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讓林言鬱悶的是首先找到他們的不是時溥的李師悅帶領的人馬,而是成德節度使王鎔派出的博野軍人馬,這批人只有一千人馬,帶隊的是成德軍的驍將剪寇都團練使馬珂,這些**都是在鄉間招募的民勇,大都是一些新兵。可現如今成德鎮不如往昔了,兵力薄弱,節度使王鎔年幼雖然是世襲的郡王和節度使,可週邊的藩鎮都對成德鎮虎視眈眈。
其實早在德宗年間成德軍對抗朝廷,成德軍大將張孝忠以易州、定州、滄州三州投降朝廷,朝廷感念張孝忠的投誠之心,在易定滄三州設立節度使,賜號義武,也就是後來的義武軍。從那時起威震冀北的成德鎮就已經實力大弱了。
後來滄州另立節度使,易定二州依然稱義武軍。張孝忠本是奚族後裔,本名阿勞,和王鎔的祖先沒諾幹同爲成德軍大將,都以驍勇著稱。
張孝忠投降了朝廷,而沒諾幹在成德鎮平定之後依然在成德軍爲騎將。並以驍勇獲得了成德節度使王武俊的信任,被王武俊收爲義子,所以跟着王武俊姓王。直到沒諾乾的曾孫王廷湊時,李唐朝廷才消滅了契丹人王武俊的後人在成德鎮的割據勢力,王廷湊乘機佔據了成德鎮。
朝廷正要發兵征討,正趕上魏博鎮、盧龍鎮同時發生兵變,鎮州、魏州、幽州三州聯合,分明就是趙、魏、燕三個國家一般,朝廷也無奈他們,只得承認事實,封王廷湊爲成德鎮節度使。
之後王廷湊的後人一直鎮守成德鎮,王鎔的父親王景崇由於征討龐勳有功,被封爲常山王。本來在這種亂世之中王景崇想大幹一番,擴充自己的實力,誰知竟然英年早逝,諡號“忠穆”。年僅十歲的長子王鎔繼承了常山王的王位和承德節度使的位置,如今王鎔不過才十二歲而已,是以周圍各藩鎮都對成德鎮虎視眈眈。
王鎔年紀雖小,可他也知道如果能生擒黃巢定然是一個天大的功勞,可以讓自己在成德鎮的位置更加的穩固,可如果派出大軍的話又怕其他藩鎮派兵襲擊,所以就派了博野軍的一千團練兵來追擊窮途末路的黃巢,希望能撿個便宜。
還別說,這個剪寇都團練使馬珂也是一個人才,剿匪正是他的強項,他手下有一個小校名叫宋文通,年紀不大,還不到二十歲,可他從軍已經有兩年了,憑藉驍勇善戰和聰明才智得到了馬珂的信任,現在擔任騎兵小校,帶領百十個騎兵爲前哨,直奔狼虎谷而來。
宋文通到了谷口,並不冒進,他知道黃巢雖然只有數百人們,可剩下的這些人都是精兵,絕對不是自己這百十個人可以搞定的。所以他急忙命人稟報後隊的團練使馬珂,自己卻守住谷口,並命人佔領山谷兩側的山峰監視谷中動靜。
而這時在谷中的林言也已經發現有人馬到了谷口,遠遠的已經看到了大大的“唐”字大旗,只是不知道是哪路藩鎮的人馬。
林言命一名控鶴軍的小隊長前去跟唐軍交涉,說明投誠的意圖。宋文通一聽,心裡十分高興,急忙應承了下來,並說大話答應一定替林言向朝廷進言,絕對不會虧待他們。
宋文通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哪裡有向朝廷進言的本事,即便是他們團練使馬珂也沒有直接上書朝廷的全力,要說王鎔有這個能力還差不多。
林言派去的那名小隊長根本不知道宋文通是何方神聖,只知道對方答應的十分爽快,又看見確實是打的唐朝的旗幟,就回去向林言報訊了。
這時馬珂帶着百人馬也趕到了谷口,與宋文通的前哨騎兵會合,宋文通提着的一顆心這才安定了下來。馬珂聽了宋文通的稟報,着實對宋文通誇獎了一番。由於怕中了林言的詭計,他們這一千人馬不敢入谷,派人通知林言,讓林言的人馬出來。
林言倒也光棍兒,連兵器都不帶,就領着五六百受傷的殘兵出了狼虎谷,他見這批人不是時溥的軍隊,心裡反倒放下了心。因爲尚讓正在時溥軍中,如果投降時溥的話,定然會被時溥識破黃巢的人頭是假的,黃巢妻子兒女的人頭更是一點都不像,更瞞不過尚讓這個老熟人。所以能夠投降其他藩鎮正合了林言的心思。
林言甚至想到,憑藉自己的武功和能力,還有手下這五六百高手,就算是到了唐營,也一定能混出一個高官厚祿來,如果有一天有機會的話還能像其他將領一樣發動兵變,佔據個數州之地,做個割據的藩鎮也不錯。
馬珂和宋文通一仗沒打就拿到了黃巢等人的人頭,又招降了黃巢的大將林言和五六百精銳,當然是高興萬分,特別是馬珂十分高興,正等着回去升官發財呢。宋文通卻多了一個心眼,他知道追擊黃巢的可不是自己這一路人馬,好幾路人馬都打這個主意呢。萬一碰上了其他藩鎮的人馬知道了這個消息,難保沒有人來搶,憑自己這千把人能不能保住這個功勞還很難說呢。
是以宋文通讓馬珂不要聲張,暗自護送“黃巢”的人頭回鎮州。可怕什麼來什麼,剛出了萊蕪州的地界,在泰州境就被李師悅的人馬盯上了。
李師悅奉了時溥的命令追擊黃巢,打了幾場仗,損失了將近兩千人馬,而黃巢只不過損失了數百人,這讓李師悅很是不快。但他知道黃巢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是以就一路緊追,可到了狼虎谷卻失去了敵軍的蹤跡。這讓他很是納悶兒。
但很快他就打聽到了情況,據當地的百姓說前幾日有一路朝廷的人馬來過,大約有一千人左右。
所以李師悅和尚讓很快就瞄上了博野軍的這個團練隊伍。所以一路就追了出來,李師悅可不想自己打了這麼長時間,最後把功勞送給別人。
可公然上去搶奪黃巢的人頭也不是辦法,畢竟若是傳了出去,對感化軍的名聲不好。傳到朝廷大臣們的耳中也不好聽,可若是就這麼讓他們把黃巢的人頭送回鎮州,讓這個天大的功勞給王鎔這毛孩子得了去的話,自己回去時溥那傢伙還不把自己的皮給剝了?
李師悅當然也不是傻子,明搶不行就暗奪,他派三千人馬扮作強盜,準備深夜把這支博野軍的民勇千人隊給包了餃子。這樣的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黃巢的人頭帶回徐州,這個天大的功勞可就落在自己頭上了。
卻說宋文通一路上發現很多不明身份的人老是跟在自己的隊伍附近晃悠,分明是有人不安好心,想對自己的隊伍下手。宋文通本來就擔心有人會搶這個大功,這時就更加肯定是被人盯上了。他急忙暗自警惕,一邊稟報馬珂,讓士兵們機警一些,萬一有什麼人來攻,也好有個準備。畢竟他們也有以前人馬,並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果然不出宋文通的預料,就在當夜,一羣黑衣人前來劫營,火箭弓弩一陣亂射,幸虧馬珂聽從了宋文通的話,早有防備,要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李師悅的人馬放火箭不過就是象徵性的,他們也怕把黃巢的人頭燒壞了的話回去不好交差,所以還是以攻進去廝殺爲主。馬珂和宋文通雖然早有準備,可沒想到來劫營的有三千多人,比自己的人馬多出三倍有餘,兩人帶領人馬殊死抵抗,卻終究因兵力懸殊,且戰且走。
那批黑衣人聲稱是黃巢的舊部,前來迎接皇上的遺體,宋文通他們跑這幫人就死追着不放,宋文通知道這幫人得不到黃巢的人頭一定不肯罷休,就提議把黃巢的人頭給他們。馬珂無奈之下還是自己性命要緊,急忙扔下黃巢的人頭,跟宋文通領着數百殘兵回鎮州去了。
林言等一幫人卻被尚讓招撫了過去,成了尚讓的部下,一路跟隨尚讓回了徐州去稟報時溥。
這時在徐州的時溥已經看中了尚讓的妻子劉金枝,哪裡想讓尚讓回來?秘密遣人給李師悅發出密令讓他路上除掉尚讓。李師悅接到命令之後,心中冷笑,對於新歸附的林言,雖然時溥沒有說,但李師悅自己做主了,當然是把他們一起幹掉了。
李師悅心中暗自唸叨:尚讓啊尚讓,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有一個漂亮的老婆,這年頭兒,就不能要漂亮老婆,紅顏禍水一點都不假。
李師悅得了黃巢的人頭這種大功,犒賞士卒當然是少不了的,好酒好肉可勁兒的上,當然尚讓等人的酒中是加了料的,不一刻就有人昏迷不醒了。林言和尚讓內力深厚,一時倒沒有昏迷,可也感到腦袋有些暈眩,腳步有些虛浮。知道李師悅定然在酒中下了毒,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兩人正想突圍出去,忽然無數亂箭射了過來,這兩員跟着黃巢這麼多年的大將由於中毒,手腳不聽使喚,瞬間被射成了刺蝟。
可憐林言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卻根本沒有發揮的機會,他眼中閃過一絲不甘,隨即就黯淡了下去,因爲他身上中了不下百十支箭,生命也隨之走到了盡頭,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