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所言真是說到卑職的心坎裡去了,如果大王當了皇帝,那……”高俊佯裝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了話,趕緊汗涔涔的下拜:“卑職該死,卑職說錯話了。”
但是完顏珣卻沒有立刻回答,有那麼一瞬間,他非常享受高俊剛纔說的那些話,甚至忍不住開始想象那種圖景了。
“我如果能當皇帝,那必然是一位中興之主。”完顏珣在心裡面嘆息,可惜自己只能終老於親王了,這個時候才發覺高俊還在那兒一個勁兒的鞠躬下拜,趕緊揮揮手:“我看你這是喝多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高俊趕緊告退,走出後園的時候她長長呼了一口氣,今天是他和完顏珣關係發展的一個里程碑,經過這一次交鋒,完顏珣應該把自己視作比較親近的人了。正當他心裡有些得意的時候,迎面卻走來了一個少年,這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穿着緋紅大羅,戴雜花玉環。
高俊大吃一驚,這個少年不過十三四歲,怎麼卻穿着三品官的官服?
腦子飛快地一轉二轉,高俊恍然大悟:這大概是完顏珣的兒子吧。按照金代的規矩,皇帝小功之親以內的人,十歲即可授官,也不知道這是哪個兒子,高俊趕緊上去參拜:“卑職見過王子。”
“你怎麼知道我是王子?”那個少年打量着高俊,語氣微微有些不滿:“只因爲我年紀輕輕就穿上了三品官服嗎?”
高俊當然不會說實話:“王子天姿豐約,頗似升王殿下。”
那少年接着打量高俊,終於開口問道:“你莫非就是那個解救彰德府的高俊,父王說起過你,再過些日子就要舉薦你升職,你大可不必像這樣汲汲求官。”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有些氣惱的高俊。
這個少年走進後院,完顏珣已經下令將殘酒撤去,一個人靠在石椅上休息。
“見過父親,母親說,車駕已經備好,請父親出門賞花。”
完顏珣人睜開眼睛:“寧甲速,怎麼是你過來?”
“大哥還在接待客人,二哥在陪母親敘話。”
“哼哼,守忠在接待客人,這我倒是信,只怕你二哥盤都又不知道何處去了吧。”完顏珣有些費力的撐起身子:“爲父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本來不大打算管兒孫輩的事,你們做個安樂王侯就好,但是如今國家多難,就算不能爲國出力,平時也要收斂些纔好。”
“兒子記下了。”
“寧甲速,你也已經十五歲了,到了起漢名、訓字的時候了,兄弟三人當中,守忠最爲忠厚聰慧,我並不擔心;盤都玩心太重,又過於貪婪,這絕非好事;反倒是你有類長兄,應當勉勵自己。”
高俊並不知道他遇到的少年就是金朝的末代皇帝完顏守緒,不然他一定會不顧體面地衝上去,扒着他的肩膀好好看一看。但是失去這種機會也沒什麼可惜的,回到營地之後,高俊加緊準備器械,訓練軍兵,離那次重大的變故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
之後一天,完顏珣正式下令,城中諸班軍馬聽從高俊吩咐,彰德府兵馬都指揮使的職務早就空缺,高俊等於代行這一職務,在整個彰德府的軍事指揮體系裡處於第四號的位置。
與此同時,完顏珣告訴高俊,他已經正式上表,準備舉薦高俊。
金代正如宋代,舉薦可不是簡單的寫封表揚信的事,這意味着舉薦人對被舉薦人有極高的信任,也願意對被舉薦人之後的表現負責。換句話說,如果高俊以後犯了什麼錯誤的話,皇帝完全有理由處罰完顏珣。與此同時,被舉薦人又對舉薦人感恩戴德,奉爲師尊,在官場上絕對不能攻擊舉薦人。正因爲如此,舉薦是一個高風險的事,也意味着完顏珣將高俊視爲自己人。
按照完顏珣的想法,高俊立下這麼多功勞,最少也能升到從六品,而且很有可能分到某個地方當主官,估計再過一兩個月就要離開彰德府,所以在這段時間內還要依靠他管理城防,讓彰德府在黑韃下次進攻中不至於如此狼狽。
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彰德府的城牆修繕一新,軍兵的佈置井井有條,高俊三次率軍出城,到各縣去探訪情況,也確實有一次遭遇了黑韃的小股騎兵,但是卻有驚無險,帶回來三顆人頭立功而已。
由於沿途十分不太平,自從來了彰德府,大家都跟老家失去了聯繫。在這住了一個月之後,不少軍兵開始私下嘀咕,難不成高郎君就要住在這裡了?
第一個向高俊詢問這個問題的自然還是潘正,他的問法稍微委婉一點兒:“指揮使,咱們什麼時候去解救大名府?”
高俊想辦法搪塞了幾句,心裡也有些擔心,難道歷史上的政變不會發生了嗎?
如果高俊有一雙千里眼的話,不知道是應該爲自己的際遇而高興,還是爲華夏未來的痛苦而傷心,明月籠罩着中都,此時的中都大興府內,一場陰謀正在實施。
寬闊的大街上到處都是騎兵,他們從通玄門涌了進來,向內城挺進,紇石烈執中騎着戰馬,得意的看着自己手下的人馬,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騎兵軍官打馬而來。
“元帥,大興知府徒單南平已經被我們在廣陽門外亂刀砍死,但是完顏福海的兒子已經通風報信去了,武衛軍一位都統率軍前來,弟兄們正跟他們打呢。”
東華門的守衛百戶拒絕開門,發誓要在這裡戰鬥到底,但是有一名侍衛斜烈偷偷砸開了鎖,紇石烈執中率領人馬一擁而進,迅速控制了內城。完顏永濟還在龍牀上休息的時候就被刀劍頂住,隨後用一輛小車運往他的故居。
城內的侍衛都被執中的親近人馬所代替,年輕侍從們也被扣押起來,執中威逼左丞完顏元忠的兒子給自己的父親寫信,讓他進宮議事,後者雖然明智的帶兵前往,但也免不了兵敗身死的命運。
此時此刻,中都府的主人已經更換了,執中滿意的審視着宮內滿牆的血跡,吩咐身邊的侍衛:“速速邀請左丞相徒單鎰等人前來,老皇帝死了,該立一個新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