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山野之間,任以誠揚鞭催馬,帶着夏雨雪和她的家當,駕車奔赴杭州而去。
幽林慼慼,風聲簌簌。
坐在車上的夏雨雪,聞着身旁不時傳來的淡淡香氣,目光頗爲怪異的打量着任以誠。
她疑惑道:“白芷、山奈、川芎、桂皮、八角……公子爲何要把自己弄得像……像只五香鴨一樣?”
任以誠嘆了口氣,無奈道:“花白鳳詭計多端,她說的話,我實在有些難以分辨,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雖又沐浴更衣,甚至連鞋子都換過了,可誰知道那‘萬里追魂香’是否真的能洗掉?
所以,爲了保險起見,我特意準備了一些香囊,來干擾她毒蟲的追蹤。”
他笑了笑,接着道:“通往杭州的路可不止一條。
現在沒了‘萬里追魂香’的幫助,她再想找到我,只怕就不會像之前那般容易了。”
夏雨雪不解道:“以公子的武功,大可直接殺了她便是,何必弄得如此麻煩?”
任以誠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可知江湖中的那些人,都是如何評價我的?”
夏雨雪道:“公子乃堂堂刀中之神,自然是人人敬佩的大英雄,大豪傑。”
任以誠笑道:“你也不必挑這些好聽的說,在大部分的人眼裡,我從來都是一個目中無人,且囂張跋扈之輩。
那些死在我手裡的人,似龍嘯雲,趙正義之輩,說的最多的一句,便是難道我仗着武功高就可以爲所欲爲嗎?
每逢這個時候,我都會很認真的回答他們‘是’,但這其實只是戲言而已。”
夏雨雪訝異道:“難道不是嗎?小女子雖非江湖中人,但也聽說過‘成王敗寇,弱肉強食’這幾個字,這豈非正是江湖之道?”
任以誠道:“這是生存法則,當然沒錯,但除此之外,還有道德法則。
我們生而爲人,和野獸的區別就在於我們懂得倫理綱常,我們可以約束自己的行爲。
武林中人,練得是武功,修的是心性,對於我們來說,殺人容易,不殺才難。”
夏雨雪皺着眉頭,思索道:“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任以誠道:“每個人都渴望得到力量,但是當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很容易讓人迷失心性。
是以,當武功練到一定境界,就必須學會控制自己心中的慾望,也就是所謂的收束心猿。
如此,方纔能讓自身的修爲更上層樓,不然的話,武功再難進步事小,爲非作歹,禍害無辜纔是真的嚴重。”
夏雨雪恍然道:“這便是聖人所言,君子有所爲,而有所不爲的道理。”
任以誠淡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我不喜歡當君子。
我只能做到在足以自保的情況下,當殺則殺。”
夏雨雪道:“那位花姑娘的武功當然不是公子的對手,她乃是魔教中人,難道不算當殺之人?”
任以誠眉角一揚,好奇道:“你們對魔教的印象究竟都是哪裡來的?”
夏雨雪道:“江湖傳言,魔教之人行事詭異,冷酷無情,心狠手辣,實爲人中惡魔,令人聞風喪膽。
況且,這次的決戰若非公子勝了魔教教主,中原只怕已淪陷在魔教大軍之下。”
任以誠道:“江湖紛爭,縱然沒有魔教入侵,中原其他門派的廝殺難道就少了嗎?
大部分的江湖傳言,其實都是失敗者的手段,當他真本事鬥不過你的時候,就會在道德上抨擊毀謗你。
魔教盤踞關外久矣,但我這次出關,卻並未見到什麼民不聊生的景象。
那裡的百姓們和關內的百姓一樣安居樂業,證明他們並非那般的殘暴不堪。”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如果花白鳳當真是個壞人的話,她昨日爲什麼要出手救你?難道你們認識?”
最後一句話,任以誠語調忽變,飄飄渺渺,卻是再次用上了攝心術。
他側目注意着夏雨雪,但是對方神色如常,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搖頭道:“當然不會。”
任以誠暗自點頭,徹底放下心來,看來這一夜之間,對方並未被掉包。
夏雨雪驀地嘆息了一聲,眉目間有些茫然道:“究竟何者爲正?何者爲邪?
叫公子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糊塗了。”
任以誠悠悠道:“正邪善惡之別,無他,只在人心爾!”
兩人這般一路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日頭又已偏西。
尋了家客棧投宿。
誰知兩人剛到門口,就見店裡的夥計快步迎了出來。
一見這勢頭,任以誠心裡登時咯噔一下子。
“敢問可是任以誠任公子?”夥計的問候聲聽起來是那麼的耳熟。
任以誠神色僵硬地點了點頭。
夥計躬身笑道:“有位姑娘在櫃上留了銀子,讓小的們務必招待好二位。”
“你……我……他媽……”任以誠愣了愣,欲罵無言。
那臉疼的感覺又來了,而且這次特別的疼。
。。。。。。。。。。
林詩音緩緩甦醒了過來。
朦朧中,一種異樣的感覺令她驟然一驚,隨即臉色慘白一片,她發現自己的衣服竟然被人扒光了。
這簡直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她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哪怕只是半個時辰,一刻鐘的功夫,也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林詩音的心已開始悚慄,身子也開始顫抖,淚水更直接衝出了眼眶。
不過很快,她的神色突然又緩和了些許,只因她發現自己手臂上的守宮砂還在。
但她還是不放心,咬了咬牙,紅着臉伸手向下探去——幸好,那裡也沒有被侵犯過的跡象。
她最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最寶貴的東西也還沒有失去。
但這些還是不能讓林詩音開心起來。
自己現在身無寸縷,豈非早已被人看了個精光,這已然和失身沒什麼區別了。
關着林詩音的這間屋子不算小,看起來就像是客棧的客房。
有牀、有桌椅、甚至角落處還有個馬桶,可這裡又偏偏沒有半塊兒布。
乾淨的就像現在林詩音的身上一樣,讓她想遮掩一下自己的身體都不行。
“唉!”
林詩音不由一陣絕望,忍不住長嘆出聲,誰知這一嘆之下,竟是引動了體內的真氣。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穴道,竟然被解開了,不禁又驚又喜。
就在這時,屋子外邊忽然有腳步響起,登時又令她的心高高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