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雷天塹,金湯地險,名藩自古皋蘭。營屯繡錯,山形米聚,喉襟百二秦關。鏖戰血猶殷,見陣雲冷落,時有雕盤。靜塞樓頭曉月,依舊玉弓彎。
看看定遠西還,有元戎閫命,上將齋壇。區脫晝空,兜零夕舉,甘泉又報平安。吹笛虎牙閒。且宴陪珠履,歌按雲鬟。招取英靈毅魄,長繞賀蘭山。”
——鄧千江
石抹明安看着高俊的臉,然後就是狠狠地一鞭子。
“蠢材!還不快穿戴整理,慢了一步,軍法從事!”
高俊強忍着疼痛,低頭稱是,轉身面對烏古論老僧:“蒲輦,我的盔甲還在你那。”
老僧呆住了,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下意識地指着倉庫:“剩下的鎧甲都在那裡。”隨即他才反應過來,這是高俊的小把戲,頓時整個臉都變成了豬肝色。
但是老僧沒有時間發怒了,石抹明安夾緊馬腹,察看前面的情況,紇石烈端自然緊隨其後,在他一連串的催促下,烏古論老僧氣哼哼的帶着親信離開,進行備戰。
老僧一走,邰樂也不敢囂張,那位金直刀十人長溫敦傑帶走潘正,而高俊等人跑進倉庫,挑選鎧甲。
郭延嗣作爲擐甲貼軍,直接去領取了盔甲,高俊擠開倉庫的庫子,開始發愁作戰的事情。
“何先生是書手,可以不用列陣,留守營鋪,郭三郎自有一陣,我來當高郎君的貼軍好了。”孫庭熟練地包起一副片甲,把頭盔往高俊手裡一塞,就去找武器。
“使不得!孫隊正使不得!”高俊還真沒想到一位隊正願意當自己的貼軍,心下很惶恐。
“郎君不要瞎客氣了,你是正規的貼軍,我是邊將的隊正,差不了多少,軍情緊急,別費時間了。”孫庭說着遞給高俊長槍和盾牌,幾個人連忙奔了出來,隊伍已經出發了。
此刻,營地轅門打開,十二對大鼓齊鳴,一隊一隊的金軍魚貫而出。
最先出發的是遊奕們,共計三十餘人。這些騎手穿着白色女真長袍,裡面襯着片甲,騎的是精選的好馬,他們一出發就自覺地呈扇形分開,在整個區域搜索敵人。
一名年輕的騎手緊隨其後,他舉着一面不大的紅旗用力揮舞着。隨後,十幾名騎手手持各色旗幟出現,再後面是一隊步兵,大約二百人。他們穿着片甲,帶着金朝特色的片甲綴縫頭盔,背上揹着做工精巧的弩箭。這些弩兵個個身高體壯,除了弩之外,還佩戴手刀,這就是金朝中都三支武裝之一的威捷軍,由兵部每年考覈,選拔挑選身高六尺、能開三石強弩、考覈連射六箭全部上靶的軍士千人組成,是金軍的精銳。
這隊步兵的指揮官是一名鈐轄,他騎着黑色的駿馬,跟在士兵身後。
隨即,又是一名騎手奔出,他同樣揮舞着一面紅旗,身後,數十名騎士莊嚴地圍着一面巨大的白色纛旗,這是整個東營主帥紇石烈鶴壽的帥旗。
帥旗後是五方旗、八卦旗和十二面黑旗,黑色的旗幟下就是金軍左翼都統紇石烈鶴壽,他身披重甲,騎着一匹純白色的駿馬,身後是十二名牙將、十二名傔從、二十四名急腳子。這些人擁在紇石烈鶴壽左右。
鼓車和角車隨即駛了出來,馭手們輕巧地趕着車,緊緊跟在紇石烈鶴壽的隊伍後面。
後面是四面金軍最獨特的五色旗,這些旗幟呈豎立的長方形,上面是紅、青、白、玄四色方塊,而在中間貼了黃色的圓圈,這就是金軍最具有特色的軍旗,也是猛安謀克的特有旗幟。
四名親管猛安並排策馬而出,身後都有幾名騎兵、傔從跟隨。
其後,數百名騎兵躍出轅門,這就是左右拐子馬。這些騎手是精選的馬術好手,衝擊、近戰、騎射都不在話下,作爲精銳力量,左右包抄以徹底解決戰鬥。
這些柺子馬都是從四個猛安裡面選出來的,在各自的騎兵管領的號令下,迅速圍在了整個隊伍兩側。他們打着北方民族特色的三角形旗幟,呼喝着衝向前去。
隨後就是大量的步兵,這些步兵帶着片甲頭盔,身穿片甲,足蹬戰靴,大部分用着鴉項槍和女真小刃槍,少部分只有直刀。大多數還揹着一面木盾,在幾面黑色旗幟的引領下前進。
最後面的是募來的貼軍,就如郭延嗣、僧虔之類,他們的服裝五花八門,裝備也不統一,散散落落的跟在最後面。
大部分謀克官們都在步兵陣裡,紇石烈端也是如此。這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騎着馬,身後跟着的是兒子師起和十幾號從己人力,石抹明安也就在旁邊。
“將軍是行省的親隨,怎麼一直跟在本官身邊?”紇石烈端心裡是很不願意的,臨陣之前,最可怕的莫過於有個上級的使者在自己旁邊。
“明府貴爲上品,親臨戰陣,太讓晚輩佩服,只想觀摩一下。”石抹明安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紇石烈端也無言以對,只能拉一下繮繩,快走兩步。
高俊剛開始有點興奮,那是擺脫了烏古論老僧這個陰險小人的興奮,但是隨即,他才意識到,自己要上戰場了。
馬上,數千人要展開搏殺,而且蒙軍強,金軍弱,在刀槍、箭矢、鐵蹄之下,他能夠活下來嗎?
想到這個,高俊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出了一身冷汗。
“別慌。”孫庭是多年的老行伍,跟在高俊身後,僅僅看到他的步態就知道他是什麼心思,他輕輕拍拍高俊的肩,讓他好好穩定情緒。
孫庭在身後這麼鼓勵一下,高俊還真的踏實了不少,孫庭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應該能應付自己周全。深呼吸了幾下,高俊開始默誦靖安民教給自己的長槍要訣,他手裡是一杆漂亮的鴉項槍,保養狀態也算差強人意,至少強出木矛一大截。
金軍出陣時就已經披上了盔甲,因爲蒙軍離的很近,前鋒覘騎已經到了大青山腳下。大隊人馬在其後,離金營不過十五里。
眼下的蒙軍軍陣裡面是一股蕎麥的香氣,也古很喜歡這樣的氣味,當年他的父親、鐵木真的二弟哈撒爾,在阿海投奔鐵木真的時候吃過蕎麥,據說十分美味。
領軍的百戶撒察別乞倒是不喜歡,這位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身高在蒙古人當中算是比較高的。他的父親在十三翼之戰中爲鐵木真效力戰死,那時撒察別乞才十一歲,就不得不繼承父親的衣鉢,爲大汗做小廝、扈從,再到怯薛,終於到了鐵木真稱汗,感念他們父子的功勞,讓他做了一個百戶,帶領數十名蒙古騎兵。
“諾顏,者勒蔑千戶命令你繼續前進,試探一下養豬的女真人軍隊前鋒在哪裡,挑選一個合適的戰場——或者獵場,我將尊奉千戶的命令,與你共同行動。”
“謹遵睿智公正的者勒蔑千戶的命令,王子,請和我們一起前進,馬上就能度過這片田地了,女真人是羣可憐的傢伙,他們不會放馬放羊,喜歡蹲在地裡以狗尾巴草爲食。”
蒙古騎兵開動了起來,在蕎麥地裡掀起陣陣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