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管家猜測冷沁嵐回了冷家,實際上暗衛傳回的消息是冷沁嵐出了楚王府的門,就跟紫菱紅袖一起回了白雲觀。
面對冷家的冷冷清清,冷沁嵐肯定更喜歡白雲觀的熱鬧。
洛辰楓也很快就追到白雲觀,北冥赤炎做東楚國師消息就是他到了白雲觀之後接到的。
他用了“做”這個字,而不是被封,因爲他心裡清楚,這件事完全是北冥赤炎的態度,是北冥赤炎的一句話而已。
冷沁嵐就坐在他的對面,無聊的剝着栗子吃,她不知道以前的那個冷沁嵐爲什麼喜歡吃這種東西,她一來到白雲觀,紫菱就把特意給“她”保存的栗子煮給她吃。
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畢竟肩膀剛受了傷,動手有點彆扭,洛辰楓坐到桌旁,將放着栗子的盤子拉到自己跟前,幫着剝起來。
剝好的栗子一顆顆放在旁邊的碟子裡,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就連旁邊的紫菱紅袖看了都眼饞的很。
“你們要吃嗎?來!”冷沁嵐指指那滿滿一碟子剝好的栗子,對紫菱紅袖道。
紫菱紅袖趕緊搖頭,“不不,我們不吃!”
笑話!
這可是楚王殿下向她們小姐獻的殷勤,她們哪兒敢碰?
若不是小姐非得讓她倆留下,早就遠遠的溜之大吉了!
“不吃就走!”洛辰楓隱忍着不滿,道。
“不準走。”冷沁嵐跟口道。
她還要留着這兩個人做擋箭牌。
說實話,她可真不敢跟面前的這個男人獨處,本來已經從楚王府溜走了,可誰知,沒多久就又追到白雲觀。
紫菱紅袖相互對望一眼。
小姐的話是要聽的,可是她們這麼呆在二人旁邊也確實不合適。
洛辰楓將最後一顆栗子剝完,用旁邊的帕子擦擦手,不急不鬧,慢條斯理,優雅之極。
可下一秒!
洛辰楓擡手一揮,隨着帕子飄落向紫菱紅袖,二人像是變魔術一般瞬間不見了。
“你!”
冷沁嵐拍桌而起。
這個男人竟然當着她的面將紫菱紅袖給困在結障裡了!
“她們也沒走。”洛辰楓神色如常的坐在椅子上。
他早就想把那兩個人用結障罩住,拖了這麼久,不就是特意讓她們看到他對她們主子的好嗎?
堂堂楚王殿下,什麼時候給人如此獻殷勤,栗子剝了一大盤?
只要冷沁嵐愛吃,他可以天天爲她剝栗子。
其實,一個男人展現霸氣的時候很簡單,不必要非得做出多大的,多麼頂天立地的事,只要在小節上也表現出那份情懷,能夠在自己所愛的女子面前放下一切身段,何嘗不是另一種果敢,另一種霸氣?
“辰楓,你是無事可做了嗎?”冷沁嵐坐下,捏起一顆栗子,在指間把玩兒。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坐坐。”洛辰楓道。
爲什麼他會覺得冷沁嵐這次回來,跟他的疏離又遠了許多,連最基本的朋友都做的有些勉強?
難道是他之前的憧憬太多了,所以纔在心上感覺到懸殊?
“你……應該去見過洛王吧?”冷沁嵐垂下眼瞼,問。
“是,從楚王府離開後,我先找的就是他。”洛辰楓沒有隱瞞,目光直視着冷沁嵐,沒有任何閃爍,“他說你是聖族帝母身邊的侍女,聖河裡的龍女轉世。但這些跟我無關。我只認你如今的身份。”
“我是誰真的無關?”冷沁嵐不由的擡眼朝洛辰楓望去。
她只是個小侍者,除了侍奉在帝母身邊,在聖族的位置很卑微。她從來沒有與人產生過感情,看着聖後聖帝之間的糾纏,她都覺得累,當她得知黑暗之淵的無涯公子這三百年一直在追尋聖後,也覺得感情是一種沉重的使命。
她從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麼東西。
可是,從北冥赤炎身上,從面前的楚王身上,她好像開始懂得了……
那是一雙能把她融化掉的眼睛,與北冥赤炎眸底的溫柔不同,這雙眼睛更像是消化的冰,冰封了千年開始一點點滴落成水,匯成微波盪漾的清泉。
洛辰楓不知道面前的人的變化,“是,你就是你,冷沁嵐!”
別說她只是個龍女侍者,就算是聖後靈珠化身,在他眼裡也只是冷沁嵐這唯一的身份。
人的生命自然是向前的,何況那是三百年的過去,早已久遠。
冷沁嵐心下一悅,將手中的栗子放進口裡,慢慢咀嚼。
“給我時間,行嗎?”
將栗子嚥下,冷沁嵐用出以前的口吻,道。
她確實也捨不得將這份“感情”弄僵,可那邊她還得在黑無涯與北冥赤炎之中周旋,一切都未成定數,她自然不能拿出什麼肯定的答覆。
她好不容易來到人世間,且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不過有一點她倒是能緊緊把握住,她與這個男人一起擁有共生符,那可是她性命的一個保證,真是搞不懂,真正的冷沁嵐怎麼會想着去黑暗之淵除掉?
洛辰楓站起身,走到冷沁嵐面前,彎腰俯身……
又這樣!
冷沁嵐想逃,可是雙臂被洛辰楓牢牢按住,整個人被按在椅子上。
冷沁嵐偷偷的瞟了眼紫菱紅袖被罩入結障的地方,看起來倒是像沒人的,可是……
“知道嗎?我一直在忍。”洛辰楓的聲音在冷沁嵐耳邊繚繚繞繞,帶着發自體內的熱火與盪漾。
就算這個冒牌貨未經世事,也聽得明白,雙頰不覺緋紅。
“我真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洛辰楓的脣輕輕的碰着冷沁嵐的耳垂,閉上眼,片刻沉靜。
冷沁嵐緊張的縮着僵硬的身子。
洛辰楓的雙手用力的攥着冷沁嵐的雙臂,他是那麼的怕失去她,卻又不願太過強硬的逼迫她。
甚至,有時候他又會想,愛而不得,這都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對他的考驗,一個擁有惡魔般過去的人怎能一帆風順的得到想要擁有的一切?
其實,他不配擁有冷沁嵐。
可是,他又是那麼的渴望擁有。
“沁嵐,在你心裡,我究竟是怎樣的人?”洛辰楓在冷沁嵐耳邊呢喃。
有好多次,他都想將自己的過去告訴她,可每一次都話到口邊又咽下。
讓她知道了自己的過去,只能更增強了她的拒絕之意吧。
他不敢……
“你說什麼?”冷沁嵐裝作沒有聽清。
洛辰楓的雙手緩緩鬆開,“沒什麼。”
他不想去聽冷沁嵐的答案,就像他不想聽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那個聲音……
與此之時,在另一個可以說是遙遠的地方,沉睡了好多天的真正的冷沁嵐不斷的在做夢。
夢中,她時而在現代,時而在東楚,時而看到北冥赫,又時而浮現出的是洛辰楓的影子……
最後,畫面就定格在洛辰楓的身上,再也不變幻。
辰楓,你身邊的人是誰?你親吻的人是誰?那不是她!冷沁嵐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但是直覺告訴她,那個人絕對不是她!
她呢?她又是在哪裡?
爲什麼她一次次朝洛辰楓招手,而洛辰楓都對她視而無見?他真的看不到她還是眼裡沒有她?
她怎麼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不見底的深淵,想要用力掙脫卻掙不開,不停的朝她看到的人揮手,可沒有人理會她。就連她親眼看到的洛辰楓也毫不理會,只專注於跟另外的女人在一起。
這是夢吧?
冷沁嵐彷彿對這個念想很清醒,她甚至還有“醒來”的意識。
她在深淵中不斷的掙扎,從不停歇。
“我說張嬸,別指望了,這人沒救了!”一個大夫模樣的老頭兒在牀邊捋須搖頭道。
“這氣息不是還勻着麼?怎麼就沒救了?”被稱爲張嬸的婦人道。
在她身邊依偎着個四五歲的男孩,眨巴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你說她已經這麼像活死人似得躺了多少年?”老頭兒問。
張嬸看了眼身邊的男孩,“小板凳都五歲了,她躺了四年。”
“是啊,人都這麼躺了四年,又醒不來,這麼繼續躺下去,跟沒救有什麼差別?”老頭兒說着看了眼男孩,又看向躺在牀上毫無聲響的女人。
女人一臉病態時日無多的樣子也就不用多說了,臉上還有一大片烏青,礙眼的很。
這就是張嬸的兒媳婦,過門一年後生下小板凳又是一年,然後就得了病,一覺不醒。
當年,這個女人就因爲面相太過醜陋沒人肯娶,張嬸家的兒子又是個一棍子打不出個哼哼的悶葫蘆沒人肯嫁。就這麼一個嫁不出去,一個娶不了親的兩個人成親了,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偏偏……沒戲!
四年過去,這媳婦的孃家人早就把人拋棄了,完全置之不理,幸好有一個好婆婆照顧着,才留下這麼一口氣。
可人要是醒不來,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有差別。”
正說着,張嬸的兒子張大柱走進屋子,看了眼躺在牀上紋絲不動的妻子,“她在睡覺。”
沒有死!
“對,她也就是個暖被窩的!”老頭兒嗤鼻哼了一聲,“你能睡覺抱着就是。”
張大柱漲紅了臉,被老頭兒一句話噎得應對不上來,半天臉紅脖子粗的憋出兩個字,“沒有!”