淵就一直在思考,之前一直是在觀察曹珊,沒發現什麼異常,現在,又第一個提出此問題,可見他對這問題的重視。
黃順一愣,顯然沒想到這點。旋即提起精神,看着許蒙和褚仁。
許蒙嘆道:“該是可以信任。至少我還沒發現,曹操有對付主公的意思。”
褚仁卻信心十足,笑道:“曹操沒笨到,更沒落魄到,需要對主公使美人計的地步。他不過就是借聯姻來籠絡主公而已。那個曹珊,也確實是個好丫頭,完全可以信任。”
祖淵輕舒口氣,凝重道:“我只是覺得,曹氏如日中天,而少爺在世人眼中卻是不務正業的富家公子。曹操沒有必要聯姻少爺。
雖然曹操決議經營襄陽,但在荊州戰失利後,曹操是否還會堅持此前心意,就難說了。
就算曹操仍要籠絡十姓作爲曹氏後盾。站在曹操的立場,他更願看到十姓力量分散,從而便於他逐個擊破。而現實卻是十姓老一輩逐漸淡出前臺,活躍在襄陽的只有夏吟坊一衆。
如此一來,固然曹氏搞定少爺一人,便等於搞定了十姓;但相應的,對手搞定少爺一人,也就輕而易舉就能破掉曹操的苦心佈局。
若我是曹操,我更願意現在搞定十姓多費些氣力,以確保以後襄陽不會被對手輕易顛覆。
所以,在此敏感時刻,我不能不對曹操的一些動作,倍加小心。”
黃順聽了不禁羞慚:自己只想到曹操要籠絡自己,爲曹氏出力,卻沒祖淵看的深,更沒看出其中的風險。
白雪在旁笑道:“以曹珊郡主的性子,她可不適合做這樣的角色。所以,祖老可以放心。”
許蒙也說道:“曹珊的事,可以先放下。以我們主公英俊瀟灑的形象,俘獲其芳心,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這方面,我們不可以妄自菲薄,要相信主公的能力。
今晚,我們另有大事要談。”
黃順點頭道:“你們兩個老傢伙,既然這麼急火火的邀請我們來,肯定對這次大漠行,有了充足的準備。這就跟我們說說吧。”
褚仁笑道:“這個當然要說,但在這之前,我們要提醒主公,目前的鄴城,尤其是曹氏諸兄弟之間,關係微妙。主公與他們打交道,最好小心一二。”
黃順不以爲意道:“不就是明爭暗鬥的爭儲位嗎,有什麼好小心的?”
許蒙驚訝道:“主公果然已經知道了!這段時間,曹操忙着冊封魏王的事,以曹氏在朝中的權勢,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一旦曹操晉位魏王,誰爲世子,就是擺在曹氏諸子中很現實的問題,即使是豪門大族、勳舊重臣,也難免牽扯其中,或主動,或被動,紛紛站隊。”
褚仁說道:“曹氏諸子中,只有曹丕、曹植和曹彰三人最有可能被曹操定爲世子。曹丕優勢在年長,曹植優勢在才華,曹彰優勢在軍功。
目前的鄴城,雖然表面一片平和,暗地裡人們卻已經紛紛開始鑽營投機。我私下裡打探過,曹丕的優勢最爲明顯。
而主公卻是曹植的好朋友,但爲保險計,主公不可冷落了曹丕。”
黃順笑道:“這是自然,我也看好曹丕爲世子。曹植秉性跟我一般,不適合勾心鬥角的玩陰謀、鬥心眼。所以,在鄴城這段時間,我會勸說曹植,不要參與世子之爭,免得兄弟失和,悔恨終生。”
褚仁聽後大笑,拍着許蒙的肩膀,嘲笑道:“看看!主公的宅心仁厚,跟你的陰險狡詐一比,你是不是該自慚形穢呢?”
見黃順、祖淵和白雪都疑惑的看着自己,褚仁解釋道:“這傢伙,正想方設法攛掇着曹植,聯合曹彰,與曹丕拼個魚死網破呢。
反正在他看來,只要能夠傷到曹氏的事情,都是值得努力去做的。兄弟相殘這樣的好事,當然少不了他那猥瑣的身影。”
許蒙沒有半分羞慚的意思,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我與曹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如此良機,我怎會錯過?”
黃順大感頭痛,卻又斥責不得。這是許蒙畢生的心願,自己雖然是主公,也不能強迫他改變心意。
但曹植卻是自己的好朋友,眼睜睜看着好朋友一步步走入深淵,卻不伸手拉一把,還算朋友嗎?
“好吧,我知道,你心心念唸的,就是復仇。你自去攛掇你的,但我也會去勸曹植退出世子之爭的。咱倆誰能說服曹植,各看本事吧。”黃順無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