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來路不明意圖不明的人,還是敬而遠之爲上,這是李小蕙的處世方法。在不明白對方用意的情況下,寧願先將別人當成壞人。
李子林本以爲李小蕙是同意了他的提議的,沒想到李小蕙卻是拔腿就走。
李小蕙走到門外,聽到李子林在她身後笑道:“姑娘想要一個人走,卻要想想如何走?這個小鎮裡總共也只有兩輛可以乘坐的馬車,早已經被我買下了。”
李小蕙憤然回頭,看到的卻是李子林斜倚在門邊,樂呵呵地看着自己。
這個傢伙,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爲什麼要巴巴地和自己同路而行?
李小蕙轉頭便走,小看她麼?沒了代步的工具,她也會徒步而行的!
李小蕙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體力,眼下,她身體上的傷病雖然好了,但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郡主,體力能好到哪裡去?再加上揹着那麼一個大包裹,走了不到五百米,李小蕙已經氣喘如牛。
“上來吧?”李子林駕着馬車,不緊不慢跟在李小蕙後面,那拉車的馬兒悠哉遊哉,尾巴一甩一甩,邊走邊啃食路邊的青草。
馬兒的悠閒自得更襯得李小蕙狼狽不堪,李子林也不多說,只是悠悠地趕着馬車,或近或遠,跟在李小蕙身後,看那樣子,便是認定了李小蕙絕對不可能這麼走下去,一定會選擇上車的。
既然有代步工具,何必和自己過不去?李小蕙哼了一聲,將肩頭的包裹甩給李子林,走過去跳到車上,呼呼喘氣。
“怎麼?不走了?”李子林笑了笑,遞給李小蕙一個用荷葉包起來的東西,道:“那兩個傢伙開黑店是很不在行,做東西倒是還行。”
李小蕙滿腹疑竇地拆開荷葉包,裡面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小包,分別是饅頭和肉。“他們做的東西,你也敢吃?”李小蕙不放心地將東西放在一旁,碰也沒碰。她可沒忘記剛纔的黑店經歷,哪點店出來的東西,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吃的。
李子林卻不怕,他見李小蕙沒動,自己便伸長了手臂,從李小蕙身上探過去,把東西抓過來,自顧自便啃。
唐代風俗開化,女子的社會地位雖然及不上男子,卻也沒有如何低賤。只有到了後世理學出現的時候,纔將三從四德貞潔操守放在了女子生活的第一位。在這個朝代,女子是可以隨便出行的,甚至於男子同車,拋頭露面也無所謂。只有那些名門望族,傳統世家,纔會對家中的女子有各種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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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蕙暗自慶幸自己是來到了這個開化的朝代,若是讓她到那些需要恪守婦道,需要纏足裹腳的朝代,她真不要活了。
李子林雖然號稱是走到哪裡算哪裡,但是李小蕙發現他這一路並非沒有目標的,同行兩日,他一直朝着一個相同的方向前行。
“你要去哪兒?”李小蕙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只要不靠洛陽太近,她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對於李子林此人,李小蕙還是懷着一份戒心的。
“臨淄。”李子林笑道:“本來我是沒什麼目標的,不過在臨淄有一名故友,便想去看看他。”
臨淄?就是在戰國時期曾做過齊國都城的臨淄麼?李小蕙曾今去過臨淄,但是現代的臨淄,早已經找不到一星半點古城的跡象,除了那些故意復原做作之極的建築,根本看不出這座城市和其他城市的區別。
卻不知在唐朝,臨淄會是什麼模樣?
李小蕙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只是對於李子林,她還是十分不放心的,這兩日一直想尋個機會,擺脫掉這個人。只是一來找不到合適的代步工具,二來她對於此地的人情風俗都很不瞭解,若是一個人上路,生恐又遇到那白店變黑店的事情。而且她也不認識路,萬一走錯了迷了路,這古代可沒有衛星定位SOS求救那一套,在沒有更合適的同路者之前,李小蕙只能暫且與李子林同行。
春光燦爛,正是各種花兒開的旺盛的季節。一日,二人走到一處,但見路旁都是野桃樹,紅燦燦的桃花開的滿山遍野,宛若雲霞般奪目。
二人坐在馬車上久了,腿腳也麻了,見此處風景正好,便停下稍作休息,也讓拉車的馬兒緩緩勁兒。
李小蕙的頭髮在車上的時候被震散了,她便解開來重新梳理一番,而李子林正爬到最近的坡上摘桃花,李小蕙梳好頭,李子林也抱着一把帶着梅花的梅枝回來了。李小蕙這一路上爲方便,頭上都不曾帶什麼髮簪,只簡單用布帶扎住了事。李子林見李小蕙髮鬢邊兒空蕩蕩的,便從採摘回來的桃枝上選出一支細的,伸手插在李小蕙髮鬢邊兒。
這個動作發生的很是自然,就好像李小蕙頭髮上落了一片枯葉,李子林去替她摘掉一般,等梅花插入了髮鬢,李小蕙才忽然覺得,這種行爲很是有些曖昧的意味。簪花這種舉動,在古典小說裡,不都是男子對女子表示愛情的動作麼?
可是花都已經插到髮鬢裡了,若是此刻再伸手拔下來,就太明顯了吧?
李小蕙偷偷看了一眼李子林,見他正將那些桃枝放倒馬車後面,臉上沒有絲毫彆扭的模樣。李小蕙懷疑是自己多慮了,也許盛唐的風氣便是這樣,書上不也那麼寫麼?唐朝是中國最爲開放的一個朝代,倒是她顯得有些做作了。
頭上插着桃花,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紅”,李小蕙都感覺有些飄飄然的自戀了。過了一會兒,忍不住便將那支桃花拔下來拿在手中把玩。細細的桃枝上,稀稀疏疏開着兩朵桃花。李小蕙不得不佩服,李子林的眼光還是可以的。若是這一支上桃花多了,分叉多了,便不免有些俗氣了,若是太少,光禿禿的只一朵花,便有些單調。
這個李子林,似乎也沒什麼讓人特別討厭的地方。李小蕙想着,這兩日他將路上的事情都安排地井井有條,自己只需要在一旁細心觀察就行,根本用不着做什麼具體的事情。
只是兩天來,李小蕙明敲暗打,就是從李子林嘴裡掏不出一句關於他的實情來。雖然這個傢伙興致來了,會不停地講他曾今的歷險,可是聽起來都太過離譜。比如和水中的惡龍打架,和山中的老虎鬥力。李小蕙聽來,更像是傳說故事,哪兒有可能是真事兒呢?
李子林隨口胡扯,李小蕙便也全當是故事來聽。李子林口中沒真話,李小蕙更不可能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她,反正也是編故事,李小蕙便將從那些明清小說裡看過的情節來個大拼接,弄到自己身上。
一會兒是爲了逃婚,一會兒是要外出闖蕩。
李小蕙這漏洞百出的故事,李子林卻也只是笑吟吟地聽去了,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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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二人正走着,便看到前面亂哄哄一堆人圍着,連道路都阻住了。不明就裡的兩人於是下車觀看,擠進人羣,卻見正中躺着個衣衫襤褸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螞蟻和蟲子都爬上了他的身體。
李小蕙看到這麼一幕,心中不忍的同時也感到有些噁心,扭轉過頭不想再看。卻見李子林俯下身子,仔細地查看着那個躺在地上的人,接着喊李小蕙道:“過來幫忙,他還有一口氣!”
人還活着,李小蕙剛纔那真噁心馬上便被救人的心思壓了過去,幫着李子林擡起那人的腿,兩人一道,將那個人擡到路邊。
“喂!你來。”李子林對李小蕙道:“把他的衣服解開,摸摸看胸口還有熱氣沒有。”
“幹嘛要我?你不能來麼?”李小蕙看看那人爬滿蟲子螞蟻的衣服,有些害怕,不敢下手。
“她是女子!”
呃?李小蕙再仔細看,不得不佩服李子林觀察的細緻,那人頭髮蓬亂,衣服亂糟糟裹在身上,也看不出式樣,若不是胸口那微微的弧度,還真難以發現她是個女子。
救人要緊,李小蕙一咬牙,伸手將那人胸口的衣服解開,摸了摸她的心口,雖然微弱,但還是在有規律地跳動着。
“怎麼辦?”李小蕙有些爲難地轉過頭看着李子林,她不是大夫,只在書本上學過一些急救的常事,眼下到底要怎麼做,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李子林微一皺眉,道:“這裡不行,再往前一百里,有市鎮,我們將她擡上車,趕緊走。”
李小蕙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點了點頭,急匆匆動手,將那個僵臥不動的女子擡到馬車上。搬動她的時候,李小蕙才發現,這個人身上有兩道很深的刀傷,傷口上粘滿了泥土,還趴着蟲子,顯然是受傷已久,卻沒有好好處理過。
李子林全力趕車向前,李小蕙便爲那女子先清洗了一下傷口,再餵了她一些水喝。喝了水,那女子似乎稍微清醒了些,見那女子臉上身上都髒污地不成樣子,李小蕙便稍稍替她擦了擦臉和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