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裡面沒有陸吟霜的房間,沒辦法,只有在這個院落裡找個避風的地方,貓一宿。也不能白來這一趟。
做好最壞打算的黃順,躲着大堂裡守着火盆,不停打盹的護夜大娘,貼邊挨個房間湊過去聽裡面的動靜。
運氣不錯!來到第二個房間時,黃順終於聽到了魂牽夢繞、期盼已久的聲音:陸吟霜的聲音。
按說這個點,平日陸吟霜早就休息了。但今天白天發生太多事,陸吟霜怎麼也睡不着,這才拉着紅袖和添香,在房間裡說話。
黃順興奮的心砰砰直跳,彷彿要跳出嗓子眼。儘量小心的挪動腳步,不發出一點聲音。“不能功虧一簣,在成功近在咫尺時,被人發現,就太冤了。”黃順如是想着。
“咚咚”黃順來到房門前,小心的敲門。
屋裡紅袖起身,問外面是誰。連問三遍,只沒回答。“咚咚”的敲門聲卻不停。
“這是誰呀。”紅袖嘀咕着,走過去開門。門剛打開,黃順一下探進半個身子。
此時黃順的形象,乍一看上去,是挺嚇人的:頭上、胳膊上、腿上都纏着繃帶,就爲賺取陸吟霜的同情心。一路再這麼摸爬過來,白色的繃帶上又沾染上不少髒土敗葉,更顯狼狽。
紅袖張口欲呼,被黃順一手捂住嘴,整個人完全擠進門,另一手就勢把門帶上。
坐着的陸吟霜和添香看到這麼個不速之客制住紅袖,頓時花容失色。雖然黃順第一時間豎起手指讓她們不要出聲。添香還是嚇得一聲尖叫。
淒厲的女聲在冬日的深夜裡傳的格外遠。外面一陣騷動,腳步聲由遠及近迫過來。
還是陸吟霜膽子大,待看清是黃順後,及時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出聲。
黃順被添香急的跺腳,小聲的抱怨:“你叫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招來人怎麼辦?”
這時,紅袖和添香也知是黃順。添香忙掩住口,生怕再驚叫出聲。紅袖從黃順的控制中掙脫出來,恨恨踩了黃順一腳。
黃順吃痛,差點摔倒在地,卻不敢痛出聲,臉上的表情極爲滑稽,三女看了直想笑,但是不能。
外面守夜老媽子粗厚的聲音已經傳來:“小姐,剛纔的聲音是這裡發出的嗎?”
添香知道自己闖了禍,趕緊補救:“啊,沒什麼,掉了個東西,在地上滾,我以爲是老鼠呢。”
“深更半夜的,少這麼鬼叫。會把真鬼招來的。”外面的老媽子嘟嘟囔囔的回去了。
屋裡暫時安全了,陸吟霜這才衝過來,拉着黃順轉着圈看,“這就是白天裡被打的嗎?怎麼這麼重啊!”
黃順忙做出一瘸一拐的樣子來,痛苦道:“你那二哥,下手也太狠了,完全是在往死裡打。若不是我見機不對,瞅機會跑了,這輩子,我們恐怕就陰陽相隔了。”
陸吟霜看的眼圈都紅了,小心的扶着黃順,慢慢的走,再慢慢扶他坐下。
旁邊紅袖一雙銳眼看着黃順的一舉一動,轉轉眼珠,問道:“順少爺,你怎麼進來的?”
陸吟霜一聽,頓時回過味來,“是呀,傷的這麼重,你不在家養傷,怎麼進來的?”
黃順理直氣壯道:“傷的再重,也要來跟吟霜把白天的事說清楚。不爲這個,我還挨不了打呢。我就是翻牆過來的。怎麼了?”
添香笑了:“這麼重的傷,還能翻牆?”
黃順胸脯一挺:“我自己不行,但有彭威他們幫忙,就可以了。他們幫我躍牆進來,自己就出去了。剩下的路,就是我自己走的。”
雖然黃順狡辯,三女還是看出,黃順的傷,十分倒有七分是裝的。這也符合他一貫愛耍小聰明的作風。
陸吟霜坐回榻上,臉色變冷,“白天的事,有什麼好說的?再說,什麼時候說不成,非得晚上,還是在我的房間!你一個大男人,進女孩的閨房,不覺得太唐突了嗎?”
黃順忙站起來賠小心,貼笑臉,“吟霜,白天裡聽說家裡出了事,走得急,沒來得及打聲招呼,把事情說清楚。這不,怕小姐誤會到別的地方去,就趕緊過來了。”
“你家的事,跟我何干,犯不着跟我解釋。”陸吟霜一扭頭,不看黃順。
黃順卻不管不顧,站在那裡,從白雪開始說起,直說到程瑤,再一直說到白天裡,程瑤謊報病情,這才住嘴。
一住口,就從紅袖的手裡,拿過她沏好的茶水,一飲而盡。
紅袖眨巴着眼,看着黃順,“這麼說,你是看見那個程瑤痛失雙親,心裡充滿仇恨,擔心她這輩子就這麼毀了,這纔好心帶着她,一路開導她?你還真是個好人吶。”
對紅袖“好人”的評語,黃順坦然受了。
“我本來就是好人。不然,我跟她不熟悉,又是少爺,卻從開始就被她欺負?還不是照顧她身世可憐,想着儘量多給她一些關愛,讓她早日能成爲一個正常女孩,以後好嫁人,生子什麼的。”
紅袖和添香都點頭,表示讚賞。陸吟霜卻關心白雪的事情。
“你說白雪是從小服侍你的大丫鬟,也是從小就被家裡定下你的側房。這我都不管,我只問你,她在你的心中,份量到底有多重?你說實話。”
黃順臉色肅穆起來。他知道,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本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是準備直到兩人洞房花燭時,再跟陸吟霜說這些的。但程瑤這麼一弄,黃順不得不提前面對這一切。
黃順也想過撒個謊糊弄過去。但他很難在陸吟霜面前說謊,更不願意去騙她。雖然他知道,他現在跟陸吟霜的關係,還遠沒穩固到能夠承受住這個重磅打擊。
一旦說了實話,兩人從此陌路人,是極有可能的事。
最終決定跟陸吟霜實話實話,黃順之前着實思想鬥爭了許久。此次前來,他也確實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一旦陸吟霜無法接受白雪,那麼,他只能選擇撒手,讓自己這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深藏在心底,成爲歷史。
雖然,他對陸吟霜,一見鍾情,做夢都想着娶她爲妻。但是,無論如何,他不能放棄白雪,這是他的底線,更是他對白雪對自己全身心付出的負責。
“白雪,對於我來說,”黃順的嗓子有些苦澀,艱難的開口,“就是家人,是最親的親人。這麼多年,無論我是好是壞,變得多麼厲害,她對我,始終未變。這份感情,戀人未必能做到,只有至親的人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