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金玉居然帶着數百大名府軍回到家鄉,這讓整個大名府城轟動了,戰敗的消息早已傳來,在汊口,金軍慘敗,伏屍數萬,四里八鄉的人們都開始擔心在軍中的親戚子弟命運如何。現如今左金玉居然將這支人馬帶回來不少,這讓大名府內的人稍爲振奮,軍兵的家人們對左金玉也是千恩萬謝,在整個戰敗的慘淡當中,左金玉還小小的當了回英雄。
此番各軍都在大名府內,左金玉少不得要盡一盡地主之宜,郭大相公、高郎君、以及位列同僚的紇石烈師靖等人都被左金玉邀請到家中做客。
作爲防守千戶,左金玉的家並不寒酸,獨門獨戶的宅子,院子裡種了些菜,還養了雞鴨,有點像高俊小時候見過的農村小院,但是明顯要寬敞許多,屋檐下面種了花,門前還曬了鹹魚,後院兒不時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應該養了豬。放在高俊的時代,河北地區三分之二的農村家庭都能達到這個水平,而且還都是瓦房。
高俊去過冀州殷家,也去過東平呂家,那真可謂是富麗堂皇,不過那是天上人才有的住宅。即便是眼前這道看起來洋溢着鄉土氣息的農村居室,對於這個時代的人都已經近乎於可望而不可求。
俗話說男人三大鐵,一起打過仗的諸位之間不拘泥於禮數,左金玉招呼客人們在院子裡坐下,然後便讓夫人趕緊備酒備茶,準備飯菜。
左夫人比左金玉略微年輕幾歲,歲月也無法掩蓋年輕時的風采,很顯然,左夫人年輕時必然是大美人。
“左老弟好有福氣。”客人們在院子當中吃着茶,郭仲元不由得和左金玉開句玩笑。
“我夫人孃家姓奚,當年也是大名府內有名的美人,多少富家公子追求不得,偏偏卻嫁了我。整日裡種菜養豬,操持家務,倒是比年輕時滄桑了許多。”一說起這個左金玉居然還有些慚愧,沒想到外表粗獷的左金玉倒是很有些好男人的心,高俊心裡暗暗想,這個左金玉倒也很有意思。
“不知左將軍膝下幾人?”
“我沒福氣,只生了一個女兒。”左金玉大大咧咧的說:“隨她娘,好生可愛。”言語之間洋溢着對女兒的驕傲,絲毫沒有膝下無男丁的焦慮怨恨。
“左將軍家庭和睦,夫妻敬愛,咱們應該祝他一杯。”高俊舉起杯子示意,其他幾人紛紛跟上,都說左金玉算是撿着了。
幾樣菜端上來,都是尋常食材,無非是豬肉、菘菜、醃菜、秋葵、乾肉、鹹魚幾樣,但是烹飪的時候用了心,油鹽都得宜,尋常材料也做得美味無比,而且很明顯擺盤不是隨隨便便的,依據葷素、香氣、色澤來搭配,幾道家常菜倒是有了宴席的感覺。
男女大防還是要注意的,高俊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邀請左夫人入席,那是給左金玉難堪,左夫人帶着女兒自到屋裡面去用餐,一羣男人在院子裡推杯換盞,訴說以往之事。
男人喝完酒,說的事情大多都帶點三俗色彩,就連東坡學士都不能免俗,更何況高俊這幾個武夫。幾杯酒下來,大家都爭着吵着讓左金玉說一說當初是怎麼勾搭上左夫人這般好的女子的。
“這還要什麼經驗?那就是對上眼了。”左金玉滿面紅光的說:“咱年輕的時候在大名府的後生中也是一等一的,不看上我還能看上誰呀?當初看上我的人可多了!就說她年輕時有個玩得好的……”
突然間屋子裡傳出“啪”一聲摔筷子的聲音,左金玉好像聽到了老虎吼叫或者是皇帝的詔諭,面色一白,突然間閉上嘴。
大家尷尬的左右互視一眼,接着低頭吃飯。
又喝了兩杯酒,屋裡面偏偏傳出了大聲洗碗的聲音,一開始高俊以爲這是左夫人不高興了,要趕客人走,但左金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趕緊一拍腦子。
“高郎君,若非我夫人提醒我,我差點忘了,你軍中是不是有個叫鐘行的人?”
“是啊,此人是我麾下的一位隊正。”高軍有些驚訝,不知道爲何左金玉提起。
“這事說來慚愧,高郎君前年也來過咱們大名府,那時還是在運河上下轉戰。在我們這裡休整的時候,曾經大開球場,踢過足球。”
“確實如此。”鐘行是高俊麾下軍兵中的第一球星,高俊似乎有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不瞞高郎君說,我家小女兒當初也看過那位鍾隊正的比賽,端的是精彩,惹得全大名府多少女子魂不守舍。小女兒從小隨我,像男孩子一樣瘋鬧,和我們這條街上的火潑女偷偷在院子裡踢球。高郎君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讓那位鍾隊正略微指點一下我家女兒啊。”
郭仲元等人瞪圓了眼睛,高俊也沒想到左金玉居然會替女兒提這麼一個要求,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個寵女狂魔,爲了女兒的追星大業,連男女之防都不顧了。
“此事說來簡單,我明個就叫鐘行親自上門拜訪。”高俊哈哈一笑:“左將軍也可學一學踢球,日後也可以和令愛同堂競技,一家人共享天倫豈不美哉。”
“說的是,說的是,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左金玉高興的舉起杯子和大家碰杯。宴席總是要吃得慢一點,左夫人上來把殘羹剩菜撤掉,又換上些鮮果,端上一壺好茶,繼續慢慢演說。
高俊覺得肚子有些鬧得慌,向左金玉告了罪,到後院茅廁去小解一下,出來之後卻發現一個少女倚在後門邊,偷偷的看自己的方向。
高俊知道這必然就是左金玉的女兒了,於是乎對她笑了笑,那女孩兒也非常直爽的衝高俊行禮。隨後擺了個噤聲的手勢,走到高俊身邊偷偷的說:“高郎君,家父剛纔的請求您也知道,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高俊也非常配合的小聲而語:“無妨、無妨,踢球鍛鍊身體是件好事情,是不要玩的太瘋了。”
小姑娘點點頭,又問高俊:“高郎君,有件事我想問你。”
“你說吧。”
然而小姑娘捏了半天衣角,就是不說話,就在這個時候屋裡傳來左夫人疑惑的聲音:“阿綾,你在哪裡?”
之後幾天,得到高俊的命令,鐘行紅着臉去給左綾等一幫小姑娘教踢球,場景實在是“不堪入目”,聽說鐘行來了,大名府凡是還能出門的女孩子們都跑來看球,以左綾爲首的一羣迷妹圍在鐘行身邊,恨不得衝上去把鐘行按在地上,仔細觀察一下這位幾根頭髮幾根睫毛,每天鐘行都能在臨走前發現行軍背囊裡塞滿了水粉!
不過這是在左金玉親自在場的情況下進行的——幾個小姑娘嘻嘻哈哈,鐘行一本正經的講解,左金玉站在場地旁邊,只用耳朵聽着,不停地擦拭自己的寶刀。
本來這應該是其樂融融的場景,如果高俊在幾天後沒有在一次巡夜時看見左金玉從一家朱門高第出來,還有一個紅衣女人拉拉扯扯的送行的話,那麼他就真的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