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看了紇石烈志一眼,下令帶人前來,使者即刻被帶到二人面前,讓高俊吃驚的是,此人並不是何志也的使者,卻是孔元政
“共之,你怎麼來了?”高俊大爲疑惑,向紇石烈志解釋:這位叫孔元政,是曲阜縣的一位紳士,乃是聖人之後。”
孔元政看上去有些緊張,但還是掏出了一把扇子,讓斡脫交給高俊。“高郎君,壽張縣的何先生派人向您傳遞消息,可惜被紅襖賊所擋,身披數創而死。我在曲阜縣聽聞此事,趕到時其人已奄奄一息,在下深感高郎君的品德,因而前來代替傳遞消息。”
孔元政頓了頓:“小人耳拙,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明白了,要傳遞的消息僅有一個字:驚。…高郎君,你怎麼了?”
高俊臉色有些蒼白,但隨即擺擺手:“這次多謝孔先生了。”轉身對紇石烈志說:“此番多謝提控的美意,但是眼下東平府不靖,我要立刻趕回去。”
“這消息可是遞字法?高郎君好見識。”紇石烈志有些看明白了,這扇子和那單獨的一個驚字,便是用遞字法傳遞消息,據說泰和年間,河南路統軍使紇石烈子仁在南下攻宋時用過此法。
他所想的不錯,所謂遞字法,就是以事先約定的詩文爲序,代表不同的數量和情況,傳令時只需要一樣實物和一個字,這樣傳令的急角子也不知道自己要傳的話是什麼。高俊正是與屬下都約定了遞字,傳遞來不同的物品,代表不同的狀況。
傳遞弓弦,是缺糧,傳遞腰帶,是暴動,傳遞妝刀,是官軍有變,而傳遞扇子,正代表紅襖軍來攻!
而那個驚字則來源於事先約定的詩,高俊何志也約好以本朝詩人周昂的詩爲準:
玉帳初鳴鼓,金鞍半掩弓,無需驚異域,曾在版圖中。
京字是第十三個字,代表的數字是一萬三千,就意味着有一萬三千紅襖軍來戰!
無怪乎高俊看到扇子,又聽得是一個驚字,頓時大汗淋漓,這絕對不是時青一個人,時青加上彭義斌都不夠,甚至有可能是李全來了。
紇石烈志看出了高俊臉色不好,立刻表示說:“高副指揮身負捍衛東平之重任,既然眼下有事,我也不強留,這樣吧,我送您駿馬七十匹,高副指揮可以此及時回去,守衛東平大府。
這慷慨的舉動讓高俊心裡着實有些感激,但是紇石烈志只是擺擺手:“某帳下也有戰馬千匹,送給郎君七十匹着實不算什麼,郎君也是山東的悍將,以後平定賊寇,還要多多仰仗郎君。”
離走前,高俊還是忍不住提醒紇石烈志:“提控此番舉動慷慨,讓某心下實在感激,但是有一句話還是和提控說了爲好:眼下北方邊境不靖,蒙古人連番南下,以後的軍馬恐怕越來越少,提控要愛惜戰馬纔是。”
紇石烈志連連點頭稱是,兩人就此分道揚鑣,紇石烈志東上,堵住楊安兒逃亡的缺口,而高俊疾馳向西,向家這邊飛奔過去。
即便是多了七十匹馬,即便是把俘虜暫時留在曲阜讓孔元政幫忙看管,高俊返回也要半個月的時間,壽張縣能夠撐那麼久嗎?其他縣城能夠撐那麼久嗎?
高俊不知道這一切的答案,他只企求何志也一切安好,這樣憑藉手中的軍隊,還有從頭再來的資本。
此時的汶陽縣城被密密麻麻的紅襖軍包圍着,時青到來之後,三路人馬一起出戰,俗話說:人上一萬,無邊無際。此刻站在城牆上的民兵們都心驚膽戰,看着城外數量巨大的敵軍。
然而何志也的心情相對輕鬆了一點,昨天時青派人聯繫,大有準備招安之意,所以今日攻城大概可能會放水,而彭義斌這些日子也是磨洋工,真正需要對付的,僅有張汝楫一人。這都讓何志也看到了希望,喻俠昨天已經說的很明白,自己不應該放棄。
看了看旁邊的敢死隊長秦寧,何志也用目光給她打打氣,表示自己很相信他能夠完成任務。
“稍後我們便出城與張汝楫作戰,先生在城內也要小心,時青很可能是用詐降來麻痹我們,萬不可掉以輕心。”秦寧也小聲回答何志也,對此何志也有考慮。
轟隆隆的戰鼓鳴響,張汝楫麾下的紅襖軍高聲喊殺,像潮水一般向城邊涌了過來,他們有了簡易的撞車和雲梯,眼下用牛車拉着送到軍陣邊上,正準備使用。
而彭義斌和時青的人馬,卻是幹跺腳,不前進,搖搖旗幟,裝裝樣子而已。
彭玉斌的心情很是複雜,自從起兵以來,彭義斌素以誠信待人,助攻都拼盡死力,絕不藏私,因而在山東豪傑當中最爲有名望,此時此刻卻在磨洋工,讓他心裡特別不舒服。
但是張汝楫眼下沒有考慮這些事情,城子易破,他反倒當心彭義斌奮力進攻,與他搶功了。
敵人越靠越近,民兵們拿出了弓箭,但是敵人並不害怕,眼下還是在射程外,造了這麼多攻城器具,眼前的土牆根本不足爲懼,撞車撞兩下這牆就倒了。
終於到了弓箭射程之外一步的距離,敵軍開始準備分發攻城武器了,就在這個時候,何志也一聲令下,兩名粗壯的民兵猛然打開了汶陽縣的大門。
這門一開,回來的人會是得勝而歸的敢死隊,還是蜂擁而進的紅襖軍,誰也說不準。
精選的三百名敢死隊員,前排拿着盔甲和武器,後排點着火把,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喊殺,全力的向敵軍中軍衝了過去。秦寧右手拿着長刀,左手拿着大旗,在敢死隊員當中一馬當先。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紅襖軍的軍陣爲之一震,就在這片刻的時間,城樓上的大鼓也猛然敲響。
“這點人是想幹什麼?”張汝楫有些奇怪,這些人直向他的軍陣而來,他大致張望了一下,突然驚呼一聲:“這羣人是要燒咱們的器械,趕緊去保護器械。”
左右兩翼的紅襖軍急速圍了上來,但是敢死隊員絲毫不顧有被包抄後路的危險,此時他們已經根本不管左右包抄的敵人了,而是全力撞向敵人的中軍,撞向那裡正在分發的攻城器械。
面對如此迅猛的敵人,正面上的紅襖軍開始有些膽怯了,但依舊有勇敢的人握緊刀槍,衝上來與敢死隊廝殺,紅襖軍畢竟人多勢衆,居然一時間沒有讓敢死隊員靠近攻城器械。
急促的鑼聲傳來,敢死隊員們紛紛回望,也發覺了自己真的有被包圍的危險,大部分人頓時有些膽怯了,攻勢被敵人徹底遏制,甚至開始後退。
秦寧還在奮力廝殺着,但是敵人實在是太多了,剛剛格過一把長刀,另一人一槍捅來,秦寧側身一躲,胸前的盔甲被劃開,一個小小的撥浪鼓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