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們這段公案,祖淵不置一詞。等他們自己爭出結果,也不說話,只是示意盛方套車出發。
祖淵前半生在西域,後半生在中原,什麼場合沒經歷過。在他看來,年輕人無視規矩,特立獨行,完全可以接受。不就是帶兩個女孩子赴宴嗎,帶與不帶,全看心意,不必在乎他人看法。
一路無話,來到馨香園。
黃順下車瞧去,好傢伙!一座美輪美奐、燈火通明的三層酒樓坐落在太湖中,一架長橋連接酒樓與岸邊。長橋兩邊,站滿持戈的衛兵;酒樓四周,更有十數艘戰船往來巡邏;就連橋頭兩邊的岸上,也一排五六百步,有統一裝束的侍衛在站崗。
“瞧這架勢,今晚咱們要見的,肯定是江東的大人物。”黃順興奮的對白雪和程瑤說話。
倆姑娘沒說話,祖淵在旁說道:“不要妄自菲薄,我們也是大人物!”
黃順忙點頭:“對,對,荊襄黃氏的名頭,怎麼也不能矮過吳郡四族去。”
程瑤一撇嘴,“就是侍衛數目上,矮了人家不止一截。”
黃順爭辯:“換做在襄陽,這場面,對黃家來說,都不算什麼。”
程瑤還要說話,白雪說道:’“別說笑了,那邊有人出來了。”
黃順忙整整衣冠,對程瑤說道:“注意跟着雪姐姐學,別給我丟人。”說完,自己跟着祖淵大步迎向前去。
程瑤在黃順身後揮揮拳頭表示抗議,然後乖乖的被白雪拉着手,跟在後面。
……
祖淵在前,與來人一一寒暄問候。終於,在來人延引下,四人進入酒樓最高層,又上前來七八人,笑着寒暄歡迎。
這回不用介紹,黃順也知道,這些都是今晚宴席上的正主。不用祖淵提醒,黃順立即擔當起少東家的職責,與這些看上去四五十歲,個個保養的富態圓滑的老男人一一致意、認識。
一番謙讓後,衆人落座。
頭戴鑲銀三賢冠,一身白稠袍服,美須飄逸,鳳眼神飛的陸駿起身,對黃順再表慰問歡迎後,很體貼的再次爲黃順介紹在座人士。
黃順隨着陸駿的介紹一一看去,張勝、朱治、顧雍、虞翻、魏衝等,雖然大多數名字都很陌生,但黃順知道,夢中那些耳熟能詳的名字,多是他們的小輩。這些看上去溫順無害的老人,其實都是富甲一方、權傾朝野的人物。
陸駿介紹完畢,禮尚往來,黃順也爲他們介紹自己這邊。祖淵還好,到白雪和程瑤兩個,剛介紹完,黃順便耳尖的聽到角落裡低低的笑聲。
黃順本就對此敏感,生怕別人笑話了去,卻沒想到人家正主沒表示,伺候的下人居然嘲笑自己。當時便怒目視去,正待說話,祖淵怕氣氛鬧僵,忙開口道:“我們荊州四姓,不過是一小輩過江,卻驚動各族頭人出面相見,太過盛情,受寵若驚,不勝惶恐。”
顧雍謙和的笑道:“遠來是客,既是衝着我們四族而來,理當如此。何況,我們兩邊多年不曾來往,更是稀客,如此猶嫌簡慢,何過之有。”
如此一耽擱,黃順便不再計較是哪位下人笑話他。氣呼呼的坐下,伸手抓起一隻雞腿就往嘴裡塞。
雞腿吃了一半,黃順這才感覺到異樣。擡頭看看,別人的碗筷都還沒動過,他自己一人卻在大嚼雞腿,太過扎眼。
“那個,陸老,我們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來,還要住上一年半載,什麼事如此興師動衆?”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下,黃順無話找話講,以緩解尷尬。
黃順的用意,在座各位老狐狸,看的門清。雖然黃順的問題,是要在今夜之後,才具體談及的話題。但黃順既然說起,就不能置之不理。
“我們兩邊要談的事情多了,譬如說,你們荊州四姓,要推舉劉備爲主公,如何相處,如何輔佐,如何保障四姓利益;
再譬如,此次孫劉決定聯手,抵抗曹操,我們這些大族,該如何在其中建功立業,明哲保身。
還有,一旦戰勝,趕走曹操,如何善後,讓各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更緊迫的事情,如何互相配合,引誘曹軍過江決戰等等。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容易事,難道還不值得三公子興師動衆嗎?”
說話的是顧雍。此話一出,在座包括祖淵在內,都在心中暗贊顧雍說話得體,本來上不得檯面的兩邊機密,卻被他說的大義凜然、理直氣壯。
就是黃順,聽來也不斷點頭:好老頭!說話愣是滴水不漏。若不是我提前知道內情,聽他說法,還真以爲兩邊如此“好心”呢。
顧雍所言,句句都是大實話,但不明就裡的外人即使聽去,也得不到任何訊息;相反,在座知曉內情的人,卻都知道,顧雍說的,正是之後他們要談的東西,很多還見不得人。
黃順擦了擦手,看看祖淵,祖淵只是微笑不說話。黃順無奈,既然話是他挑起的,就該他說話。
“這些問題,我聽了就頭大,祖老,看來談判的事,還得勞駕您老多費心。這差事,我應付不來。到頭來,您老只要告訴我結果就成。”
這話倒不是黃順隨口應付,是他切實感覺這副擔子,自己挑不起來。也只有祖淵這等老狐狸,才能跟他們談在一塊,還能確保不被賣掉。
“哈哈哈。”登時滿座歡笑。
“跟我們一把老骨頭坐一起,是太拘束三公子了。”
“吳郡好山好水好人,這段日子,三公子不會寂寞的。”
……
祖淵也笑着說道:“三少爺能說出這話,證明少爺對此行使命真正有了瞭解。襄陽的老爺,本就沒打算讓少爺應付費心費力的談判,交給我就行。”
至此,因黃順挑起的意外插曲終於過去,宴席正常進行。席間話題果然不再涉及正事,而是山南海北、天文地理、風花雪月的天馬行空,無拘無束。
到後來酒至酣處,陸駿拍拍手,立時有侍者來換掉蠟臺,換上閃爍着神秘悽迷的霓虹色的燈籠。隨後果如黃順所料,一支樂班進來彈唱,更有姍姍舞女翩翩起舞。
醉眼朦朧間,黃順彷彿置身仙境,如泉水般清亮順柔的樂聲彷彿能夠撫慰靈魂,婀娜的舞姿更是勾人心魄。
絲毫不設防的黃順,注意力全放在人家女孩子的容貌身段上,看到目不轉睛,雖然光線模糊,看不真切,卻增添無數遐想空間。
隨着最後一個音符消失,明亮的燭臺重新擺回,黃順終於看清了剛纔表演的五個女孩子,個個生的千嬌百媚,美目流盼間,流露出風情萬種。
陸駿大度表示,這是他親手調教的歌姬,女孩個個都還是處子,願作爲禮物,送給黃順。
黃順此時恍若做夢,喜滋滋的就要答應,一陣劇痛從背後傳來,是程瑤在後面狠狠掐了他一把。
黃順有些清醒:自己唐唐黃家三少,不能表現的如此沒見過世面,不能眼皮子太淺。自己在這裡,代表的是整個荊州十姓;更重要的,是身後的程瑤,黃順着實得罪不起。五個女孩雖然吸引,卻還是敵不過程瑤那充滿殺氣的冷峻眼神。
“陸老的好意,我心領了。”黃順頗爲艱難的做出了拒絕的決定,“實在是家教嚴厲,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