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本來是李全夫人的那個女人此刻也走到了高俊身後,楊妙真看着燒成灰燼的泗州城,也是一陣嘆息。
紇石烈志斜眼偷偷看這個女人,她果然是一個無比美貌的女子,難怪溫敦郎君冒着彌天大險也要將她收留在身邊。一想到這個,紇石烈志還露出勒些不懷好意的笑容。
儘管道家要求將楊氏一門斬盡殺絕。高俊明顯是違背了朝廷的指令,但是紇石烈志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巨大的過錯。如果溫敦郎君真覺得這個女人合用,用一下又能怎樣?溫敦郎君立下那麼多戰功,難道還保不下這麼一個草寇的妹妹嗎?
“淮北的仗打完了,現在只剩下漣水縣沒有功課,郎君覺得咱們會繼續攻打淮南盱眙,還是移師攻打漣水,只要收復淮北就算夠了?”紇石烈志繼續發問。
打和不打是一個政治問題,而並非軍事問題,軍事必須服從於政治。
“依我看,短時間內,道家不會讓咱們繼續向淮南進軍的,只會集結兵力留在淮北,藉此向宋人施壓,告訴他們咱們中國還是不好惹的,讓他們乖乖上繳歲幣。但是如果宋人繼續遷延歲幣,甚至敢於組織軍隊與咱們對抗的話,那咱們就要繼續南下了。”考慮了一下,高俊還是把事實情況告訴了紇石烈志,而後者聳聳肩,完全不以爲然,對於這種只知道打仗的人來說,眼下淮河天險已經在掌握之中,當然應該渡淮南下繼續深入。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彭義斌等人已經將軍隊佈置在盱眙軍各處,仔細觀察淮北動靜,同時派出散兵,沿淮河搭建望樓,嚴密監視淮河,一旦金軍渡河,即刻傳遞狼煙。
與此同時,賈涉又派出尖兵偵查李全的消息,這廝當晚抵達漣水縣,大概是一天之後居然還給賈涉寫了封信,表示自己絕無反叛之意,只是與彭義斌素不相能,唯恐被彭義斌所害,纔不得不分兵自保,請求賈涉明見。
看着這封睜眼說瞎話的信,賈涉忍不住當衆破口大罵,然而此時木已成舟,只能一一具向朝廷作文。
史彌遠這天心情不錯,正在和家裡的姬妾們玩彈子,眼看着史彌遠用金丸打下了一隻雀兒,幾房姬妾都拍手稱讚,都說是相公果然精勇無雙。
當樞密院的人前來尋找史彌遠的時候,相公還意猶未盡,但畢竟軍國大事重要,乾脆坐在院子的涼椅上,命令前來的公使直接在他身邊把呈文讀出來。
那名小吏猶豫了一下,還是展開呈文一一朗讀,他每讀一句,史彌遠的臉色就白一分,等他讀完的時候,史彌遠直接站起身來奪過呈文,親自瀏覽一遍,忍不住大罵:“李全這廝可恨!”
史彌遠得到這個消息比鄭昭先和曾從龍稍微早了一些,所以還算可以從容佈置,他即刻下令淮南各處嚴密佈防,阻止金軍南渡,然後又匆匆去見趙擴。
趙擴坐在東華門景寧宮內,身穿道袍,手持拂塵,見到史彌遠之後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拂塵擺了擺:“相公請坐。”
史彌遠誠惶誠恐的坐了下來,趕緊向趙擴稟明前線軍情,當然是扭曲了的前線軍情。
“臣本以爲此時金軍驕橫,可以兩面破之,故而命李全增兵漣水,來一個雙路出擊,打敵人個措手不及。但是敵軍趁機進攻泗州,賈涉防禦不及,丟了城池,退往淮南。
所幸,
金軍損失亦不爲少,虜師喪氣,不敢渡河,國軍沿淮河嚴密佈防,敵必無可稱,此時李全沿漣水北上,背後截斷金軍糧道,則大事可成,淮北定矣。”
趙擴聽完之後,好半天不說話才緩緩的問:“這麼說來是那個賈涉防禦無力,使得相公的計劃未能完全成功?”
“此事是下官籌劃不到,並非是賈制使事,賈涉此人親涉淮北,收編忠義軍,勞苦功高,淮北非此人不能成事,此番堅守泗州,任由北虜名將狂攻,依自巋然不動,至於虜師喪氣。此番是臣籌劃不當,故而雖泗州不守,但也不可苛責之。
賈涉有功有過,功大於過,朝廷應當稍加褒獎優容,以激勵臣子膽氣。”史彌遠可不打算一棍子把賈涉打死,賈涉與自己無干涉,而且似乎並不太反感自己專權,是地方要員中少數可以爭取的人,要是自己爲了推諉過錯把他給擡了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手下人寒心?更何況賈涉在此事中確實勞苦功高,如若他被撤了職,保不起兔子急了咬人,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抖了出來,自己可就算是遭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趙擴卻不依不饒起來:“相公,剛纔既然說此人丟了城池,那就是不對嘛,史相公延攬下屬的錯誤固然好,但朝廷不能一刻沒有相公,怎麼能聽由史相公如此罪己呢?我看還是應該薄罰賈涉。相公您安坐政事堂,朕也就放心了。”
史彌遠叫苦不迭,再三勸阻趙擴不要苛責賈涉,但是趙擴卻似乎傻了一樣,以爲史彌遠要將責任攬到自己頭上,自貶官位,所以不依不饒的一定要處罰賈涉,就在此時,得知消息的鄭昭先和曾從龍也匆匆趕到,立刻得到了王斌的批准,進宮面聖。三個人在皇帝面前相見,好不尷尬。
聽完皇帝的處理意見,此二人也略微有些不忍,不過賈涉此人跟理學門人關係一般,而且還算得上是史彌遠一手提拔起來的,在之前收編淮北忠義軍的策略上,也一直跟着史彌遠走——這並不是賈涉多麼喜歡史彌遠,實在是因爲史彌遠兼掌兩府,是賈涉的真正政策領導,沒有不聽話的份——所以對他略加處罰倒也算不得什麼心理負擔,在這兩位相公的推波助瀾下,最後還是奪了賈涉一俸,但與此同時,又讓他兼管淮東總領所,一定要在淮南阻擋住金軍。
打了一悶棍,又吃了甜棗的賈涉卻沒有半點好心情,原因無他,淮南實在是太窮了。
同樣是在1142年化環爲界之後,金朝和南宋都採取了類似的策略,就是將兩國接壤的地方放任不管,任其荒蕪,以防止邊界太過繁榮,導致沉沒成本太高,亦或者是走私昌盛。
金朝採取的策略是實河北虛河南,河南除開封外都貧困荒蕪,而南宋採取的策略自然是實江南虛江北,在這種策略下除了沿長江一線的幾座堡壘城市修建的還算可以,人口稍微繁榮些之外,蘇中和皖中的城市都大爲衰敗,農田荒蕪,人丁稀薄。
最要命的是,爲了防止銅錢外流,江北甚至不允許使用銅錢,只准使用紙幣交子。史彌遠當政之後,開始擴發交子,南宋的交子和金朝的交鈔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貶值的快,而朝廷用交子來紓解財政困難,每次擴發都是對淮南的極大掠奪,導致淮南地區物價飛漲,進一步導致了商業的衰敗和人口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