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體坍塌掩埋了無數正在交戰的軍兵,事後統計,有17名太平軍和15名蒙古軍因之而身亡,巨大的煙塵瀰漫戰場,雙方不得不暫時後撤。
施信通過拼傷亡拼消耗沒有達到的目的,被這一面牆的坍塌實現了,在煙塵瀰漫的城牆缺口處,精疲力盡的蒙古士兵們不願意再繼續肉搏,選擇了後撤,看着漢軍們努力的將投石車移到北面。
反正最遲到明天這座城池就會被攻克,何必在這裡枉送性命?
蒙古人的攻勢漸漸褪去,軍兵也都收攏了隊伍,夕陽西下,他們只能抓緊最後這點時間重新加固城牆的缺口,用拒馬和壕溝來設置一道幾乎不可能起到作用的屏障,多少給自己一點今晚能夠安心入睡的心理安慰。
“弟兄們,你們無需感謝我剛纔挺身而出,接過指揮權。因爲我們是一體的,在此時此刻,無論是軍官還是軍兵,都應該同舟共濟,如左右手一般,我們絕對不容忍少數高高在上的人坑害全軍的利益——大家不要誤會,我沒有說咱們的軍官有錯誤,但我必須向弟兄們做出感謝,大家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軍兵!”
夜已經深了,但是依舊可以聽到施信召集軍隊在訓話,有參軍去提醒他此時應該讓大家充分休息,可是士兵們把參軍趕走了,施信趁機發出號召:“弟兄們,我是信幼年即好武學,和大家是一起的,也一定會帶着弟兄們走出圍城,我希望大家能夠在明天的作戰中聽從命令,奮勇殺敵,高郎君會爲你我而感到驕傲的,我會爲大家爭取到在高郎君面前立功受獎的機會的!”
“統制,這個時候你必須做點什麼,不要讓姓施的那個混蛋再鬧下去了,他今天的戰術本來差點就要失敗了,如果不是倒了一面牆,枉送了咱們十幾個好兄弟,怎麼可能會讓蒙古人停止進攻?”齊昭從前線趕回來,看到這令人作嘔的一幕,不由得怒髮衝冠:“這混蛋只配去餵馬。”
“現在已經不是起內訌的時候了,就由他去吧。”此時陳秉彝已經心力憔悴:“如果他果然能把軍兵擰成一股繩的話,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陳統制,你在說什麼胡話?你是高郎君欽點的統制,要把軍兵擰成一股繩,也得你來幹。”齊昭又驚又怒:“您是全軍的主將,在這種事情上怎麼能夠退縮呢?”
“我現在去又怎麼能擰得動,讓施信去說吧,就當是我授權的。”陳秉彝不想再討論這件事了:“現如今要考慮的是如何撐到高郎君前來救援的一刻,我覺得缺口那裡還要加固,周圍的牆可能也要倒塌,要在明天的戰鬥中防止它們造成傷害,我們現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統治,以我之見,咱們還是走吧。”另外一名參軍開始勸諫:“眼下正是趁夜突圍的好時機,咱們三百多人把武器都包好,偷偷的溜出去,然後向最近的敵人發動進攻,等到混亂的時候,就能找到缺口突圍。”
“找到缺口突圍,你怎麼找?”
“只要亂起來,肯定有缺口的。”
“萬一敵軍已經有了防備呢,那咱們全軍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還是就地固守,等待高郎君來吧。”
在座的軍官們很多人都有不同意見,不知道是誰先嘀咕一句:“紇石烈郎君肯定不會讓大家就地這麼死守的。”
“我不是紇石烈師靖!”陳秉彝忍不住大聲說道,這也中斷了一切有可能的討論。
在濃重的夜色當中,軍兵們唱起了沂州討伐歌,也許明天就是死亡來臨的日子,在此之前,他們想要在這個晚上痛快的發泄一場。以前有仇隙的人一夜之間似乎重新親爲兄弟了,曾經爲了一個職位斤斤計較的兩個人也都大度起來。
施信還在嚎叫着,用他的右手爲軍兵們的歌唱打着節拍,他發誓一定會把所有的軍兵都帶出去。
蒙古人不知道太平軍在幹什麼,但他們也在做最後的準備,上千名蒙古士兵匍匐在一起,在他們面前是一座類似於佛教供臺香案的東西,上面掛着的畫像是一個留着長髮的中年人,有些中亞特徵,有鬍鬚,頭左右畫有一道白色的光弧。
“我主耶穌爲度衆生苦厄,爲世人償還諸般罪業,靈魂上天而成神聖,如是。”爲首之人似乎是在講經。
“永遠讚美耶穌基督。”蒙古士兵們零零落落的說道,有些人動手去吻脖子上掛的十字架。
而另外一羣蒙古士兵則冷眼旁觀,大部分已經呼呼大睡,剩下幾個人圍在篝火旁,趁着將軍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喝酒。
“那幫人在幹什麼?”
“在讚美耶穌基督呢,他們的祖宗叫耶穌。”
“什麼奇怪名字。”這名蒙古士兵猛的灌了一口酒,明天還要作戰,不能再繼續喝了。
此時,在年壘上,賀萬歲下令讓軍兵們放下吊橋,迎接半夜出擊解圍不成的馮達。
太平軍兵們扛着旗幟,有些頹喪的回到年壘裡面,這次出擊解圍行動又失敗了,一開始到很突然,險些擊破李守賢,但是敵軍各部隨即一擁而上,硬生生的把第一營又給壓了回來。
“畢竟時候不同了,我自己的老兄弟不也都交給別人去管了嗎?不過,郎君已經說了,熬過這段時間,咱們又能升官,這段時間留在郎君身邊,看看高郎君如何排兵佈陣,倒也長了見識。”
“升官有什麼用?帶的兵又不是我自己帶出來的,是高郎君給的,居然要別人給自己兵來指揮,真是丟人。”賀萬歲有些不屑:“我倒是想學那個姓趙的書生,也跑到河北去搞義軍,好歹也能爲高郎軍再掙出幾千兵。”
就在這時,遠處又騷亂起來,蒙古人發動了追擊,兩個人匆匆結束了談話,開始佈置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