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99:12:06本章字數:6162
夜,靜謐。
景陽宮屋脊之上,多了一抹黑色暗影,她極好的掩飾在暗夜之中,目光凝重的俯視着景陽宮外,羣臣跪了滿地,爲首之人正是新任丞相雲劍。幾個老臣匍匐在地,更有甚者哭哭啼啼,高呼着:瑤妃乃禍國妖姬。悌
屋脊之上,天瑤孤冷而笑,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西夏,雪貂,戰爭,生靈塗炭……她的確是大翰皇朝的罪人。即便身懷六甲,天瑤還算體態輕盈,她從屋頂翩然而落,不顧侍衛阻攔,以貴妃之權,命令宮人打開景陽宮殿門。悌
當這個傾國傾城的女人站到衆臣工面前之時,趣武百官竟僵硬在原地,一時間,屏住了呼吸,剛剛的叫囂之勢,瞬間偃旗息鼓。
楚煜眸光一沉,冷寒的掃了眼身後的宮人,衆人踉蹌跪地,口中呼喊着,“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冬夜寒涼,七嫂別凍壞了身子,臣弟亦無法與七哥交代。”楚煜微緩了心神,上前幾步,褪下身後狐裘,搭上天瑤肩頭。
天瑤冷漠,那張精緻的,淡靜的容顏,竟讓人心生顫意。“他在西夏?”她淡聲開口。而楚煜不語。
“爲了雪貂?”她再次詢問。而楚煜依舊沉默,而無力反駁,便是默認。
天瑤苦笑,已無需再步步緊逼。“何苦呢,即便有雪貂,他也救不了我。”諛諛
楚煜依舊沉默是金,並非不想,而是無言以駁。
“告訴他,踏着層層屍骨的苟且存活,天瑤不要。”她清冷的丟下一句,邁開步子,來到雲劍身前,低頭凝望着他屈膝在地的高大身影。“雲劍哥,你也認爲,天瑤是禍水嗎?”
雲劍躬身俯首,面色是從未有過的沉重。“娘娘並無過錯,錯在皇上愛娘娘如斯。”
天瑤嘲諷一笑,又道,“愛也是錯嗎?”
“愛本無錯,但若將這份愛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它便成了錯。娘娘金枝玉葉,但大翰的鐵血男兒,他們的命就該視若草芥?西夏子民,又何其無辜。”
天瑤淡然而笑,絕麗容顏,似水般平靜,只淡淡掃落在他身上,輕聲道,“雲劍哥會成爲一代良相。”
……
事情並無想象中那般順利,大軍圍困西夏國都,拓跋元宏以鸞音公主性命相要挾。終究,楚琰非無情之人,至親至愛,左右爲難,一時間,戰爭陷入僵持,楚琰大軍對西夏國都只困不攻,但,天瑤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西夏皇宮,正殿之內,拓跋元宏與鸞音相對而坐,兩人倒是十分平靜,全然沒有半分即將亡國的悲切。
“沒想到你竟成了我西夏的護身符,有你在,景康帝自然不敢輕舉妄動。”拓跋元宏一笑,一身金色鎧甲在陽光之下灼灼耀眼。
鸞音不卑不亢,隨意端起桌前的茶杯,淺飲一口。“不過爲了一隻畜生,卻弄得生靈塗炭,何苦。”
“雪貂乃我西夏至寶,先祖創業之初,曾無意間被雪貂所救,它雖是畜生,卻比人更有情義。先祖依循,只要西夏尚有一人,便不得失去雪貂。”拓跋元宏緩聲而道。
“先祖遺訓?”鸞音輕笑,略帶着幾分不屑。“先祖已逝,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你纔是當今的西夏國主,何去何從,你有權利改變。”
拓跋元宏不語,劍眉微微蹙緊。
“元宏,我不會繼續任由你擺佈,若大翰大軍再次攻城,我便從城樓之上跳下去,絕不會成爲楚琰的負擔。”她雖面容淡定,話語中卻盡是決絕。
元宏手掌緊握,空曠的殿內可以聽到清晰的骨節相撞之聲。“鸞音,你我的感情,便是如此不堪一擊嗎?”
她沉默,眸中盈動璀璨流光。“元宏,我可以爲你死,卻不能只爲你而活。我瞭解楚琰,若非情勢所迫,他絕不會輕易挑起戰火。”她起身,蓮步輕移,在他身前停住腳步,屈膝跪倒在他腳下,柔軟無骨的手臂纏上他腰身,側臉貼靠進他掌心。“元宏,我愛你,但楚琰他是我弟弟。”至親至愛,她又何嘗不是兩難。
頭頂,傳來拓跋元宏無奈的嘆息聲。
……
戰爭,開始得驚天撼地,結束之時,卻悄然無聲。那些因爲戰爭而流淌的鮮血被西夏山脈皚皚白雪覆蓋,一具又一具屍體,被漫天的大雪埋葬。又有誰,來祭奠他們早逝的靈魂!
回程的路途,奢華的馬車層層護衛,馬車之中,鸞音身着西夏服侍,兩側貼身陪伴的是西夏侍女。其中一個的懷中,抱着那隻純白似雪雪貂。
“它真的能救天瑤性命嗎?”
楚琰淡漠,此時,有風掀起厚重的車簾一角,他探向窗外的目光,帶着些許茫然與哀愁。“或許吧。”他淡聲道,“如果幸運,也許可以撐到孩子出世。”
鸞音片刻呆愣,震驚與不可置信一閃而過美麗的眼眸。傾國之力,不惜燃起戰火,卻只爲延長沈天瑤月餘的生命,他對天瑤的愛,當真足以傾城。她伸出溫熱的手掌,覆蓋在楚琰冰冷的大掌之上,亦如幼時,她給他溫暖,試圖讓他脫離黑暗的地獄。“楚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不放棄。”
“嗯。”楚琰淡笑,笑靨難免苦澀。是啊,至少還有希望,終究是好的。
……
楚琰趕回帝都之時,剛好是十五,身披風塵,甚至來不及更衣梳洗,心中惦念的只是確定天瑤依舊平安無事,
哪怕,只看她一眼也好。景陽宮內殿,空無一人,楚琰屹立在殿內,只覺那種空曠的沉寂,讓人疼痛窒息。
“皇上,您怎麼回來了?”劉忠從殿外而入,明顯吃了一驚。飛鴿傳書,大軍行軍,十日後方可入城。
楚琰並未回答,只清冷問道,“瑤兒呢?”
“回稟皇上,娘娘在佛堂。”話音剛落,那最後一片明黃的衣角已消失在長廊盡頭。
佛堂內,點燃着昏黃的燭光。天瑤安靜的跪在佛前,趣成的合起手掌,雙眸微閉着,那張蒼白的小臉,平靜的如止水一般。卻又淡漠的,蒼涼的讓人心疼。
楚琰就立在門外,但他不願,亦不敢靠近,用天瑤的話說,他的身上帶着濃重的血腥,不該踏入她的淨土之內。忽而,有冷風從窗口灌入,天瑤好似意會到什麼一般,突然睜開雙眼。眸中是化不開的離愁。
她轉頭,目不轉睛的盯着窗外一點,隔着一扇厚重的房門,楚琰便站在門外。此時,他總算相信,愛人之間,是真的存在心有靈犀。“楚琰。”她淡淡的低喚着,卻依舊僵硬的跪在原地。
侍女邀月忐忑的站在殿外,目光探尋的看向隱在門柱後的楚琰,得到他的示意後,才快步走入殿內,小心的將天瑤從地上扶起。“娘娘,皇上十日後纔回來呢。”
“是嗎?”天瑤苦笑,但她明明感覺到了他的氣息。
“娘娘,時辰不早了,奴婢陪您回去休息吧。”邀月攙扶着天瑤,出口的話都是極小心的。
天瑤微搖頭,“你先回吧,我還要抄佛經。”
邀月並不反駁,她跟隨天瑤的時間並不短,多少了解天瑤的脾氣。這主子看似柔弱,性子卻極是倔強,通常她決定的事,即便是錯,亦不能改變。
邀月含笑,撫着天瑤在一旁的桌案旁坐了下來,熟練的爲她研磨。“奴婢左右無事,讓奴婢陪着您可好?”
天瑤一笑,算作認同。持起一旁的狼毫筆,低頭,認真而趣成的抄起經書。
“奴婢未入宮前聽家母說,對佛祖許了心願,要說出來纔會靈驗,娘娘整日守在佛堂,對佛祖許了何願?”邀月閒適的開口,倒真是閒來無事,與天瑤絮叨而已。她這主子樣樣出挑,只是性子太過冷淡。
“我……”天瑤眸光閃動,剛想着隨口敷衍,便聽得邀月又補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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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面前,娘娘可不得說謊,小心佛祖責怪。”邀月語氣中難免帶着幾絲玩意。
而天瑤的眸光卻逐漸深諳,然後,是沉默,詭異的沉默之後,她才緩緩的開口,目光散淡的落在面前雪白宣紙之上,開口的聲音極輕,似乎風一吹,便散在空氣之中。“我對佛祖說,如果錯要承擔後果,那麼,請報應在我的身上,寬恕楚琰。”
不過是低低呢喃,邀月甚至只見她脣瓣顫動幾下,根本聽不清她說着什麼。而隱藏在門外的楚琰,卻是聽得一字不落,隱在雲袖之下的手,緊緊蜷起,指骨相撞,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然後,轉身,拂袖而去,那一抹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竟是說不出的淒涼。
夜,薄涼。
一直等到天瑤熟睡,他纔再次靠近。已然洗盡風塵,身着乾淨的月白長衫,靜默的守在天瑤牀邊。她睡得並不安穩,眉心緊鎖着,甚至,時而不安的哭泣,呢喃,掙扎。
楚琰便心疼的握住她手掌,貼上自己面頰,俯身吻着她冰冷的脣片,眸中竟是心疼之色。
天瑤突然從噩夢中驚醒,身側晃動的人影,起初,只以爲是深切的思念而產生的幻覺,但脣上的溫度卻是那樣的真實。
“楚琰,是你嗎?”她顫聲詢問,回答她的,卻是更深而纏綿的吻。她心口緩緩升起暖意,不迴應,卻微合起雙眸,享受着他溫熱的觸碰,雙臂換上他頸項,感受着他真實的溫度。
糾纏了許久後,楚琰纔不舍的放開她,輕笑道,“不是我,瑤兒希望是誰?”
天瑤含笑,將頭靠在他胸膛。還好,他回來了,在她還活着的時候回到了她身邊。“比預料中的早一些,飛鴿傳書,不是還要十日纔回來嗎?”
楚琰一笑,手掌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長髮,“你想我了,我便早走了幾日,五皇姐隨大軍十日後才能到達皇城。”
“我可沒說過想你。”天瑤微嘟起紅脣,退出楚琰懷抱。
“那又是誰讓楚煜飛鴿傳書,讓我退兵?難道不是想我了?”楚琰故意曲解着她的意思,含笑托起她尖小的下巴,天瑤雙頰微紅,側頭躲避他灼熱的目光。
楚琰也沒再逗弄她,擁住她柔軟的身子,側身倒入寬大的牀榻。
天瑤被他抱在懷中,頭枕在他堅實的手臂之上,頭頂抵着他下巴,手臂纏上他腰身,緊緊的。“楚琰,不會再離開我了,對嗎?”
“嗯。”他淡淡點頭,吻在她光潔的額頭。語氣,卻不似那般肯定。即便有了雪貂,她也不過是多撐兩個月,就算硬撐過了這兩個月,她依舊承受不住生育之苦。他要留住她,必須再去尋找其他靈藥,即便去搶去奪。
沒有他的夜晚,總是睡不安穩,如今被他擁在懷抱,難得的一夜好眠。孩子重新回到父親懷抱,也格外乖順,並沒有吵鬧她。
五更天時,天瑤尚在熟睡,楚琰卻已起身,輕手輕腳的離開,生怕擾了天瑤清夢。
御書房中,幾位當值的御醫早已恭候多時。楚琰大步而入,徑直坐於主位之上,御醫屈膝跪地,一個個將頭壓得極低,氣氛出奇的凝重。
“奪魂草,取來了嗎?”楚琰鳳眸微冷,淡掃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御醫院首。
奪魂草本出自西域,亦是難得一見的毒藥,可謂是價值千金。爲了尋這一味奪魂草,御醫們可稱得上是費勁了心機,雖然得到了這一株,卻絲毫沒有喜意,只因,帝王尋找奪魂草的目的,是爲了給瑤妃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