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鄧坤倒確實是他本人,白雄尊者卻是候聰所變。此爲鄧坤之計,先以袁洪誘敵,若能成功調開國師王與那四位金仙,自是再好不過,至不濟也能調走四名金仙。適才袁洪和國師王五人交手時,鄧坤與候聰便窺伺在側。候聰暗中觀察白雄尊者的言行舉止,當下就變了他的模樣,假裝擒了鄧坤,前來哄騙國師王。
六耳獼猴化形之術天衣無縫,假扮孫悟空之時,滿天神佛俱不能辨,只瞞不過如來一人而已。國師王哪裡認得出來?
候聰所變的白雄尊者跟着國師王來到後院,見院中有一井,井口壓着一塊大石,重逾萬斤,將井口封的嚴嚴實實,又有兒臂粗的鐵鏈將大石連同井沿纏了數匝,再用一把銅鎖鎖死。那銅鎖模樣平平無奇,細看時表面刻有淡淡的花紋,似乎是某種經文,看來也是一件寶物。
國師王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將銅鎖打開,對候聰道:“請師弟將斷龍石移開,把此人推入井中,再將法印歸原。行事時須小心,莫驚動了井中之怪。”
候聰上前,將井口大石推開,他有翻江倒海之力,推動石頭之際竟也覺得頗爲沉重。石頭推開,現出井口一個圓孔,眼望下去,黑漆漆的一片,不知深淺。候聰儘管早與鄧坤商定計策,此時卻又躊躇,恐鄧坤下去有什麼風險。
鄧坤知他心意,通過仙識傳音道:“無妨,只管扔我下去。若有變故,我即傳音與你來救,料可無事。”
候聰這時也是無可奈何,要是拖得久了,又怕國師王起疑,只得提起鄧坤,叫聲“下去罷!”,將鄧坤投入井中,按照國師王吩咐,將斷龍石重新推回原位,又把鐵鏈纏上。國師王正要伸手將鑰匙拔出。候聰搶先一步,把銅鎖閉合,拔出鑰匙,雙手恭恭敬敬的捧着交還給國師王。這一下動作自然之極,國師王絲毫不起疑心,接過鑰匙放入袖中,道:“師弟且與我出外等候,待擒得袁洪,和此人一道送到西方妙境,交由聖人發落。”
國師王哪裡知道,剛纔候聰交還鑰匙之際,已用極巧妙極隱秘的手法偷龍轉鳳,還給國師王的鑰匙只是一根毫毛變的,真正的鑰匙已被他藏了。候聰也不多話,又跟着國師王出得殿外,只是暗中豎着耳朵,傾聽井中的動靜。
話說鄧坤入了井中,他身上的縛妖索不過是候聰使的掩樣法兒,只將身一扭,手足上的繩索登時消失。鄧坤摸着井邊,身形緩緩下降。這井好深!竟是過了許久仍未到底,想來是從山頂一直延伸到山腳地下。半晌後,終於腳踏了地,井底滴水也無,伸手不見五指。鄧坤此時有金仙上階修爲,雖然不能像袁洪候聰一般有七十二般變化,但五行之術,早已通曉,手掌平伸,手心處“忽”的冒出一個火球,懸在掌心上方,照亮了井底的環境。
只見這井底不過丈許長寬,角落處坐着一隻妖怪,似人又似猿猴,縮鼻高額,青軀白首,金目雪牙,卻是一動也不動。
鄧坤心道:“這怪應就是那無支祁罷。”壯了膽子湊上前觀看,卻見那怪兩目不能開,狀若昏昧。鄧坤伸出手,推他一把,口中道:“兄臺,醒來!”那怪渾如不覺,只是沉沉昏睡。
鄧坤手上加勁,連推數把。那怪攸的驚醒,雙目睜開,光彩如電,將四周照映的如同白晝,一剎那間連鄧坤手中的火團也似乎陡的黯淡下去。那怪猛地紮起,開口道:“你是何人,爲何擾我清夢?”聲音生澀,似是久不說人言。
鄧坤哭笑不得,心道你可睡得真夠死的,稽首道:“請問道友可是淮河水神無支祁?”
那怪撓了撓腦袋,道:“淮河水神我倒不知,不過我確是無支祁。”
鄧坤大喜,說道:“我乃截教弟子鄧坤,與道友同爲妖族一屬。聽聞道友落難被囚,特來相救。君可稍作收拾,和我一同出去。”
無支祁把鄧坤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怪笑一聲道:“我被關在此處,雖然不知天日,算來也有千年之久,想不到首次見到之人,竟是我妖族一脈。嘿嘿,不過看道友雖也有金仙上階修爲,手下功夫卻似並不高明,又如何瞞過外面的大聖國師王與四大尊者?”
鄧坤見他起疑,忙道:“我卻不是獨自前來,另有兩位弟兄相助。我等乃是真心前來營救,望道友勿起疑心。”
無支祁擺擺手道:“真心也好,假意也好,無支祁心領了。相救一事,大可不必。我若要出去,這區區淮井,怎能困得我住?羈留至今,全因我不願出去而已。”
鄧坤大奇,說道:“道友既然自有手段脫難,何以自甘淪爲囚徒?讓在下好生不解。”
無支祁微笑道:“此事隱秘,本不足向外人道。不過道友既是同爲妖族,又是一心爲救我而來……也罷,便說與你知曉也無妨。你可知我根腳爲何?”
鄧坤一怔,道:“也有耳聞。外間傳言道友乃是混世四猴之一的赤尻馬猴,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不入十種之列,不達兩間之名。只不知傳聞是否有誤。”
無支祁大笑道:“道友見識廣博!不錯,我便是赤尻馬猴。想必你此時心中所想,這無支祁不識天數,強與大禹相爭,落得個身陷牢籠,不見天日的下場,不過是一莽夫耳。所謂會人事,善出入,實是言過其實。對吧?”
鄧坤乾笑一聲,並不搭話,表情中卻已承認。
無支祁斂去笑容,悠悠道:“世人愚昧,皆說無支祁狂妄,焉知我此舉乃釜底抽薪,保全性命之無上妙法耶?”看着鄧坤一臉不解的模樣,無支祁續道:“道友既知我是赤尻馬猴,那你可知我生來便具一項本事,能推算休咎禍福,不差分毫?”
混世四猴各具神通,鄧坤自無不信之理,當下點頭。無支祁說道:“我於千年前得道,修成人身,眼看妖族衰落,心生憂慮,因而佔了一卦,算的是妖族的吉凶。據我推算所得,原來是天道要妖族殞落,所以生出三劫,三劫過後,妖族中人能存活者,萬中無一。”
鄧坤來自後世,雖是知道妖族衰落乃是天數,但所謂三劫一說,尚是首次聽聞。他此時也屬妖族,聽得妖族存者萬中無一,如何不驚?連忙問道:“三劫爲何?願聞其詳。”
無支祁道:“第一劫乃是萬年以前,巫妖一戰。妖族至此盛極而衰,不復洪荒主角。第二劫乃是道統之爭,算時間,應該是剛剛過去……”他這一解釋,鄧坤心下登時明瞭,第二劫正是剛結束的封神之戰,闡截二教相爭,闡教取勝。截教中人多爲妖族,截教之災便是妖族之災,心道這無支祁果然所言不虛,不由得問道:“那第三劫又如何?”
無支祁道:“第三劫卻要再到兩千年之後,我此時也參透不全,不過以卦象而論,似是妖族自相殘殺,此劫過後,天下再無妖族立足之地。”
鄧坤如遭雷殛,霎時間手足冰涼,他已想到無支祁所言的第三劫是何事。這第三劫,正是西遊的情節。西遊中,孫悟空正是妖身,卻藉着保唐僧取經爲名,沿途打殺妖族無數,再想深一層,單憑孫悟空一人,也不足以滅掉這許多妖族,正是佛、道、天庭從旁協助,每每在孫悟空不能取勝之時便出手幫忙,方纔得以成事。
如此說來,這取經一說,竟也是天道要削弱妖族的一着,鄧坤越想越是合理,不知不覺的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去管鄧坤失魂落魄的樣子,無支祁自顧自說道:“我算得自身也是應劫之人,巫妖之戰時我尚未出世,算是避過了第一劫。但若是再耽紅塵,必是身殞之局,即使僥倖過了第二劫,第三劫也過不去。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是以我挑起爭戰,與大禹做過一場。將身投入這淮井中,名爲落敗被擒,實則避禍求生而已。”
說到這裡,無支祁臉上露出嘲弄的微笑,道:“與大禹之戰,有敗無勝,我豈能不知?若非如此,怎能脫出紅塵,逃過殺劫?”又把眼來瞧鄧坤,道:“前因後果,你已盡知。此時第二劫雖已結束,第三劫尚未到來。你來說說,我可會在此時隨道友離開?”
鄧坤直聽得目瞪口呆,也不知說什麼話纔好。原來這無支祁興風作浪,惡戰大禹,被囚枯井,皆是自己一手導演的苦肉計,正是要躲過殺身之厄。他熟知後事,自是知道無支祁所言屬實,按照原定的歷史進程,袁洪本當身死於封神之戰,而六耳獼猴則會在西遊時殞落,一切一切,竟是符合若節。這無支祁若不是將身陷在這淮井中,只怕也難逃天道之刃。鄧坤心下苦笑,暗道:“想不到這段歷史居然有這麼一折。赤尻馬猴曉陰陽,善出入,避死延生,真是半點不假!只是爲了保命,要在這狹小井中被困數千年,這苦肉計未免也太絕了些!”
(肋骨已經決定了用什麼兵器,不過估計很多人不會滿意的,且容肋骨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